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唐人街的中国味儿体现在方方面面。一年四季悬挂着的红灯笼，用中英文写就的林立招牌，还有家家户户晾衣服的习惯，都是唐人文化的缩影。
美洲唐人街
——在“新大陆”建中国城
如果说茨威格《人类群星闪耀时》里那十几篇历史特写，让我们清楚地看见了人类命运是如何在关键的一瞬被改写，其中的宏大与渺小、现实与虚幻，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戏剧性。那么，对全境都在西半球的美洲大陆来说，哥倫布发现它的那一刻，或许就可归属在“闪耀”的历史范畴。
以文明的维度介入，美洲是蔚蓝星球上最年轻的一块。这块广袤而神秘的“新大陆”，在15世纪90年代才正式进入人类文明的语境之中。彼时，大洋彼岸的欧洲国家争先恐后派出船队，前去划分地盘，疯狂的淘金热在美洲大陆盛行了几个世纪之久。而对于那时身处清晚期战乱折磨的中国人来说，这块新大陆，意味着一个新的机遇——19世纪50至70年代，中国人尤其是沿海一带的人，或主动或被动地移民到美洲，带去了大量廉价劳动力，为当地的基础建设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每到一处，他们便凭着骨子里的向心力，建造起了美洲最早的一批华人聚居区，即唐人街。美洲的唐人街，在地理意义上的北、中、南美洲皆有分布，规模不小并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
旧金山唐人街美国最古老、规模最大、参政最多的华人社区
如果要找一部纪实文学作品来追索中国移民在美国的生活状况，林语堂的《唐人街》当是一个不错的样本。这本书刻画的是20世纪初，来自中国福建的老汤姆一家如何在纽约唐人街艰苦创业、同舟共济的故事。书中这样描写中国人身处美国的感受：他们可以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小时，就像那些在沼泽地带，用一条腿站着休息的白鹤，眼看着这个熙攘而匆忙的世界，忘怀地沉醉在其中。
在美国，如同林语堂书中描写的典型唐人街不下十条，包括纽约、旧金山、洛杉矶、檀香山、波士顿等。其中，最古老、规模最大的一条不在纽约，而在旧金山。众所周知，旧金山位于美国西海岸，是一片被海水包围着的潮流之地。它有“IT之都”硅谷，出了苹果教主乔布斯；是披头族和嬉皮士运动的发祥地；也是美国自由言论运动和性解放运动的发源地之一。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引领时代潮流的心脏地带，有一个百年不变的“城中之城”，那就是旧金山唐人街。
旧金山唐人街是旧金山市政府的开山鼻祖。1846年，美国战船“钵士茂”号在如今唐人街花园角处登陆，并升起了第一面美国国旗。当时，旧金山还称为耶巴布纳。6个月后，旧金山市政府正式成立，耶巴布纳改名为三藩市。但在成立市政府之前，华人已在唐人街繁衍生息了许久。传统上，唐人街的范围被定义为布什街、泰勒街、海湾街和三藩市湾包围的地区。而如今，它地处旧金山下城，长约1.6千米，宽约2.1千米，四方边界大约是东到蒙哥马利街、哥伦布大道和该市的金融区；北到联合街和北滩；东南是布什街和联合广场，共有16条街口，超过10万名华侨在这里居住，是亚洲之外最大的华人社区。徜徉在旧金山唐人街，所写所听的是中国话，所见的是挂满中国大红灯笼和中文招牌的各式店铺，所尝的是正宗的中国味道，所感受的是浓浓的中国传统文化，宛然一座“中国以外的中国”。
舊金山唐人街，早已成为游客必去的景点之一。它的入口在格兰特街的南端，大门是一座中国式牌楼，绿瓦盖顶，几条好似要腾跃而起的龙，盘桓在牌匾上，神气活现，韵味十足。牌楼门框上方，是孙中山所题“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穿过它，就正式踏入华人的地界：混杂着中英双语招牌的店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中餐馆﹑中医馆﹑手工艺品店、戏剧院、书店、中文学校等，散发着浓重的华人社区氛围。
另外，旧金山唐人街内华人开的会馆、堂所也很多，有超过200个堂所、同乡会、协会等组织。它们集中在唐人街周围，是华人交流、了解祖国的信息中心。每当中国遇到水灾、地震等自然灾害，华人都自发集中在唐人街筹款。每年1月到8月，特别是周末，堂所还会举办走马灯式的春宴和庆典，常年洋溢着喜悦的节日气氛。尤其是春节，这个象征着团圆的中国传统节日，在海外的传承越发盛大和多元。旧金山唐人街的新年巡游起始于19世纪60年代，其中的新年庆典游行活动，已然发展为“世界十大游行活动之一”，场面之隆重可想而知。节庆期间，当地的10万华人，与远道而来的另外十多万游人一起，在唐人街共同庆祝。若从空中俯瞰，此时的旧金山唐人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极了一条刚刚苏醒的东方巨龙，蔚为壮观。
除了节庆活动，旧金山唐人街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它是华裔在美国参政的先锋和缩影。2012年1月11日，旧金山市议会正式任命58岁的华裔李孟贤为该市市长。这是华人移民美国160多年来，首次在美国的主要城市出任市长，也是旧金山历史上的首位华裔与亚裔市长。旧金山议会主席邱信福说：“李孟贤的当选不仅是美国华裔或亚裔社区的胜利，还体现了一个真正的‘美国梦’。”此外，还有在唐人街出生的华裔方宇文脱颖而出，成为全美首位华裔女警察局长。《亚洲时报》称，加州正在成为华裔的主要政治基地。
多伦多唐人街一座城市有六座中国城
初到多伦多，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陌生感。沿着闻名遐迩的多伦多市中心主街道——士巴丹拿道一路前行，眼前迅速闪过一张张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面孔，亲切无比的方块字扑面而来。突然间，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货摊，理直气壮地杀到了路边，各行各业的霓虹灯牌横在街道上空。这种旁若无人的市井烟火气，直逼香港的油麻地、北京的秀水街，绝对不像那个处处秩序井然的加拿大。但，这就是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多伦多的唐人街。
街上，1930年代影后胡蝶的玉照随处可见，旧时美人在西半球的阳光中脉脉颔首，无言凝视着异乡游子的脚步匆匆。四方声浪如潮，马路那边音像店里传出邓丽君的老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马路这边菜店老板对着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子高声断喝：“一苟苟（粤语，两元九毛九）啦！一苟苟！”熙攘人群中，南腔北调不绝于耳：“你家老公找到工作没有？你要选啥子专业？”“这里小菜蛮贵，换一家买买好了。”地摊上，堆满了针头线脑小摆设，外形儒雅的摊主操一口中西合璧的京片子奋声叫卖——“One刀One刀！”任人来人往，唯有那高昂的叫卖声，一路起伏。前方，中国银行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相对而立，麦当劳和福建菜天涯比邻。
繁华的背后是历史的烟尘。作为不列颠哥伦比亚地区加入加拿大的条件，早期加拿大政府决定雇用廉价的、刻苦耐劳的华工。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完成太平洋铁路这一极其艰巨的工程。
在多伦多，有接近50%的居民是来自全球一百多个民族的移民，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多元的城市之一。冬夜，雪悄然落下，与城市的霓虹相互辉映。
1880年至1885年期间，来自中国广东五邑地区超过1.7万多名华工，加入了穿越落基山脉最险恶地段的铁路修建。他们背井离乡，在恶劣环境下超时工作，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铁路竣工后，这些华工不再被需要，他们贫困无依，无力返回故土，只能沿着新建的铁路线流浪。其中幸存的一部分去到了多伦多，成为多伦多最早的华人。随着华人人口的增加和华人商号的发展，一部分具有远见的华商先后在原市府附近投资开店。他们生意兴隆，吸引了其他华商，从而形成了目前弥敦菲腊广场及新市府一带的旧华埠唐人街。直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新市政府周围新建大厦林立，多伦多市中区唐人街被迫西移，最终形成目前中区唐人街的格局。具体来说，华人在多伦多的创业，最早由洗衣店开始。有历史记录的多伦多第一位华人居民，正是在城内开了一家洗衣店，时间是1878年。直至今日，仍有不少华人在多伦多开设洗衣店。
多伦多现共有六大华人聚居区，华裔人口目前已超过40万，成为当地最大的有色族裔群体，他们大部分是来自中国香港的华裔移民。六座中国城中，除了位于市中心的中区唐人街和东区唐人街外，另外四座是近15年内在郊区形成的，也已具有相当规模，它们分别位于士嘉堡、列治文山、万锦市和米西索加。如今，多伦多涌现出许多华人企业家、金融家、科学家和著名建筑师。市东区华人創办的河谷图书馆，内设中文部，还定期举行中国电影欣赏会。全城华人经营的餐馆超过两千家，办了7份中文报刊。
有一首老歌唱到：“一条路，落叶无茎，走过我，走过你；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远处，西恩塔屹立，安大略湖水碧蓝，四海为家的游子，恍然间竟梦里不知身是客。不过，即使是客，华人依然靠着勤劳的双手在陌生的国土打拼出了一片天地。
南美洲唐人街代表巴西圣保罗唐人街与秘鲁利马唐人街
诚然，美洲大陆仅有美国和加拿大两个发达国家，但是移民美洲的中国人并非只在这两个国家扎根。南美洲多国皆有唐人街存在，其中拥有最大规模露天市场的巴西圣保罗唐人街，以及著名的秘鲁利马唐人街，就是个中代表。
多伦多的六座中国城并非完全一样，如上图位于市中心的东区唐人街和中区唐人街由于历史悠久，其风貌也与最早一批的唐人街无异。而近15年内修建的唐人街，如右页下图，则更偏向居住型的社区。
中国移民在巴西的历史很长，超过了许多北美国家。2018年6月，巴西总统特梅尔签署了“中国移民日”法令，将每年8月15日定为“中国移民日”，并提及中国移民早在200年前就来到了巴西，官方记录在案的第一批华人抵达时间是1900年8月15日。如今，生活在巴西的华人华侨，已经超过了30万人，主要集中在巴西的第一大城市圣保罗。近年来，大量中国人进入巴西经商，首先选中的就是位于圣保罗、号称拉美最大露天市场的繁华商业街——三月二十五日街。
没有华裔老人悠闲漫步，不见中式牌楼矗立，顺着三月二十五日街（以下简称“25街”）的葡文路牌望去，店铺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黑头发黄皮肤的店主用葡语招呼顾客，间或夹杂广东话、闽南话、青田话、温州话。他们将中国日用品、亚洲小电器等货物，批发销售到圣保罗各处甚至巴西各州，一派商贸繁荣的景象……有资料显示，25街现有店铺共3000余家，华人店家即达数百家。因此，25街也有“圣保罗唐人街”的别称。
1990年代初，巴西进出口贸易刚刚开放，移民较早、事业有成的中老年华侨经营起进出口生意。20世纪90年代中，首批华侨进出口取得的成绩鼓舞了移民历史不长的新华侨，他们牵线搭桥，与大陆外贸公司合作成立的进出口公司开始在25街冒头。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的生产厂家带着家伙什儿来到25街，直销产品。大批中国货在巴西市场出现，小到针线，大到电脑，吃、穿、用、戴、玩具、五金、小电器等一应俱全，价格低廉，深得当地民众青睐。中国货出了名，中国人也稳住了脚跟。华商在25街这块风水宝地，渐渐扩大了商业地盘，他们成了巴西民众津津乐道的商业群体。
将视线从活色生香的巴西转移到南美洲西部的狭长国家秘鲁，你会发现华人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环境再恶劣，他们也能因地制宜，找到最适合自身发展的路径。
比起巴西，秘鲁有据可查的华人活动更早。据1935年出版的《利马日记》记载，早在1648年，利马就有了华人活动的痕迹，但人数很少。直到19世纪中叶，75名契约华工乘弗德利各·吉耶尔莫号抵达秘鲁介休港，拉开了华人移民秘鲁的序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从中国输入秘鲁的大批契约华工，都没有人身自由，主要从事垦荒种植、采矿筑路、建设港口等艰苦工作。华工们为了摆脱身上的奴隶锁链，不断进行各种形式的斗争。1874年，清政府和秘鲁签订了《中秘通商航海友好条约》，当地华工的处境才获得改善。后来华工大部分都没有回归故里，有学者研究，不少留居秘鲁的华工早已成家立业，与当地其他族裔通婚。据统计，到目前为止，秘鲁至少有100万人有中国血统。
既然华工在秘鲁生活的历史很长，华人的聚居区唐人街的历史也很悠久。秘鲁首都利马的唐人街于19世纪90年代开始发展，卡蓬街、瓦利亚加街和巴鲁罗街一带逐渐成为华侨聚居的中心区，并成为利马市一个重要旅游景点。当年美国驻秘鲁大使理查德·吉布斯曾写道：“面对大市场的那几条街道上，华人杂货商、裁缝匠、鞋匠、面包师、屠户和其他商贩云集于此。沿着这些街道漫步，看着这些商贩以及他们的店铺和招牌，你很容易想象到，你是置身于一座中国城市之中。”利马唐人街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华侨出资在巴鲁罗街入口处兴建了一座中国传统风格的绿色琉璃瓦“中华坊”牌楼。横额上同样镌刻着孙中山先生手书的“天下为公”。牌楼下面，近四百家店铺沿着街道铺排开来，还有小商贩摆出的露天集市，生意兴旺，人来人往。
唐人街的中心位置，是1886年成立的秘鲁中华通惠总局，由八大华人会馆组成，当年光绪皇帝给通惠总局御笔题写了“通商惠工”四个大字。早在19世纪末，这里作为华人的主要聚居区，已经十分热闹和迷人了，现在更是充满着中华风情，令人流连忘返。
作者：梅彬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