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上映的藏语影片《气球》曾经入围过2019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影片,多伦多电影节“当代世界单元”等数十个电影节奖项,受到广泛的好评。导演由万玛才旦担任,他是一位集文学家、编剧、导演、监制和制片人身份于一体的综合性电影大咖,也是藏族母语电影的开创者。此外,《气球》的拍摄手法颇为独特,唯美的画面令人神往,影片的主题围绕女性、信仰和现实的冲突徐徐展开。如此背景,令很多人对影片充满期待,但尴尬的是,影片上映之后,排片率长期低于1%,以至于很多观众要去非常远的地方才能看到《气球》。一些著名的影评人气不过,开始在微博上发声,连一向淡泊明志的万玛才旦也转发了相关微博,但即便这么闹腾,《气球》的排片率也仅有1.4%.
其实,相似的情况也曾发生在冯小刚身上,他曾经花费十年的时间来收集资料,用非常深邃的立意拍摄了《1942》,可以说,这是冯导一直想拍的压箱底影片。可观众并不买账,票房不甚理想;小钢炮抱怨:中国的观众不懂艺术;后来,他又儿戏般地拍摄《私人定制》,票房一路走高,想要成为艺术家的冯小刚不得不在现实面前认栽。剧作家梁晓声同样有此苦恼,他认为中国目前的剧作缺乏思想,甚至都是以“榨干了思想”的为最好。
唯美故事,藏族的坚定信仰和现实冲突
话题回到《气球》本身。其实,影片的故事主线并不复杂,而且同所有的藏语电影一样,主题永远绕不开“信仰”问题。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藏区,一个普通的牧民6口之家,两个儿子误把父母的避孕套吹成气球带出去玩,如此举动因信仰问题被另外的家庭视作奇耻大辱,争吵之余,甚至大打出手。显然,在藏族的信仰体系里,避孕这些事儿有伤风化,更不宜儿戏。与此同时,女主人卓嘎意外怀孕,碰巧赶上高龄的爷爷去世。于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就是爷爷的转世,而此前大儿子因和奶奶有同样的痣,也早就被认定是奶奶的转世。基于此,卓嘎理应留下这个孩子,以慰爷爷的在天之灵。
卓嘎要想完成生育,首先要面对高龄产妇的危险,需要再度去鬼门关走一趟,这一次有可能让她离“死神”更加接近。再有,即便顺利产子,家庭也要面对计划生育部门的巨额罚款。当信仰和现实遭遇冲突时,家庭如何抉择,《气球》留给观众开放式的结尾,也令观众重新意识到:自己是否也陷入同样的信仰漩涡呢?
其实,社会总不免大幅变化、快速发展,在时代的边际,家庭和个人未必每次都能调整好自己的生活重心。或许,这才是《气球》想要表达的深刻奥义,普通观众看到卓嘎的经历,会很自然地报以同情和不理解。依照现代的生物常识,99%的人都已经摒弃“转世”之说,大概只有类似藏族这种根深蒂固的信仰才会有此想法。普通观众看完影片之后,会庆幸自己的文明的生活环境和清醒的信仰体系,但殊不知,自己也早就陷入另一种的“生育信仰”。就拿生育来说,五十年代的管理者认为人多力量大,鼓励生育,家家户户晚上没事儿就开始生育,爷爷辈们常有七八个兄弟姐妹,全国总人口从5亿快速增长到11亿。当然,其中又有很多心酸往事,如挨饿问题,女生没有衣服穿,白天只能躲在家里的糗事,但彼时老百姓有明确的信仰,他们愿意为之付出和牺牲,愿意让儿女们“吃”他们。
自80年代开始,中国计划生育变成基本国策,大家轰轰烈烈地响应,提倡少生、优生,一些地方粗暴的执行口号:打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出来。越来越多的家庭因为想要生男孩而不得不接受巨额罚款,小品《超生游击队》嬉笑怒骂却反应出真切又残酷的现实。彼时的老百姓开始身处一种模糊的信仰中,他们同样愿意为了信仰吃尽苦头。尴尬的是,当80后终于习惯独生子女的家庭结构之时,二胎政策开放。此时的我们再无暇顾及信仰,毕竟,经济压力是生存的头号难题,大家都觉得养大一个孩子的难度不亚于调试一台光刻机。只是莫名其妙地,还是有很多人生了二胎。正如《气球》开放式的结尾,我们把二胎带到世界上,也搞不清楚什么原因,或许只是一种本能吧?
《气球》泄气,文艺片如何叫好又上座?
毫无疑问,《气球》是一部优秀的影片,豆瓣评分高达7.9分,但上映六天仅有500万的票房,也实在是有点儿寒碜,包括导演、影评人、明星都纷纷发声要求院线增加排片量,可综合人气、商业效果之后,《气球》的排片率仍旧只有1.4%.自然地,我们会苛责影院没有眼光,漠视优秀影片,也可以说他们是利欲熏心,不懂艺术等等。但问题在于,《气球》立意高远,同时又晦涩难懂,加之缺乏必要的营销手段,自然不讨喜。当然,藏语电影在如今的商业时代,本身就有天然的劣势。
其实,我们尊重万玛才旦的个人表达,也允许“小众电影”存在,同样地,它们需要有自己的特色,如主题严肃、画面深邃、非全明星阵容、不依赖顶级营销,文学性要大于娱乐性等等。只是在如今相对浮躁的商业大环境中,观众更喜欢通俗易懂,娱乐性十足的影片。回顾最近几年的高票房爆款电影,要么是强大的明星阵容,如《我和我的家乡》,只要把葛优、黄渤、沈腾的海报一戳,就相当于2亿元的票房;要么就是娱乐性十足,立意普通容易理解,但表现手法新颖,比如《泰囧》,徐峥和王宝强用一次独特的旅行来阐释中年危机;要么反映的主题能直接戳中老百姓最关心的痛点,如《我不是药神》的药价主题,有强烈的共鸣性质,更容易让观众走进电影院。相比之下,《气球》就比较缺乏这些东西,排片率低,票房惨淡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况且,中国观众的层次还远未到深邃。
有人说:有什么样的观众,就有什么样的电影。事实上,我们不得不承认观众相对“肤浅”的观影需求,正把中国电影带上一条邪道,大家看电影只图娱乐,并不愿意有深刻的理解,这是《气球》泄气的原因。虽然票房一般,但我们仍希望能涌现出更多的万玛才旦和《气球》,推广小众文化,普及文学性,令中国电影更加厚重有料。(科技新发现康斯坦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