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上百年前,正值灾年,四处一片荒凉,毫无多余的,花哨的,没用的装扮。当然有用的也没有,大家树根都没得吃,连一些泥土都抢着要吃。哪里有闲心,更没有余资搞那些累赘。
这日,秋高气爽,是个光着膀子呲牙咧嘴,套上衣服汗流浃背的日子。何家铺上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唢呐。办喜事很喜庆,呜呜啦啦的那种。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嘴里咕隆直唠叨。
大家暗骂何小超是个逆子,爷爷刚去世不到三日,他毫无一点悲伤感,却吹吹打打的娶上媳妇了。嘴上的抱怨抵不住肚子的抗议,为了能给肚子一点油花花,甚至哪怕是几粒米,再不济填上一根红薯也好。至少能撑个一天半天的。能有时间挖个漂亮的墓坑,好歹最后时刻能掉进去结束罪恶的一生。如果不是罪恶的一生,那为何能这么悲哀,饱死鬼也做不上?大家都这么想着。
何小超,是个可怜而又拥有传奇色彩的人。三岁这年,五大三粗,能扛起一条牛的父亲,突发暴病去世了。父亲的葬礼还未结束,有几分姿色的母亲就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哪怕何小超光着屁股,在淤泥的路上,用稚嫩的小爪子爬了不足十米,她也不闻不问,最后屁股两晃,载到在泥水里。
何小超跟爷爷相依为命。他经常听到关于父亲的传说,说父亲死于中毒,而那个毒物源头,就是一个叫吴翠花的女人。当他小大人似的同爷爷说起此事时,爷爷眼睛一瞪。抡起大巴掌散打在何小超屁股上。让他不可妄议父母。何小超这时候有一种前脚踏家天堂,后脚却被拖进地域。
爷爷只要不大巴掌招呼何小超,他就是最幸福的,比有父母的人还幸福。爷爷外面帮人干活,一块小饼干也能捂得冒水,都要拿回来给小孙子。天上的星星都要去摘下来。深更半夜还在和面粉给孙子蒸爱吃的甜馒头。爷爷为买来一小勺子糖,翻山越岭数十公里。
就是这么好的一个爷爷,为了外出找一口粮食,摔下悬崖,回来当天夜里就死了。第二天孙子何小超就拿着一斗小麦做聘礼,要娶妻子。不但要娶妻,还要举办婚礼,竟然有粮食办酒席。对于这点,大家既看不懂,也弄不明白。这些东西孙儿何小超从哪里来的。
婚礼当天,正值拜堂时刻,何小超得到的不是祝福,只有一句又一句的谩骂。何小超面上笑盈盈的,心却像万只蚂蚁在撕啃着。
这时候,他内心是痛苦的,身体是沉重的,重得迈不动双腿,比灌了铅还重。多日来,爷爷为了省下一口吃的,把房屋后面的树皮都扒光了。
爷爷临死的那一刻,爷爷紧紧拽着碎银子,银子的菱角已经嵌入了肉里。床头的一块砖里,还放着一斗小麦。爷爷让何小超一定要娶妻生子。这是爷爷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的遗愿。
爷爷死了,本该悲痛的日子,何小超却火箭般的速度娶妻了。大婚第二日,按理要回门,回门的路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尸体议论着。何小超听到吴翠花的名字。他感觉自己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胃子就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抓捏着。好像血液里有一丝丝杂质被硬生生的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