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开普敦大学的学生在南非掀起了一股反殖民主义的浪潮，他们第一个胜利成果就是移除了塞西尔·罗德斯的雕像——他们将其视为制度性种族主义的象征。
2020年5月25日，46岁的黑人乔治·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官德里克·肖万跪压在脖子上近9分钟而丧命。第二天，涉事的4名警察被解雇。后肖万被指控二级谋杀，其他3名警察被指控协助和教唆二级谋杀。截至6月中旬，这起事件已在美国75个城市和全球引发了反对历史性和系统性种族主义的大规模游行示威浪潮，伦敦、巴黎、悉尼的市民纷纷涌上街头，呼吁对种族偏见的遗留问题进行全面改革，因新冠肺炎疫情被肃清的街道再次人头攒动。
拆除雕像并不容易
在这场活动中，一些雕像作为殖民历史遗产的一部分，也受到了“重新审判”。美国各市的公民和政府开始“清算”表彰奴隶主、南方邦联等具有争议的政治领袖的公共工程。多个州当局已着手移除相关雕像和牌匾，而抗议者们早已付诸行动。
關于南方邦联纪念碑的争议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罗伯特·李雕像是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纪念碑大道上矗立的5座南方邦联纪念碑中的第一座，于1890年面世。当时美国内战和重建已经结束，黑人种族隔离的吉姆·克劳法开始根深蒂固。许多弗吉尼亚公民反对这座雕像，认为它是对奴隶制和内战的赞颂，象征着美国黑人的二等公民待遇依然存在。早在1910年，共和党参议员韦尔登·海伯恩就痛斥政府在美国国会大厦为罗伯特·李立一座雕像的决定。2015年6月，白人至上主义者戴伦·鲁夫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一个历史悠久的黑人教堂杀害了9名非洲裔美国人，再次引起争论。2017年8月，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宣布移走南方邦联将领罗伯特·李的雕像决定后，在该市发生了暴力集会。8月12日，白人民族主义者聚集在名为“联合右翼”的运动中，举着南方邦联革命的旗帜游行。因反对示威者也出来抗议，导致一名新纳粹主义分子詹姆斯·阿列克斯·菲尔德斯二世故意驾驶汽车撞向了一群和平抗议者。
雕像所在的公园曾叫“李公园”（Lee Park），但在2017年6月被正式更名为“解放公园”。虽然因移除罗伯特·李雕像引发过分裂活动，但弗吉尼亚州依然在不懈努力。2020年6月4日，弗吉尼亚州州长拉尔夫·诺瑟姆宣布最终移除罗伯特·李雕像的计划。诺瑟姆表示：“在2020年，我们不能再尊重一个建立在买卖被奴役者的基础之上的系统。是的，那座雕像已经在那里很久了。但那时候是错的，现在也是错的。因此我们要推倒它。”
然而，6月8日，一位公民威廉·格雷戈里呈出一纸诉状，称移走雕像违反了1890年在当地亨里科县提交的一份契约，在契约中，弗吉尼亚州允诺会“忠实地守卫和深情地保护它”。里士满的法官批准了一项移动雕像的10日禁令。6月18日，一名法官又无限期延长了这项禁令，阻止该州拆除雕像。但弗吉尼亚州没有放弃，准备再次申诉。里士满市长勒瓦尔·斯通尼宣布，他将提出一项法令，拆除该市纪念碑大道上的另外4座邦联纪念碑。
为了声援抗议联合右翼集会的反对示威者，新奥尔良市市长米切姆·兰德里欧曾在2017年5月23日写了一封公开信，详细阐述了拆除南方邦联纪念碑的意图——“这些雕像是恐怖主义的一部分，就像在别人草坪上燃烧的十字架一样;它们被故意竖立起来，目的是向所有在它们脚下走过的人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是谁仍然在控制这个城市。”
美国的雕像正纷纷倒下
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地方和联邦当局，尤其是在曾实行吉姆·克劳法的南方，开始建造歌颂南方邦联政府的雕像。2019年，美国南方贫困法律中心报告称，自查尔斯顿谋杀案以来，114个南方邦联的标志已被移除，但仍有1747个。美国人一直在为这些纪念碑的维护买单，史密森尼学会在2018年调查发现，过去10年中，纳税人至少付了4000万美元在南方邦联的雕像、房屋、公园、博物馆、图书馆、墓地和遗产组织的维护上。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有评论说，政治家们因为官僚主义和害怕对批评者的疏远等多重原因，搁置了未来如何处理南方邦联纪念碑的决定。然而，自2020年6月以来，被新一波种族歧视的怒火吞噬的抗议者开始将矛头直指这些纪念碑，许多城市的领导人也开始尽可能地采取行动。
匹兹堡大学研究公共纪念碑的艺术史学家柯克·萨维奇表示：“真正的审判已经到来。南方邦联纪念碑之所以成为众矢之的，是因为它们在强有力地表达致使弗洛伊德被谋杀的这种残酷行为的源头;它们是给这个系统镀金的艺术品。”
美国许多有争议的公共纪念碑已于近日被抗议者或政府推倒了。阿波马托克斯（Appomattox），是一座纪念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城的南方邦联士兵的铜像，建于1889年，大约30年前，当地军队上前线前曾在这里集合。它于2020年6月2日被移走。亚历山大市长贾斯汀·威尔森称：“很多居民认为，这座雕像意味着我们中有很多人被征服过。这标志着我们又翻过了一页。”5年前，华盛顿特区郊区禁止悬挂南方邦联旗帜。2018年，亚历山大市议会成员全票通过给杰斐逊·戴维斯高速公路更名决定，并于2019年1月1日生效。
阿拉巴马州莫比尔的市政官员在6月初移走了一尊南方邦联海军上将拉斐尔·塞姆斯的雕像。这座青铜纪念碑从1900年就已经存在了，在几天的和平抗议活动后，这座有120年历史的雕像被政府在没有任何预警情况下一夜移走。市长桑迪·史汀生表示：“这个决定与拉斐尔·塞姆斯无关，与一座纪念碑无关，也不是试图改写历史。移走这座雕像无法改变过去。这是为了清除潜在的干扰，让我们可以清晰明白地关注城市的未来。”
在深思熟虑多年后，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市长吉姆·肯尼將前市长弗兰克·里佐的雕像从该市市政服务大楼的外部移除。里佐从1972年到1980年担任费城市长。在他担任前警察局长期间，对公安管制采取了种族主义政策。肯尼在推特发文说：“这座雕像对于太多人，太久以来，都代表着偏见、仇恨和压迫。”根据一份声明，当局原本计划在2021年拆除这座雕像，但他们后来决定尽快采取行动以向抗议活动做出回应。费城南部一幅里佐的壁画被抗议者污损后也被重新粉刷，当地一个公共艺术项目“费城壁画艺术”，计划与建筑所有者合作创造一幅新的、更好地代表社区的壁画。
在印第安纳州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市，根据市长乔·霍格塞特的命令，一座35英尺高、纪念1862年至1865年间死于北方军莫顿营地的南方战俘的纪念碑，于6月8日从加菲尔德公园移走。这座纪念碑最早建于1912年，1928年被移到一个更显要的位置，当时活跃在三K党的地方官员力求“让公众更清楚地看到这座纪念碑”。霍格塞特在声明中说：“不管这个墓地纪念碑最初目的是什么，长久以来，它只不过是一个痛苦的提醒，让我们想起一个世纪以前，我们的州对三K党的恐怖的拥护。”
21世纪的审判
对于殖民历史遗产的重新审判，正在创造新的历史，并在世界各地发生着。2020年6月7日，英国抗议者推倒了英国布里斯托尔市中心的爱德华·科尔斯顿雕像。这座5.5米高的铜像自1895年起存在，以表彰科尔斯顿为布里斯托尔市所做的慈善贡献。科尔斯顿的大部分财富来自皇家非洲公司（Royal African Company），据说该公司在1672年至1689年间，在加勒比海和美洲“售出了”约10万名非洲人。他用贩卖数以万计的奴隶所换来的财富构建起了自己的慈善事业，为学校、救济院和教堂捐款。认为科尔斯顿与奴隶制间的关联有损于他对城市所做贡献的争议多年以来一直存在，2018年曾有变更科尔斯顿雕像的牌匾的决定，准备提及有关他的奴隶贸易的过去，但最终未能就措辞达成一致。在推翻雕像的前一周，一份呼吁拆除雕像的线上请愿书集结了7000个签名。3天后，抗议者将这座雕像强行推倒。
6月9日，伦敦市长萨迪克·汗表示，将对伦敦的所有雕像进行检查，以清除那些与奴隶主和种植园主有关联的雕像。该市的所有地标，包括街道名称、公共建筑名称和纪念牌将由一个委员会立即进行审查。萨迪克·汗说，他“不会容忍违法行为，希望有一个适当的程序来移除任何不能反映伦敦价值观的雕像”。另一位著名的英国“奴隶贩子”罗伯特·米利根的雕像已经从伦敦道克兰博物馆外移走。
而在21世纪的历史上，还有许多雕像因政治立场的转变而“轰然倒塌”。2015年3月9日，南非开普敦大学的示威引发了“打倒罗德斯”运动，1个月后，塞西尔·罗德斯的雕像被移走。塞西尔·罗德斯是19世纪著名的英国帝国主义者。1889年，罗德斯的英国南非公司（ British South Africa Company ）被特许在非洲中南部推进殖民化进程和经济开发。两年内，这家公司强占了今天的津巴布韦（前南罗得西亚）的大部分区域。BSAC意在掌控津巴布韦以及赞比亚和马拉维的部分地区，让英国占领。雕像被移走时，南非艺术和文化部发言人桑迪勒·梅梅拉发言称：“这标志着南非在以积极的和建设性的方式处理丑陋的历史。”
世界反对结构性种族主义的示威活动近日也激起了牛津大学奥里尔学院学生要求将塞西尔·罗德斯的雕像移走的呼吁，他们指控学校“未能解决制度上的种族主义”。2020年6月9日，26名牛津法律顾问写了一封公开信称：“塞西尔·罗德斯是一名白人至上主义者，他信奉对非洲和世界各地野蛮的殖民统治和镇压……我们呼吁奥里尔学院立即拆除塞西尔·罗德斯的雕像和相关牌匾。”6月17日，牛津大学奥里尔学院发表声明表示，董事会投票决定同意移除罗德斯的雕像，并称这项决定“是在经过深思熟虑的辩论和思考后做出的，并且充分意识到这些决定可能会对英国和世界产生的影响。”
2004年10月12日，在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抗议者推倒了俯瞰加拉加斯市区的15世纪探险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雕像。这座雕像在之前被称为“哥伦布日”、后于2002年更名为“原住民抵抗日”的那一天被挪走。哥伦布的雕像被沿着加拉加斯的街道拖到了特雷萨·卡雷尼奥剧院 。在这里，数百名原住民对哥伦布举行了审判仪式——判其“有罪”，并将雕像倒挂在树上。2015年10月13日，委内瑞拉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的雕像取代了哥伦布的雕像，以此纪念500年前领导原住民抵抗西班牙殖民者的土著将领瓜伊卡伊普洛（Guaicaipuro）。
1498年，哥伦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是在今天委内瑞拉的帕利亚半岛。通过奴役土著人民，早期殖民者攫取了曾经极其丰盛的珍珠蚌埠。在16世纪和17世纪后期，西班牙帝国的殖民者通过挖掘黄金和发展畜牧业，建立了暴利的奴隶制经济。哥伦布对美洲大陆的发现被有人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人口灾难”，在殖民统治后的前130年里95%的土著人口被杀害。委内瑞拉原住民青年组织成员安吉拉·蒙蒂尔表示，哥伦布的雕像象征着这块大陆上的殖民主义，“它代表着在我们的土地上的入侵和种族灭绝。”
2020年6月17日，美国旧金山一座原本眺望着金门大桥的哥伦布雕像被拆除，旧金山艺术委员会表示，它已不符合旧金山的价值观和对种族平等的承诺。
作者：艾蓝
来源：世界博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