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受的出现意味着我们在变成熟,对世界的理解在加深?

KY作者 / Li、47

编辑 / KY主创们

最近,家里有位表姐要结婚,明明是大喜的事情,我却注意到表叔有些失落。和他聊起,他对我说:“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她在外面工作,只有春节才回一趟家,以后结婚了,我们是不是连春节都见不到她了......但看到孩子有归宿还是高兴的,她也应该有她自己的小家了。”

表叔讲述的这种又失落又高兴的的感受,让我想到了一个词:bittersweetness(苦甜参半),这是一种苦中带甜、酸酸涩涩的复杂感受:比如虽然遗憾,却拾得一丝轻松;虽感悲伤,仍有些许幸福;眼前是欢愉的时刻,你却体验到隐约的惆怅;明明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泛着泪光……

在生活中与这样复杂感受的不期而遇,往往会引发我们对生活的思考,令那些原本平凡的时刻,成为成长的关键节点。所以我们询问了一些人在哪些时刻体会到这种感受,在那个当下又有哪些思考。

一起来看今天的故事。

01

毕业前最后一次在KTV聚会,我们买了各自最爱吃的零食,开着不用明说就能懂的玩笑,畅想未来欢呼着青春真好。快结束的时候,我们说了好几次再唱一首就撤,但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谁也舍不得说再见。

因为在那些灿烂的笑容背后,我们心里都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齐齐整整地相聚,等踏入社会以后,我们可能再难拥有校园时代这般单纯、真诚的友谊。很开心能够遇见你们,我想在各奔东西之前,和你们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02

读中学的弟弟最近想向喜欢的女孩表白,找我帮忙。我陪他给女孩挑选礼物、布置场地,还陪他练习表白词。在我们的精心策划下,弟弟表白成功,收获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在一旁看着他俩,帮他们拍照,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但与此同时,心里却泛起了遗憾。笑是因为感到青春感情真的美好,遗憾的是,已经走出校园的我,再也没机会体会这份美好。

即使在未来我也将有属于我的爱情,但它终究不是独属于青春期的那份纯真、懵懂的悸动了。

03

连着考了三年教资,还是失败了。我猜想自己大概真的不是那块料,决定不考了,于是收拾备考资料打算都丢掉。但是,当我看到密密麻麻的笔记,满心苦涩中还是浮现出一点微甜:毕竟我也曾为一个梦想如此坚持,这种无怨无悔的投入感,就算没有得到可见的结果,却实实在在让我的内心充盈过。

就像村上春树在《我在谈论跑步时我在谈什么》中所写:“就算这是往底上漏了个小孔的旧锅子里倒水般的虚妄行径,起码曾经努力过的事实会留存下来。不管有无效能,是否好看,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东西,几乎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然而用心灵可以感受到的。”

04

父亲是个特别古板的人,我们经常因为观念不合争吵。有次他又跟我争论,我生气到直接挂了他电话。他回拨过来时,我抢在他开口前吼道:“你都把我气哭了还想怎么样!”他忽然就沉默了,半晌后说:我向你道歉,虽然我觉得你说得不都对,但气到你是我不对。

那一刻我愣住了,内心苦甜交织:我为我在一些事情上,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父亲的理解感到苦涩,却因为他即使无法理解我,也愿意放下自己的立场和成见,先来安抚我的情绪而动容。

“我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你,但仍愿意给予你我最大的包容和支持。”这或许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深沉的爱吧。

05

有一次,我因为母亲催婚,气到说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我们僵持了两天没有说话,到第三天的时候妈妈终于服软,对我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催你了……”那时我仿佛感受到了胜利者的喜悦。可隔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可我真的担心以后没人照顾你啊……”我心里瞬间五味杂陈,她所做的一切,也许方式不对,但都是出于爱呀。

我获得了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的自由,可是,她担忧和落寞的眼神却像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

06

送孩子去外地工作,看到她结婚、成家,再到后来她会反过来照顾我们,给我们买体检套餐,为我们安排旅游,很欣慰于“囡囡真的长大了”,可心里隐隐觉得,要是她一直长不大,一直是那个凡事找爸妈的孩子,该多好啊。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必然经历的苦甜时刻。我们会因为孩子长大了感到欣慰,也会因为她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而失落。此时,我们必须学会接受,孩子们终会有自己的天空,那是一片即使我们不在身边,ta们也能肆意翱翔的天地。

07

我们刚在一起就异国了,隔着7个小时时差,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但我们坚信,只要坚持完这两年,就再无阻碍。可毕业后,我们拿到了不同城市的offer,于是又开始了无止境的异地。虽然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语音、一有时间就飞去对方的城市,用尽一切办法去努力维系这段感情。但当我们连吵架都不知道从何吵起的时候,我们终于承认,这段感情已经被时间和距离耗尽。

他提出了分手,虽然我们都很难过,但心里也明白这是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我们记得的,还是曾经真诚地勇敢、努力过的彼此,即使分开,也能够笑着和那段幸福的时光,说一句再见,珍重。这种感觉应该就是bittersweetness吧。

08

我准备和我的心理咨询师结束已经持续了7年的咨访关系,因为觉得自己可以独立面对一些事,不再需要咨询师了。不过,内心多少有些犹疑和不舍。

在一次面谈时,我问他:“我想结束咨询了,对此你有什么样的感受?”他说:“就像父母和孩子一样,咨询关系从建立之日起,就是为了分离。我想我们结束咨询的那一刻,我的感受会是bittersweetness。”

当他说他的感受是这样一种苦涩的甜蜜时,我既感受到了他的专业性——他为我取得的进步而喜悦,同时也感到他对我的情感——他会因为我离开他而感到苦涩。

09

我和前任是和平分手,没有互删。为了避免自己看到他的动态胡思乱想,我主动屏蔽了他的朋友圈。就这样过了很久,有一天我突然忍不住点进了他的主页,结果,我看见了两张结婚证。

那一刻的感受就是苦甜参半吧。我是真的为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感到开心,但回想起我们曾一同经历的故事,想到那些未完成的诺言和残留的遗憾,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们没能走到最后,但我还是想要祝你幸福。这份祝福,或许不是100%的甜蜜,但一定是100%的真诚。

10

有一天深夜,我突发胃肠炎,吐到脱水,还发烧了。但当时觉得时间已经太晚,就没告诉男友,一个人强撑着去医院。结果他还是因为我一直不回微信发现不对劲,立刻打车赶了过来。他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看完病取好药了。

他陪着我回家,一路上把我圈在他怀里。一个以前大大咧咧的人,到了家主动帮我烧水,仔细比对医嘱和说明书帮我准备药,耐心地哄我入睡。

我病了一个多礼拜,他每天都这般悉心照顾着我。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是看到有个人细致入微地为我忙前忙后,心里还是感觉很幸福。

KY作者说:

Bittersweet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作家Ronna Wineberg将它称之为“关于爱、失去、意义和更多的沉思。”

很多时候,当我们经历一件事情时,可能只会产生一种片面的感受。比如,分手了只会感到难过,心愿达成时内心自然充满欢愉。但随着成长,我们在遇到一些事或回想起一些过往时,会感到一种更复杂的、苦甜参半的情绪:你可能会因为没能实现理想而悲伤,但也愿意承认努力的过程令你有所成长;你可能对那个曾深深伤害你的人感到失望,但也开始愿意承认和面对一同经历过的快乐时光。

Shahram Heshmat博士(2016)指出,一个人可以体会到复杂情绪,恰恰是成熟的标志。因为只有当一个人可以基于更多信息来判断和思考一件事情时,ta才有可能体会到复杂的情绪。而这也意味着ta能从不同的、甚至冲突的方面去认识人和事,继而发展出对生活和自我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

如果你的生命中也曾有过这般苦乐参半的时刻,那一定是件幸运的事情。因为bittersweetness发生的那一刻,是我们觉察自我、发现生活真相的契机。

而每一次这种感受的出现,都意味着我们离真正的成熟又更近了一步。

Reference:

Heshmat, S(2016). What Does It Mean to Have Mixed Feelings?Psychology To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