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民党军中,曾经有一支善于在作战中实施大胆机动和迂回穿插的部队,和其他只能“结硬寨,打呆仗”的友军相比,该部在土地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期间都有可圈可点的表现,曾一度被吹嘘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外的“第六大主力”,还被冠以“千里驹”的美称。
然而在1946年10月,国民党军对我南满根据地的进攻中,我东北民主联军3、4纵集中兵力在新开岭一举将其全歼,获取得得了我军在东北战场上的第一次歼灭敌人1个整师的大胜仗。
这支据说曾经被日酋板垣征四郎称为“应视为普通支那军10个军”的52军25师,终于没能逃脱在反共反人民内战中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军挺进东北
第25师算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另类,这支部队比较擅长进行机动作战。
1933年,该部参加了长城抗战,曾经在7天内急行军900公里,与友军一起在长城的古北口地区与日军进行了1个多月的战斗,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好在是挡住了日军的攻势。
长城抗战结束后,该部声名大噪。
1936年中央红军渡过黄河东征时,25师又是第一批开赴山西阻击红军的中央军部队,并最终迫使远道而来的红军撤回了陕北。同年10月,25师在红四方面军渡过黄河西征时再次出击,抢占黄河渡口,将四方面军截断,最终四方面军只有一半人渡河成功。
抗战期间,该师参加过台儿庄大战,据说日军精锐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曾经评价说:
“这个军应视为普通中国军队的10个军”。
▲被我军击毁的敌军汽车
就连蒋介石也在对军官训练团的学员讲话时称赞52军:
“如果国军都有52军那样的战斗力,打败日本军队是不成问题的。”
52军的名气如此之大,作为52军主力的25师那就更牛了。抗战后期,25师被冠以“千里驹”的美称,并随52军南下。
日本投降后,该师开赴越南受降,名声大振。
▲东北民主联军攻克敌军的工事
“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了这一层层的光环,25师逐渐迷失在那些荣誉之中,最终走上了内战之路。在全面内战爆发后,国民党军向我东北解放区大举进犯。
到1946年5月,敌军已经先后占领了整个辽西地区,包括沈阳、铁岭、抚顺等重要的工矿业生产中心,以及吉林四平、长春和梅河口等城市。
直到10月,敌人因战线过长,兵力不足,无力同时对我南、北满实施进攻,就采用了“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战略,企图首先消灭或逼退南满地区的我军,切断我军在东北我军与华东我军的海上联系,尔后再集中兵力向北满进攻,占领整个东北。
▲我军的司号员在吹号
我军在东北初期的失利的重要原因有二,除了因为敌军力量过于强大,超出了我军战前的预计外,还有就是我军在东北东北我军立足未稳,还没有创立起稳固的根据地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日本投降后,中共中央很快就抽调了关内的11万部队和2万多干部奔赴东北,以开辟新根据地。
这11万部队是从各根据地抽调的精兵强将,仅从数量上说,比关内的任何一个根据地都要多,但这么多的部队竟然在很长的时间内与敌人作战频频失利,原因就在于忽视了根据地的建设。
▲在关内习惯破坏铁路的部队在关外开始学习如何维护铁路
毛泽东主席提出的指导中国革命胜利的伟大战略思想之一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在敌人统治的薄弱地区,依靠主力部队,发动工农群众,实行土地革命,组织民主政权,建立人民武装,最终创建农村根据地,实行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最后夺取城市和全国胜利。
正是在这个正确思想的指引下,中国革命才能逐步走向胜利,而这也是毛主席人民战争思想的精髓。
▲初入东北期间,我方忙于接收大城市,忽视了对农村根据地的建设
我军在开赴东北后,最初忙于接收城市,忽视了在农村扎根,结果在优势敌军的进攻面前,以我军当时的实力既一时无法保住城市,又没法在农村立足,就只能步步后撤了。
▲东野部队在练习机枪射击
在出关后,敌52军25师一直表现积极,追着我军的一直从山海关到四平,其气焰甚至比“五大主力”的新1军和新6军还要嚣张。
1946年10月中旬,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集中8个整编师约10万人的兵力,分三路向南满的我军发起进攻。
其左路是新1军和第52、第71军各1个师,向辑安和临江攻击前进;右路是新6军的2个师和第60军1个师,共同向庄河和大孤山方向推进,并向安东迂回;中路就是第52军的2个师向我辽东军区机关所在地安东进攻。
而在中路打头阵的就是52军的“千里驹师”。
▲我军和缴获的敌军汽车合影
大敌当前,南满我军只有2个纵队,为了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挫败敌人的攻击,在10月中旬,我辽东军区决定撤离安东、凤城等城市,将主力部队隐蔽在东部的山区,寻机在运动中歼敌一路或一部。
4纵司令员胡奇才和政委彭嘉庆率11、12师,一面以部分部队实施运动防御,迟滞、疲惫和消耗来势最凶猛的敌军中路部队的进攻,以掩护主力部队和后方机关的转移;主力则隐蔽待机。
▲我军对敌军发起围歼
10月19日,国民党军中路的第52军第2、25师兵分两路,右路为第2师和25师75团,左路为25师主力向安东方向攻击前进,企图以钳形攻势将我军主力聚歼于安东地区。
在4纵队的顽强阻击下,敌2师的前进极为缓慢,4纵企图以“打一路,放一路”的战术,有意识地拉大敌人2个师之间的距离,以创造歼敌的机会,但“千里驹”的反应和动作都超出了我军的预判,当第2师在凤城地区受阻后,25师立即以2个营留守赛马集,主力则直扑凤城,企图与2师一同围歼4纵,并且趁机夺取安东。
▲我军炮兵部队开赴前线
4纵为了进一步调动敌人,制造战绩,随即集中优势兵力3个团对25师的留守部队发起攻击,并且在25日夺取了赛马集。
25师在发觉上当后,立即掉头追击4纵。
10月27日,4纵以5个团的兵力对25师发起攻击,但敌人实力并未遭到大的损失,战斗力还相当强,攻击未能奏效。
敌2师随即向25师靠拢,为了避免遭到敌人两面夹击,4纵主动地撤出了战斗。
▲我军使用爆破炸毁城墙
连续数次与25师的交手,4纵虽然歼敌2600多人,但未能给敌人以致命打击,25师的气焰依然非常骄横。
在这种情况下,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特地发电给辽东军区,提醒他们“自敌人发动进攻以来,你们打的都是击溃战,或者被敌人击退。这种仗会使我军的士气越来越低,敌人越来越猖狂。你们所使用的兵力没有达到绝对优势,而又没有注意切断敌人的后路,所以才会形成这种结果。望你们坚决实行6-9个团打敌人1个团的方针,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辽东的形势。”
与此同时,毛泽东主席代表中央军委给林彪的电报中,也指明南满我军必须要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作战。
▲我军的炮兵在向敌人射击
10月28日,第25师重占赛马集,29日敌军继续沿着公路攻击前进。
4纵在完成掩护后方机关转移的任务后,原来配属給3纵的第10师归建,司令员胡奇才见可以集中全纵队主力投入战斗,遂决定利用敌25师孤军深入,将其诱至新开岭以东地区进行围歼。
▲随着东北我军的节节胜利,装备也大为改善
4纵随后命令11师在25师推进的路上示弱,且战且退,诱其向新开岭方向冒进,同时令12师和10师主力分别秘密进至新开岭东北地区隐蔽集结;令12师35团在石头城地区阻援。
▲在指挥战斗的东野指挥员
我军不清楚的是,25师师长李正谊虽然是个粗人,但毕竟久经沙场,是对战场的感知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他感觉到我军的实力不像之前杜聿明和自己的上司,52军军长赵公武说的那样不堪一击,25师虽然自向南满进攻以来一路没有遭到大的打击,但是伤亡不小,部队士气受到严重影响,加之自己与左右友邻部队脱节,因此不愿意再单独向宽甸方向推进了。
他于28日发电给赵公武诉苦,声称当面的共军实力雄厚,25师再前进或有危险。
▲国民党军队的驻地
但赵公武根本就不相信李正谊说的话,仍然命令25师必须向新开岭方向进攻,歼灭当面的共军。
就在李正谊还在和赵公武讨价还价的时候,杜聿明接到空军的侦察报告,声称共军正在败逃,杜聿明对空军的情报信以为真,下令25师立即进攻。
在杜聿明的催促下,李正谊不敢再推辞,遂于30日重新发起攻击。
▲国民党军的装甲部队
盲目相信空中侦察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致命弱点。
由于国民党军队长期以来脱离群众,军纪败坏,加上我军广泛地发动人民战争,使国民党军队派出的侦察部队、特务、暗探等很难收集到有效的情况。在极端缺乏人力情报的情况下,依赖空中侦察就是大多数国民党军队的不二之选了。
然而空中侦察并不是万能药,尤其是国民党空军作为一支很不成熟的空中力量,极为缺乏空中侦察照片的判读人员,加上我军有意识地对敌空军进行“误导”,例如以地方部队伪装主力部队,以小部队伪装大部队,丢弃杂物和部分辎重伪装败退等。这些都无法从照片上判读出来。
在解放战争中,国民党军队曾经不止一次地因为被空中侦察的情报欺骗最终导致全军覆没的。
25师这次也不例外。
▲国民党空军的美制战斗机
30日下午15时许,25师沿西北方向的公路尾追我11师,并逐步被我军诱至新开岭以东、阳边门以西的狭长谷地。
正当25师主力进入山谷时,突然遭到我4纵炮兵团的炮击,这顿炮击虽然没有给敌军以重大杀伤,但是却造成了李正谊的严重误判。
由于炮团提前进入阵地,而前沿没有步兵掩护,因此炮团一见敌军主力,便开炮迎头痛击。
炮击引起了25师的胡乱猜疑。
为此,李正谊不得不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固守,以便查明情况再继续前进,同时他还请示了杜聿明。
就在敌人还在电报往来之际,4纵主力8个团已形成合围之势。
▲国民党军队的装甲车
10月30日晚,4纵的8个团在猛烈炮火支援下向敌25师发动攻击。
李正谊见25师被围,我军从四面八方向其发起攻击,顿时感到情况不妙,他立即组织部队控制了老爷山和404高地等制高点,固守待援。
双方随后围绕着山谷两侧的制高点展开了反复争夺,战场上枪炮声、杀声震天。
▲我军在行军
战至31日天亮,25师已经损失约1000人。
但我10师由于临时从外线赶回参战,部队驻地分散,各团直到31日凌晨3时才接到攻击命令,而且因为雨天路滑,部队没有及时到位。因此总攻击时间被迫推迟到上午10时。
25师趁机打了我军一个时间差,抢先以约1个团的兵力于凌晨5时许向老爷山阵地发起攻击。
控制老爷山阵地的11师警卫营和33团2个连,因为伤亡很大,而且敌军又从侧翼迂回,我军被迫放弃阵地撤退。
▲国民党军的重机枪阵地
25师在上午8时许控制了周边的制高点,随后继续向我军发起攻击。
10时许,10师主力在行进间仓促地投入了战斗,但是敌25师已经控制了制高点,并且利用当年日军修筑的碉堡、堑壕和工事,以及装备的美式武器,居高临下向我军猛烈射击,造成10师在投入总攻击后多次受挫,我军的攻击不得不暂时停顿了下来。
▲美军顾问在教国民党军士兵步兵战术
这暂时的胜利让李正谊觉得这正是“中心开花”的最好机会,他骄横的心理压倒了对全军覆没的恐惧。
李正谊主动要求自己在新开岭拖住4纵主力,以便让外线敌军合围4纵,然后内外夹击,一举歼灭我军,当杜聿明询问他还需要什么时,李正谊竟狂妄地宣称25师“只要弹药就足够了”。
▲我军向敌军发起攻击
一向过高地估计自己,过低地的估计对手也是国民党军队的老毛病之一了。
这个缺点在中央军嫡系部队中更为明显。
因为装备好,官兵训练有素,长期以来,这些部队一直对准备低劣的我军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
这种奇怪的心态从红军时代就开始了,尤其是25师这种王牌部队,因为历史上曾经有击败过我军的经历,这方面的的毛病就更严重了。
但我军自身也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10师28团对老爷山阵地2天内连续攻击9次,但因为战术指挥不灵活,只注意正面突击,忽视对敌人其他方向兵力的牵制,使得敌人可以集中兵力和火力对我军进行猛烈反击。而且我军的步炮协同不得力,炮兵不会进行超越射击,打出去的炮弹多数失地,造成攻击全部失利。
刚刚开始正规化建设的我军部队中还存在着相当浓厚的“游击习气”,在长期的游击战争中,各部队的指挥员有高度的灵活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遇到难以对付的敌人,各级指挥员倾向于放弃继续战斗转移。
但是在正规战中,这种作风就带来了很大的危害,部分指挥员在部队伤亡很大的情况下,没有通知上级和友军就擅自放弃阵地撤退,致使阵地被敌人轻而易举地攻占,给整场战斗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国民党军在行军
11师部队在向敌军发起攻击时,不但未能攻下敌人的阵地,反而丢掉了自己控制的404高地。
与此同时,敌人的外线部队正从各个方向赶来,尤其是新6军22师,从大连方向掉头向新开岭方向扑来,距离25师已不足1天的行程。
得到鼓舞的敌军甚至还向我军发起了2次反突击,夺取了我军部分前沿阵地。
所幸我11师在11月1日收复了404高地,并与第12师主力切断了25师东进或西撤的通路。
25师此时已经全部被4纵压缩在老爷山和黄家堡子地区固守。
▲52军装备的美式75毫米山炮
由于久攻不下,部队内部开始出现了急躁和失望的情绪,一些领导也开始反对继续对25师展开攻击,认为应该趁敌人外线部队没到之前,赶紧撤退。
但4纵司令员胡奇才顶住了这些压力。
4纵召开了紧急的党委会,在对情况作了分析后,大家认为:25师的退路已完全被我切断,敌人全部被包围,现在敌人只占着老爷山一个制高点。我军伤亡虽大,但敌人的伤亡更严重,敌人的援兵虽已逼近,但我军还能争取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打下去固然有困难,但如果不打困难更多,并会造成不可设想的后果。
相比之下,情况仍然对我有利,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胜利。
最后大家统一了认识,一致同意继续打下去,力争在敌援兵到来之前结束战斗!
▲我军炮兵在射击敌军
会后,胡奇才亲临10师的前敌指挥所直接指挥战斗。他命令集中全纵队和师里的炮兵共83门大炮,统一用于攻击老爷山的战斗。
胡奇才还向 10师师长杜光华下达了死命令:必须于11月2日拂晓前拿下敌军阵地的死命令。
▲我军的炮兵阵地
4纵集中了全部预备队,纵队领导下到师,师长下到团,主攻团的团长和政委亲自率领突击队参加突击,参谋长带尖刀排,见领导全部充实到一线,4纵指战员的士气高涨。
随后我军的炮兵进行抵近射击,集中炮火猛轰老爷山,炮火将25师直属汽车连的汽车大部击毁,车上载的物资和弹药、油料等燃起冲天大火,并且还不时发生射剧烈的爆炸,造成敌军纵深一片混乱,受惊的牲畜四处乱跑,残存的汽车也试图逃过我军的炮火乱冲乱撞。
▲接受检阅的我军部队
趁着敌军的混乱,我军再次向老爷山发起总攻击。
我军凶猛的攻击一举将25师的预备队3000人全部击溃,并且打乱了敌人的指挥系统,切断了敌师部通往各部队的有线通讯线路,10师最终于1月2日上午8时30分攻下了老爷山。
在攻下老爷山的制高点后,4纵各部队乘胜扩张战果,将25师残部全部压缩在黄家堡子的狭长谷地内。
25师在一片混乱中,先后向南和向西突围,企图向援军靠拢,但均被我11、12师主力击退。
▲我军在准备炸药包
李正谊见大势已去,一面命令他的上一线督战,以“不成功、便成仁”的谎言忽悠他指挥部队坚守阵地,一面偷偷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士兵服装,并匆匆剪了个光头,化装成伙夫乘坐吉普车沿着公路逃跑。
25师副师长和副官处长等人因为换衣服没赶上车子,气得破口大骂。
但吉普车没开出多远,就遭遇到我军阻击部队,司机被击毙,汽车也一头栽进路边的道沟里,企图逃跑的李正谊左腿被击伤,当场被俘。
▲被我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官兵
此役歼敌第25师8000余人,俘少将师长李正谊以下5000余人,缴获步枪、轻重机关枪、冲锋枪、短枪等共2887支(挺),山炮、迫击炮、机关炮、速射炮等117门,汽车3辆,装甲车4辆,电台13部,各种弹药100余万发。
▲新开岭战役中被俘的敌军官兵,左一为25师师长李正谊
新开岭战役,是我军在东北战场上第一次歼灭国民党军的一个整师,也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胜利,打乱了敌人“先南后北”的计划,为东北我军争取了战略防御的准备时间,保障了南满党政军民的战略转移。
11月3日,毛泽东亲自起草了中央军委给辽东军区司令员肖华的电报,庆祝取得歼敌一个师的伟大胜利 。
延安《解放日报》为此发表的社论指出:这是对国民党进犯者的“一个沉重的歼灭性打击”。
参考资料
《国共征战大东北》,科学普及出版社,1999年出版
《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军事科学出版社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
作者/周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