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这么多loser,真是极大地满足了人类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麦兜是一头失败的猪,太宰治说过,生而为猪,很抱歉。失败的基因一直深深地根植于他的血脉中。
这要追溯到他的十八代祖先麦仲肥了,麦仲肥是我国古代不著名思想家和发明家,他一生发明无数,一事无成。
其发明包括电饭煲、电热水壶、电蚊香、电鼻毛机,都因为忘了发明电,失败;无影脚、隐形眼镜、隐形裤袜也是他发明的,因为没人看得见,失败;他还发明了世界上第一部电话,因为第二部电话要过100多年才被贝尔发明,所以没有人打给他,失败。
纵观其一生,只有打哈欠、打马虎眼和打大腿这三项屎尿屁发明得到了推广普及,沿用至今。
失败的麦仲肥是麦兜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从字面上看他似乎有很多个爸爸,可是他从未见过其中任何一个,所以麦兜的妈妈麦太是一头带着拖油瓶的单亲母猪。
可她并不是一位成功的女性,除了一身逢年过节涨涨价的猪膘,唯一的专长就是——做鸡,咳咳,好吃的快快鸡还有绕口的纸鸡包包鸡纸包包纸包鸡。
她卖楼,遭遇经济危机,失败;拍更年期口服液广告,哭得太假,失败;创业做鸡,门庭冷落车马稀,失败。因为不堪忍受失败,她决定来内地淘金,并把孩子送到了山上的一所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卡拉OK没有AAA电池什么都没有的民办寄宿幼儿园里托管,顺便学习拳法。
不幸的是,这座学校的校长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武艺超群,但在一次和高手比武之后一蹶不振,对自己的毕生所学产生了怀疑,于是终日闭门苦思,再无所成。到了晚年只好和一群小毛头为伴,指望他们把太极拳的真意薪火相传。
于是一把年纪的他穿着玩偶的衣服站在武汉的烈日下发传单,把院子里的围墙涂得花花绿绿,每天和孩子们玩着cosplay的游戏,有时候他是满口青岛方言的老道长,有时候他是满口青岛方言的熊宝弟弟,那一毛一样的青岛方言,让人完全听不出这两个角色是同一个人扮演的。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最终,经过秋去春来的悉心调教和严格要求,他的得意门生麦兜终于在世界级的幼儿武术大赛上——被小盆友们群殴。
道姐年纪轻轻,不知道脑袋缺了哪根儿筋非要在这个童山秃岭的地方教孩子们习武,她不喜欢武术,也不喜欢孩子,可是她喜欢道长。所以她想到道长一蹶不振的样子会哇哇大哭,看到道长幡然顿悟的样子会开怀大笑;所以她宁愿一个人住在半山腰的小卖店里,守着一堆卖不出去的方便面和一个不会响起的电话,也不下山回家;所以她为每一个孩子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是为了他,所以她每操着道长的青岛方言对孩子们念叨一遍文法拙劣的武功口诀,都像对他说了一句情话。她终日面对着所爱的人,却永远也无法表白,这有,多么的失败。
在一群失败者的集体教育下,麦兜成为了loser这个行业当之无愧的继承者。
胎教的时候他被分在高雅音乐的对照组,不幸地听了很多低俗音乐,导致脑子不太灵光;
他在学校里只差一丁点就得了A,如果老师能把字母H的两个竖写得更斜一点的话;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鸡,还把这个爱好献给了上帝,换一个A的成绩好让妈妈开心;
他为了不举手打断音乐老师的歌唱,把大便拉在裤子里。他很伤感自己比屁股还要懒这件事,每每想到都会嚎啕大哭;
他那么努力地练功,那么努力地顿悟,结果还是挨揍。故事的最后,他长成一头成年的猪,没有成为医生和律师,他像妈妈一样在认真地做鸡。他的茶餐厅门前放着十八代先人麦仲肥发明的钟表,就像一个隐喻——不同的时代,同样的失败。
也许,“他不是低能,他只是善良。”研究音乐胎教的教授说,后来,教授被学校开除了。
很喜欢看动画片,也看过很多,如果非要做个选择,麦兜系列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因为港人特有的诙谐总是意味深长,常常让人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因为勤奋永远是它的底色,无论做校长、主妇还是其他工作,没有什么能不劳而获,loser也有他自己的坚持;但最重要的是,因为它肯告诉孩子们真相——长大以后,你也许不是一个成功的大人。我们其实很需要这样的声音,父母都在为孩子的成功铺路,却没人教他们如何为失败缮后,与平凡为伍,而这正是大部分人都不得不面对的未来。从97年的《麦兜与麦唛》到今年的《饭宝奇兵》,它的精髓从来没变过,那就是——就算没有成功,人生也还有意义。
麦兜系列构图简单,人设也略显单薄,固定的成年角色只有三个,猪妈妈麦太,说山东话的秃顶大叔还有戴眼镜的年轻女教师。而孩子们,麦兜、麦唛、阿May、菇时……他们,是穿或不穿衣服的小猪、小牛、小鸭子以及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这就是小孩子眼睛里的世界,他们不会根据衣冠来确定一个人的社会属性,也不是靠经济基础来判断一个人的。他们有自己的逻辑,呆头呆脑的那个,像头小猪,喋喋不休喜欢讲话的,是小鸭子吧,慢慢悠悠的,乌龟,老实巴交内个,小绵羊咯。他们独一无二,每天都开开心心,对未来跃跃欲试,心里认定自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后来,他们可悲地长大了,变成了人类,穿上了衣服。他们再也没有明显的体貌特征可以和别人区分开来。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万恶的词汇来标榜人与人之间的不同,这个词叫做——阶级。阶级就像一棵金字塔形状的大树,人们爬啊爬,向下看,都是笑脸,向上看,全是屁股。谁都不想看见屁股,于是他们只能爬树,不再看风景,也不再漫无目的地交朋友。所以成年后的麦兜游走在香港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无论是动画抑或变成了现实的影像,他都不再看到小动物,那些特征鲜明的小猫小狗全都消失不见,他们失去了想象力,变成面目模糊的成年人,步履匆匆地消失在高楼林立的都市街头,成了时间的苍莽荒原里有去无回的面孔。
成年以后,我们中间大部分人成了麦太太、秃顶校长和四眼女教师那样的普通人,未来不再熠熠生辉,儿时的梦想终归只是梦,看安徒生童话的女孩都没成为公主,仙德瑞拉醒过来还是一个厨娘,好在我们不是一夜之间认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的,时间和经历让我们一天天一点点经年累月地逐渐意识到 “原来愚蠢,并不那么好笑。愚蠢会失败,会失望。失望,并不那么好笑。胖,也不一定好笑。胖,不一定有力气。有力气,也不一定行。”“但是如果,只是如果而已,等我长大了,再遇见麦兜,如果那个麦兜力气还是那么大,那么善良,那么迟钝,那么直上直下,如果我送他的那块橡皮,还那么雪白,一直都没用过,如果真的是这样,奇妙的事就已经发生。”
废柴发明家麦仲肥发明了一个一百年才敲响一次的钟,它还要敲上很多很多次才会探出一只报时的鸡,在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的历史长河里,成功算什么?又该如何定义成功呢?失败的麦仲肥乘着他发明的滑翔伞在天际遨游,他在企鹅的头顶看见了璀璨的极光,在江水的尽头看见了浩瀚的星空,他的心快乐得都要飞起来了,那个瞬间,最美丽,最厉害,也最温柔,像天使送来的福音,像平安夜里麦太烤的火鸡,麦兜和妈妈沉浸在浓郁的香气里,内心的满足盖过了外面纷扰嘈杂的声音。
那一刻,他们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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