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暴露穷人的抗风险能力,也加剧贫富差距

穷,更容易生病

第二次疫情在澳大利亚爆发以来,在澳大利亚的小茉每次看到政府公布高危地区的时候,总是特别诧异:怎么老是同样几个超市出现确诊?政府都三令五申要求配备清洁用品,还规定了每天的消毒次数,但就是不见好。

后来,小茉看到些网络评论,大概意思是:都是穷人区,死了活该,都是这些难民乱跑把抗疫局势搞坏了。

小茉听了,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发现这些评论也有对的地方:那些高危超市,都在城市最穷的区域。不少阳性病例没钱支付网购的运费,都跑出来买东西,再加上医用口罩又贵,住在那的人都一个口罩用好几回,或者根本没口罩,拿围巾一捂,就当是防护了。来来回回,就老有人中招。

小茉明明在第一世界国家,封锁时间熬过了不少发展中国家。你说是因为医疗水平不高么?不是的。一个城市一周内测10万人的壮举也能完成。你说是因为政府调度能力不够么?那也不是。国防军巡逻、警察全城监管、晚8点宵禁都搞得了。

可差哪了呢?说白了,就是忘了城里还有大批的穷人。

确诊病例集中收治,算得上是“中国特色”,不少国家吸取了最初武汉、伊朗和意大利医疗过载的教训,都直接要求确诊居家隔离,只有严重到了上呼吸机的程度才能入院治疗。

这就有了死角:富人病了行啊,在家躺14天没问题,穷人怎么办呢?确诊了不工作就得挨饿了,临时移民领不到财政补助的,只能铤而走险继续上班。超市又是天天都得去的地方,最后结果是什么呢?那就是穷人区超市天天有确诊。

最后怎么办呢?还是政策上贴了创可贴:临时移民和当地居民一样,只要去测试就补3天工钱,要是确诊政府就掏半个月的补贴钱。

稳住穷人,第二波疫情才慢慢地在小茉所在的城市平息。

有时候人们卖卖鸡汤,说“病毒面前,人人平等”。其实这话说的欠点意思,看看收入、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之间的联系,就会发现没有平等这回事。

美国商业巨头亿万富翁David Geffen,之前就在社交媒体发布自己的隔离信息:与纽约皇后区、布鲁克林区数万住在廉价公寓的穷人们不同,David Geffen为了自己安全点,把游艇开出去,带够补给去海上隔离了。哪怕得了病,像特朗普这样的,接受再生元抗体鸡尾酒治疗,那也是天价。

所以病毒面前平等么?一点都不平等。

同时根据纽约市卫生局发布的统计数据,感染人数最多的地区,就是最贫穷的地区,这也不难理解:外来移民多,政府卫生措施下达不畅,住宿环境拥挤……都是隐患。

至于死亡率,也显示了一样的现象:越穷的地方死的人越多,收入越低的人口死亡率越高。

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就显示:英国贫困地区每十万人中,119.1人死于新冠肺炎,非贫穷地区,每十万人63.5人死于新冠肺炎。换句话解释:

如果是个穷人,那新冠死亡率是富人的2倍。

这还是发达国家的“相对贫困”人口,尚且如此,第三世界究竟怎么样,已经让人不敢想象了。在传染病面前,贫穷就是感染率,就是死亡本身。

而疫情过去,世界还会从各个维度被割裂得更狠。

穷国会更穷

开篇是三个城市的故事,还是三个发达国家城市的故事,在这些国家里,穷人的悲剧哪怕不出现在媒体头条,但至少还能成为统计数字。在富国活着还能保命,想想复兴的事,穷国别说保护个体生命了,国运都因为疫情在动荡,未来几代人都折进去了。

来自麦肯锡的数据统计:这次疫情有6个工业部门处在盈利状态,而且因为疫情生意还变得更好,这6个工业是半导体、制药、软件、硬件、传媒、远程通信,这些行业共计增加了2750亿美元的盈利。至于初级材料、基础生产,都影响惨重。

要是看看行业分布国家,那就明白了,凡是赚钱的,基本都在经济好一点的国家,德国的制造业就在逆势恢复,不为什么,就因为人家搞的是先进制造业。至于穷国工业,说白了就是代工业,那基本都是亏钱的。

当然,疫情对于银行、金融、保险这些行业的影响也大,发达国家肯定也会有经济上的负面影响,原本的富国不会因为疫情变得更富,但穷国肯定是因为疫情更穷了。

《经济学人》几周前发布数据,疫情间各个国家的经济表现差异极为惊人。根据预测,七国集团中表现最好的国家和最差的,增长差距有个6.7%,比10年前全球金融危机时的还大。这还是几个工业国内部比较,要是跟惨一点的国家比,那都不知道什么样。

你看看印度就知道了,经济也算凑合,也不是过不下去那种国家,结果呢?600万人感染,近10万人死亡,GDP增速创下了24年新低。

BBC自己的统计显示,和疫情面前“休戚与共”论调相反,民意显示弱势群体受到的打击最严重,“各苦各的”可能是与实际情况更契合的主题。

根据调查,贫困国家中69%的受访者表示自己的收入下跌,而富有国家数据仅为45%,远远低于贫困国家。越穷,影响还越大。

肯尼亚,91%的人表示自己收入因为疫情受到了影响,泰国则为81%,尼日利亚为80%。来自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也显示,中低收入国家的劳动收入下降了15%,高收入国家的劳动收入下降了9%。

穷国,在各个方面都更惨。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表示,新冠疫情可能会毁掉过去7-10年的减贫成果。作为穷国,死点人都是小事了,生产力的永久丧失才可怕,因为一个国家可能因此彻底毁了,未来几代人都没什么盼头。

逻辑很简单:传染性和死亡率会导致健康和教育状况恶化,而它们的恶化又会导致未来收入下降,储蓄和财产枯竭会让企业倒闭,债务问题则会让私营部门得不到贷款。这个死循环一旦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2013年的时候,西非国家利比里亚、塞拉利昂和几内亚遭遇到埃博拉疫情,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它们就再也没有回到疫情前的增长道路上。新冠危机的效应是一样的:越穷越防不住,只会来来回回收割人命。资本是害羞的小动物,充满风险的地区它从不驻足。最后能怎么样呢?穷国什么都没了。

但世界上就全是悲剧么,那也不是的,有钱人早都想好了怎么风险对冲,转化了自己的危机。

美国政策研究所的报告就显示,在3月到9月中旬,全美634名亿万富翁的财富上涨了8459亿美元,涨幅29%。

人人都知道这世界不公,但人们可能不愿意知道这世界有多不公。

80、90后,疫情下最惨的一代人

?今年裸辞的年轻人,活下去必须得有些运气,要是找到合适的工作了,那真的得说声大大的恭喜,年轻人可并不是谁都运气这么好。

还是BBC那份调查,显示了一个不难猜到的结果:80、90后在疫情中财务受影响最大。

56%的80后和55%的90后表示,疫情对个人生活打击很大。相比这下,50后到70后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表示生活因为疫情变糟了。

现在90后和80后,会是疫情中经济上最大的受害者,将会又成为这场疫情的债务承担者,路可是不好走。

如果恰好刚毕业,那么可就有点惨了。

现在的毕业生面对的可能是中国近些年最艰难的就业市场,不少人都降低了对工作的预期,低薪和加班,都在意料之内。

☉说起开人,特朗普可挺擅长

?

不光是不好就业的,就连那些好就业的专业,找工作时面对的都是一场恶战。

小郭,计算机专业,以他的条件在前几年找工作绝对不是什么难题。但是因为疫情,12月份的实习机会与自己就擦肩而过了,疫情过后,他又面试了20几家他认为十拿九稳的公司,悲剧出现了:20几家公司都没有录取他。

最后,小郭还是联系了自己的老师,才在深圳获得一家公司的实习机会。

可怎么说呢?小郭可是学的“宇宙机”这种就业市场上相对吃香的职业,就这样还申请了20份实习工作。

米子,90后,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毕业没几年就自己开始管理项目,独立开展工作。钱也攒了一笔,自己也经验满满,于是就在12月底裸辞了,打算好好玩一圈。结果没想到,碰到了疫情。

存款一点点减少后,米子开始有些焦虑,于是开始重新找工作,刚开始米子觉得找工作绝对不费劲,可结果所有针对性的简历投递都石沉大海。

不少辞了职的搞设计的都说:这不是个别现象,是个群体现象,连简历的拒绝理由都一样——方向不匹配。

内卷加上经济增长减速,可能让80和90后的中年危机提前了20年。

不过突然被辞退的那些年轻人更是悲惨了,那些拿着兼职、实习工资,怀揣着有一天会被转正的想法的雇员们,很可能一个长假过后收到财务通知:下周就不用来了。

他们会成为哪里的统计数据呢?我们不知道。

当然了,不是说有工作的年轻人就是王者了,这些不少人会成为“穷忙族”。虽然月收入没有降低,但是工作时间却越来越长,节假日加班和工作时间外工作可能会成为家常便饭,疫情过后,没被裁员的员工往往要承担更多工作。

结局是什么呢?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手头工作上,没有时间去自我提升,碎片时间差不多都用在奶头乐一般的娱乐活动上,生活的主题成为了工作。

结果只能是越忙越穷,越忙越病,越病越穷。

女人和孩子

今年世界银行总裁格奥尔基耶娃和三名经济学家在7月份曾经发文表示:尽管过去30年里,争取女性赋权运动取得了很大进展,但是疫情很可能导致这一趋势倒退,性别鸿沟继续扩大。

在文中提到,疫情对于女性以及其经济地位,造成的影响可比男性大多了,因为:第一,受疫情影响最大的服务业、零售业和旅游业集中着大量的女性雇员,疫情结束后这些行业恢复也慢。第二,在低收入国家,女性的非正式就业更多,薪酬和福利待遇较差,疫情里保障说没就没。第三,女性需要比男性承担更多的无偿家务劳动,就业时间少了。第四,女性在疫情里,更有可能失去教育和工作的机会。

在美国,4-6月期间,女性的失业率就比男性高2%。巴西,从事社会部门工作,而无法远程办公的女性,就高达67%。

女性,疫情里不好过。

没工作了,在家待着还容易挨打。

根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的资料,在疫情封锁期间,南非、西班牙和法国的家暴案件急剧上升,单是南非在封锁期间,就出现了9万起家暴案件的报告,西班牙政府则指出,禁令最初,家暴求助热线增加了20%,法国的家暴热线则增加了36%。

封锁期间,对于施暴者来说就是一个完美的契机:这个时候女性不光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更无法外出逃跑。

几十年间的女性们对个人安全和经济独立的追求,幻灭得就这么容易。

穷人家的孩子们也惨。来自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的研究发现,穷人家的孩子,遭遇的负面影响更大,一旦家庭经济受到影响,一个孩子的词汇水平、问题解决能力、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背后原因也不难分析:父母为了能够供养起家庭,对子女的时间投入就会降低。调查显示,如果一个家庭正在经受财政问题,每个孩子每天花费在屏幕前的时间就多了30分钟,这还是可观测到的时间。研究者们认为,这些孩子们玩手机或者对着屏幕的时间,实际会高出12%,这些时间全是被动的上网时间,一般都花在了成瘾性的社交网络、电子游戏、电视节目上,而不是教育。

同时,封锁期间处在财政困难的父母,没有时间去监管上网课的孩子们,学校的教育任务完成度一般也低。长久下,会造成孩子各方面发展欠后。

这件事,其实早就发生在中国的留守儿童身上了,当玩手机成为主要娱乐的时候,其实一个孩子离未来和希望这种东西,也就越来越远了。而疫情,让这个趋势变得越来越严重。

还记得今年有一个小女孩很火,在母亲在菜市场上班的时候,她窝在案板下学习,当时感动了不少人。可感动大家的原因是什么呢?很简单: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例子太难以见到了。

疫情后复兴这种事,是原本家底不错的人能提的,原本是就是弱势群体的人,命运只会从“可悲”走向“可怕”。

各苦各的是没错,可苦法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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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