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盛启东,即盛寅。最初,他是跟随王宾学习古文的。
王宾是谁呢?
王宾,初名国宾,字仲光,号光庵,吴郡(今江苏苏州)人,善画山水。他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医学。据说,王宾不肯给富贵人家看病;里巷之中,有贫民求其医治,他都是赶着去诊视,并施与药饵。王宾与姚广孝相善。他事母至孝,平生不娶。
王宾的医术,受学于戴思恭。
戴思恭,字原礼,以字行,金华府浦江人,义乌名医朱震亨弟子,尽得朱氏之传。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公元1368年~公元1398年)中,受朝廷征召,成为御医,所治之疾,立即见效,得朱元璋爱惜重视。建文帝即位,升职太医院使。明成祖(朱棣)永乐(公元1403年~公元1424年)初,以年老,乞请归乡。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又被征召入朝,不久,乞请归乡,卒。有《证治要诀》、《证治类方》、《类证用药》诸书,又订正朱震亨《金匮钩玄》三卷,附以自己的见解。
当日,王光庵很喜欢盛启东这个学生。
那时,盛启东的叔父对他说是:
“你跟着光庵先生学习古文,如果看到先生为人疗疾用药,你也要留心学习一下!”
于是,盛启东就多了份心思,只要看见老师用药,他就悄悄地一边观察,一边学习。
有一天,在治疗一位患者的热症时,盛启东所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附子(《本草纲目》:治三阴经证,及阴毒伤寒,阴阳易病。)。
老师王光庵看到盛启东的处方之后,大为吃惊,说道:
“你用药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啊?这是反其道而行的治疗方法,只是你用的附子分量有点少,如果再少加点,患者就痊愈了!”
王光庵去世之前,将自己的医学著述传授给了盛启东。
后来,盛启东成为了本县的医官,他还曾代理县务。
因为牵涉进一些事情,盛启东被逮,押解去了南京。
当时,吴江人梅某,请求与盛启东同行。
盛启东所涉之事判决后,朝廷下诏,将他发配云南,去作吏役。
面对这个判决,梅某对盛启东说道:
“如果您去云南的话,就会死在那边!”
于是,梅某就假装,说是自己偷了盛启东家庙的漆器,在半路自首。
结果,盛启东被追回,免于死罪,发往天寿山(当为今北京昌平北之天寿山)拉木头。
盛启东长髯、姿容俊伟。
服刑期间,负责掌管伐木工程的某位侯爷,在见到盛启东之后,说道:
“相貌如此,难道就做那么一点点的小事吗?”
于是,那位侯爷便让盛启东长随自己左右,主管出入的帐算。
早先,盛启东在吴地的时候,有宫廷的内使曾前往东南督办花石。
那位内使曾多次住在盛启东家,所以,他们之间,互相熟识。
内使原有腹胀之病,经盛启东疗治,后来痊愈。
其时,偶然之间,内使在路上遇到了盛启东,他很是吃惊,问道:
“盛先生别来无恙啊?
并说是:
“我们宫中有个太监,因为鼓胀之病,已经气息奄奄了,没人能治,您能否过去瞧一瞧呢?”
于是,内使带了盛启东,急急前往安乐堂看视。
盛启东诊断之后,下了好几副药,后来,那位患病的太监竟然治愈了。
明太宗(明世宗时,上庙号为成祖)朱棣在西苑巡狩,病愈后的那位太监,初次出来,步行去见朱棣。
朱棣远远望见那位太监,说道:
“那人不是死去很久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啊?”
那位太监回答道:
“因为吴地医师盛启东的救治,我又活了过来。”
朱棣大喜,说道:
“明天你带他一起来见我!”
那一天,盛启东正和梅某在长安门外散步,宫中的内使传旨道:
“宣吴医盛启东觐见!”
传了三次,盛启东才以平巾打扮入内觐见。
进宫之后,因为盛启东奏对称旨,所以,他被朱棣留在御药房当差办事。
随即,朱棣说是:
“你在我左右办事,平巾可以吗?”
于是,朱棣下令,让吏部授职,盛启东就成了御医。
盛启东为人慷慨大方,敢于直言。
有一天,雪后天晴,皇帝在便殿召见谢启动,御医韩叔旸等人也都在场。
谈话之间,偶然说到了白沟河之战。
白沟河之战:明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四月,在靖难之役中,燕王朱棣的军队与建文帝朱允炆的军队在白沟河(今河北雄县、容城、定兴一带)作战,建文帝军队惨败,再也组织不起大规模的征讨活动。
朱棣说道:
“当时,他们排布的是长蛇阵,我们攻击其首,则其尾响应;我们攻击其尾,则其首响应;最后,是我带兵,从中间冲击攻打,才获得胜利。”
盛启东接着朱棣的话,说道:
“这是天命吧!”
朱棣因为盛启东抹杀了人力,委其胜利于天命,他非常不高兴。
然后,朱棣起身去看雪。
盛启东又说:
“这雪啊,能够兆示祥瑞就好了,不宜下太多。”
召见结束后,韩叔旸对盛启东说道:
“在皇上面前,您怎么能这样呢?您和我都要被斩首了啊!”
不一会儿,朱棣就给御医们赐膳好几席。
韩叔旸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
有一天,盛启东正在与韩叔旸在御药房对弈,猝不及防,朱棣就进来了,棋盘来不及遮掩起来。朱棣看到后,就问盛启东道:
“谁在下棋啊?”
盛启东回答道:
“臣与韩叔旸。”
朱棣又问道:
“你们两个谁下得好?”
盛启东回答道:
“臣优,韩叔旸初学下棋。”
于是,朱棣命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下棋,自己亲自观战。
盛启东连胜三局。
朱棣让他们赋诗助兴。
盛启东作诗,其句有云:
“不材未解神仙着,有幸亲承圣主观。”
韩叔旸的诗,没有写出来。
过了几天,朱棣御赐象牙棋盘一副,并赐词一阕,这副棋就一直留在院中。
永乐年间,东宫(太子所居)的张妃有十个月经水不通,御医们都认为她怀孕了。她还有个症状,就是腹胀越来越厉害。
有一天,朱棣对盛启东说:
“东宫张妃病了,你去给看看!”
东宫那边,听说是皇帝特派一名御医过来珍视,所以,对盛启东的到来十分重视。
盛启东问诊出来,又说道:
“如果这样长期病着,早上的症状是如何如何,晚上又是如何如何。”
盛启东的描述,就如同亲见症状一般。
张妃远远听见盛启东对病状的描述之后,说道:
“朝廷有这样的御医,不让早点来给我诊治,是为什么啊?”
盛启东随即疏呈药方,只见所开之药,都是破血之剂。太子看见药方之后,大怒,训斥道:
“好御医啊!马上就要生皇孙了,竟然开出这样药方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于是,就没有用盛启东的药方。
过了几天,东宫张妃的病情危急,没有办法,又把盛启东召来诊视。
盛启东诊疗之后,说道:
“这个病情,再耽搁三天,臣就不敢再用药了!”
盛启东这次呈进的药方,大体和前次一样。
呈进药方之后,盛启东被锁押在禁中。
家里人都为盛启东惶恐不安,有人说,盛启东会被杀头,有人说,盛启东的家将被籍没。
三天之后,盛启东家中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原来,东宫张妃服药之后,下血多量,病情平复。
随后,皇上也有赐,还说道:
“这不是为了感谢医治,而是为了压惊!”
有一天,朱棣对盛启东说道:
“如果看见东宫时,你还是躲着点。”
盛启东这才知道,东宫对自己的嫌怨并没有冰释,他心中很是担忧。
关于这件事情,盛启东曾经问过袁忠彻(袁氏父子以相术起家),要怎么办。袁忠彻偷偷对盛启东说:
“没事,他能长久吗?”
等到榆木川之变时,盛启东东归。
朱棣客死的地方叫榆木川(今内蒙古海拉尔),故称“榆木川之变”。
盛启东还没返回,就听到了明仁宗朱高炽(即上文的东宫,在位十个月即崩逝。)讣闻。
随后,盛启东就请求到南京的太医院任职,以避祸端。
明宣宗朱瞻基即位之后,曾问左右道:
“那个长髯、医术很好的御医是谁啊?他现在在哪里呢?”
左右回答说:
“是盛启东,现在南京太医院。”
朱瞻基立即下诏,让南京守备的太监陪伴盛启东食宿,来到北京,并对他十分信任和重用。
本文依明人王鏊所撰《王文恪公笔记》中的《盛启东》一节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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