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逢胡杨,一顾已惘然
上帝打翻了调色盘,可额济纳的秋却只有一种色彩——黄色,在秋日暖阳的爱抚下更鲜亮明朗。秋风掠过,那些点点滴滴的黄连成一片,在眼前浮现,你坠入其中,无法抵挡金黄的海洋。
在额济纳,这样的秋色只停留十天。每年十月,游客们从四方赶赴这里,只为惊鸿一瞥的金黄诱惑:胡杨林。
此地被冠名额济纳是哪一年?史料稀疏不可得。从地理区域看,额济纳是内蒙古自治区的最西端,大部分面积属于沙漠,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11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常住人口只有三万多。
有历史研究者把额济纳视为匈奴最早的都城所在地。秦时这里是大月氏领地,在西汉初年为匈奴牧地,公元前102年置居延都尉府,后又设“张掖居延属国”。唐朝设安北都护府,元代置“亦集乃路总管府”,也是马可波罗在元朝时记录的“亦集乃”,同“额济纳”意思相近,在土尔扈特蒙古语中指“先祖之地”。清乾隆时(1753年),这里设立额济纳旧土尔扈特特别旗。
有人说,额济纳最早的历史可追溯至夏、商、周时,属于乌孙国。然而,再久远的人类痕迹,在化石般存在的胡杨林面前都是很渺茫的。
胡杨,又名胡桐,蒙古语称之为“陶来”,维吾尔语中的胡杨叫“托克拉克”,意思是“最美丽的树”。被这些语言赞美的胡杨因为其顽强的生命力备受瞩目,《水经注》《后汉书·西域传》等均有胡杨的记录,当时被叫作“胡桐”。
荒漠生存极不易,而具备“三抗”(抗干旱、抗风沙、抗盐碱)能力的胡杨不仅扎下根来,还生生不息。广为流传的是胡杨的 “三个一千年”,即“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年轻时高昂的胡杨,随着年岁的增长自行变矮,树顶的枝杈和树干慢慢脱落,从三十米身高降到三四米高,但依然枝繁叶茂,直到枯干。哪怕枯枝崩裂,胡杨依然直立不倒,竭力屈张,完全对应了人们对它的赞美——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
如此辉煌英雄的胡杨,大部分时候却是静默的,它每年只在几天时间里尽展欢颜。近年来,由于额济纳胡杨林盛名鹊起,当地气象部门专门推出“额济纳胡杨林最佳观赏期预报”。
珍贵的是,在全球仅存的三处胡杨林中,额济纳胡杨林区位列其中,而且是保护最完整的。
胡杨,这种6000多万年前就在地球上生存的古老树种,大部分扎根在我国的新疆南部、柴达木盆地西部、河西走廊等地。气候的变迁以及人类经济社会活动的影响等导致了不少胡杨林的消亡,新疆塔里木河流域长达数百里的胡杨林曾经在干渴中倒下,如今那里已是专门的胡杨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了。
相比之下,到额济纳的游客是幸运的,这里现存的3万公顷胡杨林,已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位于达来呼布镇北28公里处,有一棵挺胸昂立的胡杨被称为中国最美古树。但到额济纳观赏胡杨林的人,有更大的盛景款待他们。
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境内的胡杨林(彭源/ 摄)
额济纳胡杨林面积不小,景区共分为八道桥,全程有28公里,游客往往会选择步行走完一至四道桥,再乘车游览四至八道桥。
每道风景各有千秋。有人说,二道桥的胡杨林最美,因为这里的晨昏可拍下胡杨林的金色倒影。是的,在这里和金黄胡杨林搭配的,是同样纯粹的色彩,碧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都被投射在澄净的水面上。金黄的胡杨林仿佛荡漾在水中,蓝天白云点缀其间;河边的一排排胡杨林又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串起了天与地,染就水乳交融的金色世界。
也有人说,四道桥是最美的秋色。这里仿佛集中了最浓烈的金秋,每一片树叶都耀眼璀璨,似乎把一生的光华汇聚到此时绽放。当金黄的胡杨树遍布漠野的时候,蔚蓝的天空下,发呆的大约只是游客了。快门按下的一个个瞬间,被记录的与其说是美丽的胡杨林,不如说是对生命的膜拜。四道桥是电影《英雄》的取景地,影片的名字倒是符合人们对胡杨林的礼赞。
胡杨、沙漠、驼队和日出日落的画面,可在八道桥完整地捕获到。作为额济纳最特别的胡杨林和沙漠景观的结合部,八道桥沙漠既有粗犷和壮美,又有苍凉和落寞。无论哪一种情绪,这里都可直击内心,让你瞬间沉沦。语言再美,也难以描述震撼人心的眼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处逢胡杨,一顾已惘然。惘然,更是迷失,迷失在额济纳金黄的遗世独立中。
年轻时高昂的胡杨,随着年岁的增长自行变矮,树顶的枝杈和树干慢慢脱落,从三十米身高降到三四米高,但依然枝繁叶茂,直到枯干。
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前往居延海,那里等候访客的,有海鸥、夕阳和芦苇。居延海的意思是“天池”,湖面弯曲狭长,犹如新月。
據说古时的居延海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是我国最早的农垦区之一。但出现在史书中的居延海,更多则是“兵家必争必守之地”。西汉的霍去病、李广等著名将领,都曾饮马居延海。诗人王维在这里写下了《塞上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作者:刘海虹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