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翁疫史, 为什么叫莎翁?

“弱者,你的名字叫女人!”

“人啊,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长。”

“生活就是一个舞台,男男女女粉墨登场,登台下台皆是戏,每人只是尽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毫无疑问,很多人都知道这些金句的作者是莎士比亚。但恐怕鲜为人知的是,包括四大悲剧、四大喜剧等在内的诸多剧作经典,几乎均是在堪比现在的疫情中,创作出来的。

影响大世界的“小镇青年”

美国、加拿大、英国各有一个叫斯特拉特福的地方,但尤以英国的(Stratford upon Avon)最为著名。因为它是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家、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且最伟大的作家威廉·莎士比亚的故乡,以及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诞生地。

这个伦敦以西180公里处的小镇,在莎士比亚出生之前,真的要“低到尘埃里”去了。但在世人爱屋及乌的心理推动下,小镇逐渐成为一大旅游亮点。每逢周末,慕名而至的游客络绎不绝,瞻仰莎翁故居。

莎士比亚生于1564年4月23日,卒于1616年4月23日,生死同天。更绝的是,4月23日对世界文学、人类文明来说,也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1995年,在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特意选择这一天,向那些为促进人类社会和文化进步作出无可替代贡献的人表示尊敬;同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28次大会通过决议,宣布每年的4月23日为“世界图书和版权日”。

莎士比亚出生后的相当时期里,其家境殷实,他的父亲约翰·莎士比亚不仅精通商道,还“商而优则仕”,于1565年接任小镇的民政官,三年后当选镇长。

莎士比亚七岁入学,读了六年书,不料父亲破产,使他未能毕业就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状态,被切换为“自己动手”方可“丰衣足食”之路。

之后,莎士比亚当过肉店学徒,干过乡村教师,到伦敦做了“伦漂”后,一度在剧院当“弼马温”,照看观众坐骑;后入剧团,先跑龙套,再后才担任导演。1590年左右,他开始尝试剧作和诗创作。

莎士比亚早期多元的职业体验、磨难,看似是浪费青春,其实不仅丰富了他的社会阅历,而且为其后期的“勃发”进行了难能可贵的“厚积”。

位于伦敦斯特拉特福镇的莎士比亚故 居,每逢 周末,慕 名而至的游客络绎不绝

果不其然,莎士比亚在其短暂的一生(享年52岁)中,创作剧作高达37部。如从其26岁开始尝试创作算起,一直到死,他每年差不多要写一部半的剧本,这还不包括他写长诗等其他作品及在登台演出、剧院管理等方面花费的时间。

勤奋背后则是莎士比亚的博学。

统计显示,莎士比亚笔下的动植物分别超过了130种、200种;他创作的词汇量高达29066个,至今无人出其右;此外,他还广泛涉猎服饰、烹饪,研究过占星术、炼丹术甚至军事战略战术—简直是英国的达·芬奇。

因此,莎士比亚也征服了另一位大佬:卡尔·马克思。在马克思的著作中,单以数量来看,其引用或谈到莎士比亚的地方达三四百处之多。

所以,有人戏言,莎士比亚才是马克思最好的伴侣。为什么?因为莎氏确为马克思的科学理论提供了例证、模型和历史内容,不仅为其研究资本主义发展规律提供了雏形和模板,而且为其构建革命理论提供了大量的形象论据。甚至,他们对人类未来进行的美好畅想与期许,也不谋而合。

莎士比亚特设的幽灵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安度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跟孤独签订体面的协议。”要想顺利度过疫期,也需要与疫情“签订体面的协议”。那么,疫期的莎士比亚是怎么做的呢?

在莎士比亚生活的16世纪,发生瘟疫的地区就像现在一样,各种封城封村断路,生怕疫情扩散。作家理查德·弗兰克兰曾说:“当你有了艺术,你就有了声音;当你有了声音,你便自由;当你有了自由,你就有责任。”有艺术的莎士比亚,同样有责任记录黑死病的威胁。

1592年,伦敦暴发黑死病,一直延续到1594年。这期间,每12位居民中,就丧生1人。莎士比亞耳闻目睹了各种人间惨剧,决心展现自己的才华,并唤起更多人的责任意识—仅用一年时间,他就产出了四大悲剧的一半:《李尔王》和《麦克白》。

痛定思痛下,莎士比亚还在许多剧本中描写了瘟疫这种人类挥之不去的梦魇。如莎翁让李尔王在对女儿女婿的诅咒中,使用了“复仇、瘟疫、死亡”等词汇,还斥之为“一个藏在我腐败的血液里的瘟疫的痈疮”。虎毒不食子,李尔王用语如此“狠毒”,足见疫情对剧本作者影响之深。

2016年电影《肯尼斯布拉纳剧院: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照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顾春芳在《光明日报》撰文指出,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劳伦斯神父派心腹约翰送一封说明朱丽叶“死因”的信给罗密欧,不料路经疫区的约翰被执法人员扭送至隔离室,误了送信。

结果,罗密欧一见朱丽叶“死”了(其实朱丽叶只是服药后深度昏迷),万念俱灰,立马自杀。苏醒后的朱丽叶为此痛不欲生,也随之自尽。从这个角度看,《罗密欧与朱丽叶》或可改名为“一场疫情引发的血案”。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认为,疫情将永远改变世界。这当然也包括文艺。作家阿兰·德波顿认为,“艺术是治愈心灵的工具”。而无论是《安东尼和克里奥佩特拉》《科利奥兰纳斯》,还是《李尔王》《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及《雅典的泰门》等,瘟疫就像莎士比亚特设的幽灵,始终游荡其中。

莎士比亚的理财路径

新冠疾病的全球大流行,导致东京奥运、米兰时装周、汉诺威工业博览会等很多重大活动纷纷宣布推迟或取消,公共文娱单位如迪士尼,以及影院、餐饮机构等,也不得不宣布暂停营业甚至倒闭。

那么,1592年至1594年瘟疫期,因剧院关闭而失去生活来源的莎士比亚,靠什么养家糊口呢?顾春芳介绍,尽管莎士比亚还可以在宫廷贵族的私宅里“走穴”,但那点小钱根本不能保证他和家人丰衣足食。

莎士比亚与他的家人

伦敦米贵,居大不易—莎士比亚必须“另辟财径”。“对当时从事文学和艺术创作的人来讲,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赞助人。”那么,莎士比亚的大金主是谁呢?南安普顿伯爵。

李白以一首《乌夜啼》获玄宗赏识,那么伯爵凭什么欣赏莎士比亚呢?答案是《维纳斯与阿多尼斯》。真正让莎士比亚一夜成名的,就是这部写于疫期的长诗。“正是依靠这部长诗,莎士比亚的天才得到了南安普顿伯爵的赏识。”学者们认为,莎士比亚的第二首叙事长诗《鲁克丽丝受辱记》,也有可能是在这段躲避瘟疫的时间里写出来的。

正因有了南安普顿伯爵的庇护,莎士比亚才“得以暂时远离繁杂的事务……在相对舒适的环境中,全身心地投入诗歌创作,并安然度过了瘟疫盛行的恐怖时光”。由此可见,平台和个人,其实是相互成就的。

傍上大金主只是莎士比亚的理财路径之一,他还有更重要的“铁杆庄稼”—成为剧院股东。莎士比亚久经江湖,深知不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让自己彻底实现财务自由,再不为稻粱所困扰,那就只有找到长治久安的方法。

莎士比亚反复权衡之下,认为疫情就像乌云,人类对文艺、精神生活的需求犹如太阳,“黑暗無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因此,疫后不久,1594年5月,在又一个金主亨斯顿男爵的庇护下,莎士比亚加入了“宫内大臣剧团”。“他把自己过去写的剧本全部贡献出来作为参股资本。剧团股东共有八位,莎士比亚是其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历经生活压力、瘟疫和死亡考验的莎士比亚,对生命、众生、名利、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悟。他在《暴风雨》中借普洛斯帕罗之口,大浇自己“胸中块垒”—

我们的狂欢已经结束了。我们的这些演员们,

我曾告诉过你,原是一群精灵,

都已化成淡烟而消散了。

如同这段幻景的虚妄的构成一样,

入云的楼阁 ,瑰玮的宫殿,

庄严的庙堂,甚至地球自身,

以及地球上所有的一切,都将同样消散,

就像这一场幻景,连一点烟云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我们都是梦中人,

我们一生都在酣睡之中。

这一点,倒和《红楼梦》的结尾诗很相似:“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但凡物质的,总是有限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莎士比亚一生虽短,但尘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善恶美丑、酸甜苦辣、名缰利锁、顺境逆境等等,他都看到了,经历了,所以他才有勇气用自己的才华去催生戏剧这一蓬勃的文艺新生命,他才有决心用自己的青春去燃亮文明这一神圣之殿堂。

作者:蔡运磊

来源: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