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水沟在哪里?
坐3号线经过牛角沱后,就会跨过嘉陵江,在渝澳大桥的北桥头,就是华新街站。
提起华新街,重庆人都知道,但好像又都说不清楚。它曾经是江北区府驻地,至今我都记得区府路上那一排闪耀着跳脱蓝色的蓝花楹;它有一个霸占重庆最大居住小区很长时间的高层住宅区——东方家园;重庆最早的地毯一条街,也在这里…
但是,即便是我这种号称老重庆的人,渝澳大桥与嘉陵江大桥北桥头下的区域,也基本从来没去过;以至于当我无所事事下到野水沟去闲逛之际,我才发觉,这里完全像一块老重庆存留下来的化石。
野水沟街道即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重庆像什么样子,这里就是什么样子。
青砖黛瓦的老居民楼,写满标语的旧货交易市场,从来没有修整过的老农贸市场,还有常年阴暗潮湿,爬满青苔的石梯…
二、固执的天地
在同一片天空下,重庆珍贵的阳光慷慨地照耀而下,并没因为紧邻的观音桥美女如云,时尚繁华,野水沟偏僻破旧,固守过去而少却它半寸光芒。
每天,新鲜的瓜果菜蔬迎接着一批批来此捡便宜的人们,路边经常有刺耳的喇叭在不知疲惫地重复“清仓大甩卖”的凄苦。人声鼎沸,车来车往,仿佛一个乡野大市场,市井而野性。
踏在野水沟的土地上,重庆愈发强烈的大都市气息自然而然被遗忘,仿佛有一座无形的门,轻而易举穿过去,便就势投入了从前的怀抱。
小巷
在上了年头的房子缝隙间行走,见缝插针的绿意让人有种莫名感动。这尘埃之上,孤独而不自弃的坚持具有柔韧的力量。便如植物,只要有光,有水供养,就总能为自己划出一片生存的空间。
脱离大路上人群聚集的地方,离开煦煦攘攘的交易场所,野水沟参差凌乱的住家区随时都凸显一种特立独行的寂寞。像很多年前的夏日午后,一个调皮的孩子,偷偷跑出家门后迷了路,却没有恐慌,唯有好奇的目光,在寂静的被城市抛弃的一隅,自由自在地打量。
野水沟是慵懒的,在城市的气息试探着侵略它的每一次,它都漫不经心,有意无意地伸个懒腰。于是,本来就不坚决的改造知难而退,它秉持着自己的个性陆续打着瞌睡。这不算雅观的睡姿好巧不巧有了时代的印记。
三、深刻的野水沟
浮光掠影的人说不出野水沟的特征;心静不下来的人也总结不出野水沟的个性。只有在这里带着对岁月的虔诚,才能一点一点透过那些黯淡的表象解析出野水沟的前世今生。
野水沟的老楼
野水沟中无新楼。这里就是一个建筑的养老院,收留着年深日久的老房子。
红砖砌的墙体已经发黑,刮了腻子的墙体也基本剥落干净,几乎每一座楼房都素面朝天地挺立在视线之下。以逆来顺受的沧桑。
爬山虎的家
最吸引眼球的是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使人忍不住要猜测这究竟是居民楼还是植物的家园。
野水沟里住了很多人,自然就会有不少为之服务的店铺。这里能看见其他地方都已经消失的理发铺,一个桌子,一张椅子就是它的全部。
而一个因陋就简的小杂货铺甚至把店子旁边的树干当作了展示柜,在上面摆满不同的零食。
卖零嘴的树
为了不让食物滑落,还订上了钉子。这样的野路子,我估计寻遍重庆,也找不出第二家。
野水沟中处处透着与众不同,简陋中的深刻,用心体会便能懂:它是生活,是对存在的将就。这不修边幅的表象之下,有大道极简之哲学。
四、与世无争的野水沟
野水沟,原始破旧,但野水沟的生活,遗世独立,刻印着悠闲与幽静的符号。
走在狭窄的巷子,前方总有堵路的楼。你以为此路不通,大胆地走到尽头,穿过几分钟的幽暗,便获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真谛。
只要走,就有路
野水沟有很多天然形成的露天聚会之地,梯坎拐角处,店铺门外,黄桷树下…经常可以看到这里的老居民三两聚在一起,打牌喝茶摆龙门阵。
在随意的周游中,还能不时遇见无所事事的猫狗,它们气定神闲,看淡一切的样子实在让人感到恼怒。
野水沟的与世无争简直刻到了骨子里。再大的事到了这里,都有变得不值一提的嫌疑。
行走在野水沟,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却又过得很快。
当嘉陵江荡漾着夕阳的金色,江中的轮船苍凉的汽笛响起,来不及捡起丢在这里的光阴,你就匆匆踏上归程。
那些带着迷离与恍惚的时光,待下一次再来捡拾。我可以打包票,安贫乐道的野水沟,一准有着“路不拾遗”的风气。
五、无题
野水沟如今开始进行社区改造,两边的街道变得更规范整洁,加上浮雕涂鸦的修饰,俨然想将这打造成文艺老街,让更多人前来打卡。
我有些遗憾,但更现代与方便的生活应该是每个重庆人都该享有的未来。因此,如果必须要改变,那么就改变吧。
我们不能因为情怀,阻碍更好的事物。
但是,不管怎么变,唯心难变。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如我,带着对过去的崇拜,带着颗坚韧的初心,即便远在天涯,也与梦中的乡土近在咫尺,爱它的心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