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基建与老基建有什么区别?

目前已公开的信息显示,13个省市的基建投资项目金额达34万亿。其中,老基建和新基建分别有多少?

国泰君安有一份研究报告显示:

在总投资规模为17.6万亿的存量PPP项目中,铁公基(铁路、公路、港口、码头、机场、隧道等)是大头,约7.1万亿元,占比接近41%。

规模排在第二位的是房地产、土储相关的,包括广场、公寓、棚改、危房改造、保障房、土地储备等,约3.4万亿,占比20%左右。

而新基建(信息网络建设、光电、充电桩、生物质能、智慧城市、科技等)不足1000亿,占比只有0.5%。

类新基建项目,如轨道交通、园区开发、垃圾发电等,在PPP项目库中大约为2.6万亿,占比14.7%左右。二者加总占比不过15%左右。

所以,不少经济学家意识到铁公基投资的低效、过剩,呼吁加大新基建的投入。中国的基建到底是否过剩?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有两个数据很能说明问题:

一是投资回报率。

截止2017年末,单位基建投资对GDP增长的拉动作用已由2004年的9.30降至2017年的4.69,缩减幅度近50%。(中信证券研究部)

牛津大学对中国1984-2008年间的95个公路和铁路项目进行研究后发现,其中55%的项目成本收益率低于1。也就是说,一半以上的项目投资是无经济效益的。

二是政府负债率。

超前投资、低效投资未必不可,但必须撑得住、还得起。长期大量低效的基建投资,定然导致政府负债率高企。

目前,中国整体政府债务(包含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占GDP的比重约60%,若加上城投平台的负债,其实并不低。

为什么明知“铁公基”投资收益率越来越低,依然大规模投入?

为什么宁愿一年反复挖路十次也不多建一所中学?

这或许是搭便车问题。

在公共用品领域,市场是无效率的,但政府的效率未必也高,因为搭便车的存在。

搭便车,最早是由美国经济学家曼瑟·奥尔森于1965年在《集体行动的逻辑》中提出来的。

他说:“由于集体行动的成果具有公共性,所有成员都从中受益,那些没有分担行动成本者搭便车成为最优策略,于是理性、自利者不会为争取集体利益作贡献。”

搭便车,是一种“不付成本而坐享他人之利”的投机行为。简单理解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

有个例子很经典:三个酒友约定,每次一起喝酒,每个人都从家中带来一瓶酒,之后混在一起共饮用。

混在一起的酒就变成了“公共用品”,结果怎样呢?

下次喝酒,每个人都带了一瓶水,然后混在一起。干杯入口后,三人都愣了。但他们仍然像唱着美酒一样,装着一副沉醉的表情,直到把水全部喝完。

出于搭便车动机,每个人都会打小算盘,隐瞒消费偏好,制造信息不对称,然后用最小的代价薅更多公家的羊毛。

公共用品缺乏一种像市场机制那样自动显示个人真实偏好的“显示机制”,因此它就不可避免地会碰到“说实话难题”。

比如,多缴纳税收无法多享受公共用品,那么人们就可能虚报、少报征税数额。同时,都希望少缴纳税收,多享受公共用品,如基础设施。如此,在搭便车的动机驱使下,自然更倾向于支持基建投资。

所以,即便人人心知肚明,知道喝得是白开水,知道低效基建由全民买单,但没人会说出“皇帝的新装”,最终就造成“喝白水”的悲剧。

这种悲剧又被称为公地悲剧,或叫“哈丁悲剧”。

公地悲剧,最早是由古典主义先驱大卫·休谟在1740年发现的一种现象。1968年,勒特·哈丁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名为“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张维迎教授将其翻译为“公共地悲剧”。

哈丁举例说,在一块公共草地上,每个牧民都想多养一头牛来实现个人收入最大化。尽管每个牧民都知道,多增加一头牛,草地可能被过度放牧,导致养牛收益下降,甚至所有牛都会饿死,但是悲剧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比如,我在《新冠疫情刺破全球货币泡沫?》提到的问题:为什么全球央行都不阻止货币滥发?

全球货币市场,其实是一个“公地悲剧”。

最开始,美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货币体系,货币由商业银行私人发行。但是,由于商业银行频频倒闭,金融风险巨大、交易费用奇高。银行家和政治家协商成立美联储,将货币发行权统一到中央银行。

货币发行权和美联储就成了一种公共用品。这一公共用品的天职,就是维持币值稳定,降低交易费用。

但是,这种利益巨大的公共用品,几乎所有人都对其产生搭便车动机,试图从货币“放水”中薅到羊毛。

约翰逊、尼克松、里根、老布什、特朗普都在谋求大选连任时,给美联储施压,希望下调利率、增加就业,以获得更多政治选票。

联储银行搭便车似乎“名正言顺”,因为他们是美联储的股东,当时美联储成立的目的就是给为联储银行充当“最后贷款人”。

金融家、企业家、投资者、购房者,甚至普通白领、工人,都希望央行“放水”,以图股票上涨,房价上涨,贷款更易,利息更低,收入更高。

美联储主席,搭便车吗?

美联储主席是“司机”,其决策具有相当的独立性,遵循“学者原则”。去年,沃尔克、格林斯潘、伯南克、耶伦四位前美联储主席发表署名公开信力挺鲍威尔,希望其不受特朗普的政治压力,保持独立行动。

但是,当所有人都产生搭便车的动机时,美联储主席这个司机就不好当了。降息皆大欢喜,自己也少一点麻烦,从格林斯潘开始,美联储都采取降多升少的“不对称操作”。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搭便车行为。

尽管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持续扩张货币是一条不归之路,货币发放越多,货币越不值钱,甚至最终可能一文不值,但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止这一悲剧。

当然,这不是美联储一家的问题,全球货币市场正在沦为公地悲剧。

基建投资,也是同理。

从政府的角度,大规模的“铁公基”投入可以获得更多的行政资源和经济收益。投资新基建固然前景可期,但周期长、风险大,与当前的执政周期和政绩考核不匹配。

政府不担心债务问题吗?

由于商业银行的国有属性,政府融资成本低,大规模的低效固定投资未必会引发政府债务危机,但可能增加通胀风险和金融风险。

民众不担心金融风险吗?

民众也会产生搭便车动机。大规模的基建投入可以刺激经济短期增长,几乎每个人都希望从中获利,至少损失更少,不因经济下行而失业、降薪、破产。

新基建、基础教育、基础科研、公共卫生等公共用品的投入,对经济直接刺激不如铁公基、产业投资明显。前者是放水养鱼,后者是下河抓鱼。搭哪一辆便车,答案很明显。

投资者借“新基建”概念热炒TMT(电信、媒体和科技)薅羊毛,并非真正关心新基建。

相信,没有人希望新基建沦为公地悲剧,但人人都在便车之上。

文 | 智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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