1964年,美国南方500万达到选举年龄的黑人中只有200万人登记投票。近一个世纪前通过的宪法修正案第15条已保证了投票权,但华盛顿却让各州自行决定投票的资格。
在南方,各州制订了复杂但有效的措施,剥夺黑人的投票权。密西西比州在设计种种剥夺黑人权利的方法方面显得尤为“聪明”。
1955年,州议会取消了允许黑人在当地选区登记的分散登记做法,黑人往往必需长途跋涉,到县法院去登记。那些在1955年以前登记过的少数黑人也不得不根据新规则而“重新注册”。
州里制订了更难的“理解测试”来代替文化考试,“理解测试”往往要求黑人申请者回答与州里一些模糊不清的规定有关的问题。密西西比州两美元的人头税,在南方也是最高的。
今天的密西西比州费城市景
争取关注的唯一途径
1964年,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在只有5%的黑人登记投票的密西西比州组织了一场争取投票权的运动,这一运动是原哈佛大学哲学系学生罗伯特摩西的心血结晶。
南方的大多数民权组织都将总部设在了亚特兰大,然后派遣志愿者到各个城市地区活动。摩西意识到许多最贫穷的黑人居住在农村地区,需要在那里组织民权运动,所以他在密西西比州的麦库姆设立了一个办公室,发起了争取投票权运动。
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一再遭到殴打和谋杀,他们争取黑人投票权的努力在吸引白宫或是美国媒体的关注方面同样成效甚微。在两年时间里,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在密西西比州的黑人投票登记名单上只增加了4000人。
陷入僵局后,摩西建议邀请北方出身名门的白人学生参加他们的斗争。他分析说,如果这些白人学生也遭受到与黑人同样的残酷对待的话,整个国家就会予以关注。
安德鲁古德曼是个典型的参加“自由之夏”运动的申请者,像近900名其他申请者一样,他是一个兼备理想主义和自由主义的白人学生。他家境优裕,当他看到了要求平等分享美国梦的黑人遭到消防水龙袭击和警棍殴打的景象时,他对母亲说:“这太可怕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号称是民主的国家,但他们却不能投票。”
一位民权律师为志愿者们提供了一些实用的建议,他说:“如果你开车在路上被警察叫停,并被逮捕,即便你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也要进去坐牢。密西西比州不是给警察上宪法课的地方,许多警察甚至没有读完小学五年级。”
在一次集会上,一位持同情态度、从罗伯特·肯尼迪的司法部来的名叫约翰多尔的代表,向他们通报了联邦制的范围。他说:“联邦没有警察部队,负保护责任的是地方警察,我们只能进行调查。”
演讲结束后,很多学生抱怨联邦政府放弃了其提供保护的责任,回到各自的房间后,有的人还私下里哭了起来。
未知的前方等着什么
在培训班担任领导的人中,有一些来自密西西比州、被称为“丛林战士”的老资格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的第一线工作人员,安德鲁很快就与其中的两位建立起了友谊。
24岁的迈克尔施沃纳是一个来自曼哈顿下城的社会工作者,他和他的妻子丽塔曾积极参与了北方的民权运动,参加过在巴尔的摩和纽约举行的抗议游行。
1964年1月,他们把公寓转租出去,然后长途跋涉,从布鲁克林来到了密西西比州。由于迈克尔的背景和受过的训练,摩西交给他的任务是在梅里迪恩建立一个社区中心,在那里教黑人阅读并登记投票。
在梅里迪恩工作时,施沃纳夫妇很快就和当地一名21岁的黑人詹姆斯钱尼成了朋友,他跟着他俩也来到了俄亥俄州参加培训。
在俄亥俄州的培训班上,施沃纳与古德曼在一起度过了一些时间,他邀请安德鲁与他一起到梅里迪恩共事,最初安德鲁没有答应,他说他已承诺在密西西比州的坎顿做另一项工作。认识到梅里迪恩更需要他的服务后,古德曼改变了他的计划,他将与施沃纳和钱尼一起返回密西西比。
6月20日,古德曼、钱尼和施沃纳,还有另外四个人一起乘上一辆蓝色的客货两用车,开始了驶往密西西比州梅里迪恩的16小时的车程,为了避免进入密西西比州后在黑夜中行驶,他们于凌晨3点半就出发了。
施沃纳、古德曼和钱尼在星期六深夜抵达梅里迪恩,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在第二天一早动身,去察看烧坏的锡安山教堂(就在几天前,这座教堂被三K党烧毁)。
证词无法描述的恐怖
6月21日是父亲节,三个人驱车45分钟前往梅里迪恩,找到了欧内斯特柯克兰的家。柯克兰是当地的一名支持者,他同意帮助他们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和他们一起乘车到了烧毁的教堂。
他们从一些目击者那里收集了证词,随后在下午晚些时候回到了柯克兰家中。在开车回梅里迪恩的路上,他们被费城的副治安官塞西尔·普赖斯以“超速驾驶”为由拦了下来。
普赖斯立刻认出了有着一撮山羊胡子的施沃纳,因为他是被列在三K党的死亡名单上的。普赖斯没有给他们开罚单,而是把他们带到了当地的监狱,对他们说,要由治安法官伦纳德沃伦设定超速罚款金额,必须把他们关起来,直到找到这位法官为止。
普赖斯利用这段时间与尼肖巴县三K党的头目埃德加·雷·基伦取得了联系。基伦的公开身份是一名牧师,普赖斯把三个人滞留在监狱里足够长的时间,让基伦能在“长角牛咖啡馆”里组织起一帮三K党武装人员。
这帮武装人员中有个身材魁梧的前陆战队队员韦恩·罗伯茨,因打架和酗酒而被开除出了军队,几个月来他一直叫嚷着要杀掉施沃纳。
大约晚上10点,普赖斯告诉三个人他们可以走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交付20美元现金的保释金。大约在10点30分后,三个年轻人离开了费城,他们以为终于脱离了危险。
获释后,他们又在一场时速高达100英里的追逐中被副治安官普赖斯和两车武装的三K党党徒重新捕获,三K党党徒们伏击了他们的汽车,然后把三个人带到了巨石路旁一个僻静的地方。
几句口角后,罗伯茨一枪打中了施沃纳的心脏。接下来,罗伯茨又以执行枪决的方式,用一颗0.38口径的子弹射穿了古德曼的脑袋。
三K党党徒詹姆斯乔丹大声喊道:“给我留下一个!”说着就冲到钱尼面前,朝着他的肚子开了一枪,然后,罗伯茨又朝着钱尼的背部和头部开了几枪。
三具尸体被扔进费城西南大约六英里的一个农场的沟里,并排躺着。一名凶手用推土机推来约两英尺厚的泥土掩埋了尸体,以后的几周里在上面又加了更多的泥土。
为了迷惑调查人员,凶手们将烧毁的客货两用车遗弃在费城东北15英里外的博格奇托沼泽边,迫使当局开始搜寻时先要挖掘沼泽。他们的希望是,在当局浪费了几个星期在河流和沼泽里寻找后,土坝将会被长出的青草所覆盖,尸体将永远不会被发现。
令人悲哀的策略正起作用
在梅里迪恩那边,当地的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因为没有听到三个人的消息而开始担心起来。
第二天早晨,“自由之夏”运动的老成员担心发生了最坏的事情——施沃纳、钱尼和古德曼成了该运动的第一批殉难者,令人悲哀的是,摩西的策略正在起作用。
这些民权运动的工作人员与以前被打死的人不同,他们中有两个人是白人。华盛顿的政客们和纽约的记者们突然对失踪的民权运动的工作人员极为关心起来。
在媒体密切关注的压力下,总统约翰逊不仅私下会见了悲痛欲绝的父母,他还亲自定期向他们通报调查的最新进程,并在电视镜头前向全国保证,政府将动用它所能支配的一切资源,来解开这个谜团。
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下令联邦调查局介入搜寻,派了140 名特工到费城。几天后,从附近梅里迪恩海军航空站抽调的100名水兵到了,又过了几天,又增加了100名。
搜寻人员发现的被烧毁的客货两用车,车子的轮胎已破烧毁,车窗被炸飞。
搜寻人员两天后在博格奇托沼泽发现了那辆客货两用车,车子的轮胎已破烧毁,车窗被炸飞,但没有尸体。在接下来的44天里,数百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涌进了该地区。
就像摩西所希望的那样,这次搜寻使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种族隔离上来了。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民众希望政府派部队到密西西比州去,好几家报纸都主张联邦政府进行干预,以保护南方黑人的权利。
拥抱一个种族融合的未来
7月31日,当一个收费的线人告诉调查人员失踪三人的尸体被埋在奥伦伯雷奇农场的土坝底下时,案件终于有了突破。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取得了搜查证,调来了重型挖土机,开始拆毁大坝。
8月4日,他们在15英尺厚的土层下发现了迈克尔·施沃纳、詹姆斯钱尼和安德鲁古德曼正在腐烂的尸体,古德曼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团粘土,这表明他被埋时还活着。
在1964年的夏天,也许只有总统竞选比搜寻这三名民权工作人员的尸体得到了更多的新闻报道,然而,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二天,这一事件在报纸头版的位置就被越南在北部湾攻击美国驱逐舰的消息所取代了。
从许多方面来看,“自由之夏”运动在60年代初期的希望与理想主义和随后的不和与意见分歧之间划上了一条分界线。三名民权工作人员被谋杀证实了摩西的战略智慧,但也激怒了许多黑人。他们的不满是因为只有当白人被杀害以后,整个国家才开始关注起密西西比州来。
1964年以后,他们不再欢迎白人来参加当地的斗争。由于在南方不再受到欢迎,激进自由派的学生队伍回到了他们北方的大学校园,为一项新的事业去战斗了。
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判决
毫无疑问的是,媒体在1964年夏天的极度关注有助于密西西比州的改变。据一位学生非暴力行动协调委员会的成员说:“1964年以后,密西西比州才成为美国的一部分。”
《波士顿环球报》的专栏作家柯蒂斯威尔基认为,那次谋杀“成了一种催化剂,它唤醒了人们,开始了一个漫长的,至今仍在密西西比州进行的救赎过程”。
4年后,费城的学校取消了种族隔离,黑人、白人以及乔克托印第安人在费城餐馆里一起吃饭,在城里唯一的电影院埃利斯影院里相邻而坐。
坐落在密西西比州费城蒙特尼波浸信会教堂的民权工作者谋杀案受害者——安德鲁·古德曼,詹姆斯钱尼,迈克尔施沃纳纪念碑
两个月后,林登·约翰逊签署了《1964年民权法》,这是自重建时期以来,在其同类法律中意义最深远的一项立法。其核心是保证人人平等均可进入公共场所那一节,它也加强了防止持有政府合同的雇主在雇工时出现种族歧视的现有措施,赋予政府为废除学校种族隔离而提出法律诉讼、发现学校在申请联邦项目资助中实行种族歧视时取消其资格的权力。
这场谋杀也迫使联邦调查局对南方种族暴力行为采取了更为严厉的措施。在最初行动缓慢地应对这场危机后,联邦调查局很快就改变态度,发起了根除三K党的行动。
(作者:[美]史蒂文吉隆)
(翻译:邵杜罔)
摘编自《改变美国的十天》,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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