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王国的龙兴往事
提起夏威夷，大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水清沙幼的海滩、曼妙的草裙舞、轻快的夏威夷吉他曲……夏威夷几乎已是“天堂”的代名词。但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卡美哈梅哈统一夏威夷群岛、并于1810年建立夏威夷王国前，群岛上纷争不断，甚至不乏尸盈山谷、血流成河的惨景。从很大程度上说，卡美哈梅哈算是夏威夷的“秦始皇”。
如今，在夏威夷島西北部俯瞰太平洋的鲸山，山上坐落着一座用块块深色火山岩堆叠而成的恢宏神殿——鲸山殿。它不仅是夏威夷体量最大的神殿之一，更是与卡美哈梅哈统一夏威夷群岛、建立夏威夷王国这一历史事件直接相关的唯一遗迹。沐浴着太平洋中部的熏风，让我们一探卡美哈梅哈、鲸山殿和夏威夷统一的往事。
从海上飘来的夏威夷社会
约6500万年前的太平洋中，不断喷发的海底火山在慢慢长高。终于有一天，火红的熔岩露出海面，冷却后形成了夏威夷群岛中的首个小岛。夏威夷群岛在形成之初只是一片不毛之地，没有动植物的身影。在千万年的漫长岁月中，昆虫、蜘蛛、蕨类和真菌的孢子乘着高空气流，偶然间飘到了夏威夷；极少数在迁徙过程中偏离航线的候鸟幸运地降落在这里，一些藏在它们羽毛间或消化道中的种子也“搭便车”上了岛；还有一些植物、昆虫和软体动物搭着漂浮的碎屑抵达夏威夷……群岛渐渐有了生机，但还没有人。
时光快进到10世纪末，一批来自南半球社会群岛的波利尼西亚人凭借高超的航海与导航技术，乘双体木舟航行约4000千米后，在无垠的太平洋中惊喜地发现了夏威夷。据信他们随后还多次往来夏威夷和社会群岛，并将鸡狗猪三种家禽家畜和多种农作物带到了夏威夷。此后，夏威夷与社会群岛间的交流终结。由于夏威夷社会长期与世隔绝，当初等级不明显、以家族为基础的波利尼西亚社会逐渐被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取代。
夏威夷封建社会将人分成四个等级：最低的第四等级包括战俘和触犯戒律的人；第三等级包括农夫、渔民、手工业者等平民；第二等级为掌管医药、宗教、技术、自然资源管理等较高层次技能的人；最高级则为统治阶级，其中又可细分为不同级别的酋长。最高酋长统领着一个独立的部族，他拥有对部族土地、财产和人员的绝对支配权。这一职位往往是世袭的，但家族中其他成员通过武力篡权的事也时有发生。最高酋长执政的合法性来自其家族与夏威夷神灵的“亲戚关系”，因此，最高酋长也是一位神灵，平民是绝不允许与其对视的。最高酋长身旁有两位极重要的顾问：一位是主祭司，负责主持重要宗教祭祀活动、卜卦、指导最高酋长与神灵保持良好的关系；另一位相当
于“总理”，会就土地分配、人员任免以及军事策略等重要议题提供意见。这三者的关系在传统夏威夷政治中是最牢固的，可以说是统治的基石。
夏威夷封建社会的土地权属并不固定，一位最高酋长登基后，会在势力范围内划出属于自己的土地，再将剩余土地及其物产和人口的管理权分给级别低一级的酋长。这些管理权还将层层下放，直至最低一级的酋长。将哪块土地交给哪一等级的酋长管理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面积较大的土地极少分给等级较高的酋长，以免其势力坐大，颠覆最高政权。在这样的社会架构下，动荡在最高酋长的更替、对权力的追逐、对自然资源的占有欲中无声地发酵，战争成了夏威夷封建社会的常态，一系列正式的战争规则和仪式也应运而生。夏威夷原住民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武器主要为石质和木质的冷兵器。即便如此，这些战争中亦不乏屠杀式的惨烈交战。如今安宁祥和的基帕帕山谷坐落于夏威夷州州府檀香山西北部，但发生于14世纪的基帕帕山谷之战结束后，谷中曾“铺满了死尸”。
统一夏威夷群岛的王者——卡美哈梅哈
在长期的动荡和冲突中，统一夏威夷成为不少酋长的梦想，但只有卡美哈梅哈一人成功圆梦。
1758年11月（尚无定论，多数资料认为在1753～1761年间），卡美哈梅哈出生在夏威夷岛西北部的北可哈拉的一个酋长家庭。当年一颗拖着长长白尾的闪亮星辰（可能是哈雷彗星）从夜空中划过，一些祭司认为这是帝王诞生之兆。由于当时家族中矛盾不断，卡美哈梅哈出生后便立即被父母送到幽静的怀皮奥谷寄养。直到5岁时，卡美哈梅哈才回到父母身边。卡美哈梅哈的父亲去世后，作为夏威夷岛最高酋长的叔叔卡拉尼奥普乌便开始栽培年轻的卡美哈梅哈，让他修习格斗、历史、航海和宗教等知识技能，希望他能成为一位辅佐自己的酋长。转眼到了1778年，这一年注定是夏威夷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英国的库克船长一行抵达夏威夷，成为首批来到夏威夷的欧洲人。此时，作为年轻酋长的卡美哈梅哈也是卡拉尼奥普乌军队中一位极有威望的武士。
卡拉尼奥普乌在生前将最高酋长的继承权给了自己的儿子基瓦拉奥，并将侄子卡美哈梅哈任命为家族战神的守护人。没过多久，卡美哈梅哈便显露出政治野心：他将一位谋划反叛的头子杀死，并献祭给战神。在夏威夷传统法度中，人祭只能由最高酋长举行，这一“僭越”行为显然动摇了基瓦拉奥的地位，卡拉尼奥普乌便将卡美哈梅哈逐出宫廷。1782年，卡拉尼奥普乌逝世，卡美哈梅哈和基瓦拉奥间的对抗也愈发白热化。同年，基瓦拉奥在一场与卡美哈梅哈支持派的战役中丧命，基瓦拉奥的弟弟基奥乌阿继位。在这一节骨眼上，一位掌管夏威夷岛东部的酋长基亚韦茂希里也宣布独立。于是，夏威夷岛出现了卡美哈梅哈、基奥乌阿和基亚韦茂希里三足鼎立之势。
卡美哈梅哈坐镇拥有众多优良港口的夏威夷岛西部。在库克船长到访夏威夷后，其他欧洲船队纷至沓来，一来可以在此补给淡水和薪柴等重要物品，二来可与原住民进行贸易。占尽地利之便的卡美哈梅哈从欧洲人手里购买了枪支和小火炮等热兵器，并组建起一支军队。除此之外，卡美哈梅哈手里还有一张其他酋长没有的“王牌”——约翰·杨和艾萨克·戴维斯两位英国船员。这两人是被卡美哈梅哈扣留下来的，起初他们紧张不已，生怕重蹈库克船长命陨夏威夷的覆辙。后来发现性命无忧后，两人整天琢磨着如何重回西方社会。卡美哈梅哈看中了他们的知识和理念，对两人极为器重，他们（尤其是约翰·杨）也成为卡美哈梅哈最得力的顾问，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两位曾经默默无闻的船员摇身成为贵族，这在英国不啻于天方夜谭。两人自然把逃跑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还娶了夏威夷贵族媳妇，彻底扎下了根。
1790年，卡美哈梅哈踏上了统一夏威夷群
岛的征途。是年，卡美哈梅哈成功攻占了毛依、莫洛凯和拉奈这三座与夏威夷岛邻近的岛屿。就在卡美哈梅哈外出征战时，基奥乌阿杀掉了基亚韦茂希里，并乘虚而入，攻入卡美哈梅哈的领地。卡美哈梅哈火速回家应战，保住了家园，但未能除掉基奥乌阿。基奥乌阿的一支军队在回程途中路过基拉韦厄火山，遇到罕见的猛烈火山爆发，伤亡惨烈。夏威夷的火山喷发往往温和，火红的熔岩持续流出，少有火山灰和爆破，火山学家还专门给此类喷发命名为“夏威夷式喷发”。因此这一罕见的猛烈爆发被许多祭司看作是上天眷顾卡美哈梅哈的征兆。虽然这一喷发挫败了基奥乌阿军队的士气，但基奥乌阿依旧拥有较强的实力，夏威夷岛由三足鼎立变成卡美哈梅哈与基奥乌阿两强相争。
鲸山殿：统一夏威夷群岛的要地
虽然装备有西式武器，还有约翰·杨与艾萨克·戴维斯的鼎力辅佐，但卡美哈梅哈连自己所在的夏威夷岛都没能统一，如何统一整个群岛呢？卡美哈梅哈派姨妈向考爱岛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知问卦，此人为卡美哈梅哈指出一条明路：重建鲸山上的神殿，并将此殿献给战神——库，他便能统一夏威夷群岛。其实在多年前，卡美哈梅哈便想重建这一神殿，但因忙于尝试西式武器，无暇顾及。现在重建神殿不仅是统一夏威夷群岛的最后一线希望，似乎更是对信仰的救赎。
在夏威夷传统中，神殿是酋长或特定职业的人群（如漁民）举行祭祀的场所，其规制不一，大小殊异。小型神殿可以是仅有一间房间的木屋，周围用木质栅栏围合；大型神殿为石块垒砌成的露天平台，尺寸以数十米记，平台上除有若干木质建筑外，还立有许多木刻神像。根据祭祀目的，神殿又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与农事生产相关，人们献上猪、蔬菜和树皮布等祭品，祈求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这样的神殿平民阶层也能入内；另一类则是和家国命运相关的战争神殿，当需要祈求一场重要战争的胜利或遇到大面积饥荒等灾难时，最高酋长会在战争神殿中用活人献祭，这是献给神灵的最高供奉。此类神殿周围建有石墙，只有统治阶级和相关神职人员可以参与祭祀。那位先知要卡美哈梅哈在鲸山重建的神殿便属于战争神殿。
在夏威夷岛西北部，一个形如漏斗的巨大的海湾嵌入岛中。鲸山正雄踞在这一“漏斗”的底部，它俯瞰碧波浩渺的太平洋，乘船在海上远远便能看到。鲸山的半山腰上原本有一座大型战争神殿——麦勒基尼殿，但卡美哈梅哈手下的建筑师建议与其重建麦勒基尼殿，不如在鲸山山顶新建一座规模更大的神殿，这样更能取悦神灵，卡美哈梅哈采纳了这一建议。1790年，卡美哈梅哈召集鲸山区域内所有男性劳动力来到鲸山，参与新神殿的修建，数以千计的建设人员中也包括卡美哈梅哈自己。神殿的建筑原料为被水流波浪磨蚀过的火山岩，由于鲸山附近并没有可用的石料，人们排成长龙，从数十千米外的山谷中源源不断地将石料传递到鲸山，再一块块垒叠构成神殿，整个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黏结剂。在神殿建设的每一个重要阶段，祭司们都会举行相应的祭祀仪式（包括数次活人献祭），以期战神能接受这座新神殿。
毛依、莫洛凯和拉奈三座岛屿的最高酋长虽已被卡美哈梅哈征服，但当他们得知修建鲸山殿的消息后都颇为不安，开始着手谋划一场战争。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实力打败卡美哈梅哈，但只要能够干扰神殿的修建、让战神不悦，就能消减鲸山殿的伟力。1791年，在夏威夷岛怀皮奥谷附近海域，卡美哈梅哈出动舰队，其中包括装备有西式火炮的一艘双体独木舟，成功击退毛依、莫洛凯和拉奈三座岛屿的最高酋长。
经过这段小插曲后，1791年夏，鲸山殿终于在鲸山之巅落成。这座长约68米、宽约30米的神殿平面近梯形，三面都有高4.8～6米的石墙，只有面海的西侧开放。在这一侧，两段较
窄的阶地顺山势而下，因此在海上也能看到神殿内部。鲸山殿为露天建筑，殿内立有用整根多形铁心木树干雕刻而成的木质神像，它们神色狰狞，令人生畏；殿内平台上还建有几座祭祀用的茅草屋，当然也少不了盛放人祭的坑洞。
卡美哈梅哈邀请基奥乌阿参加鲸山殿的落成典礼，谎称两人将签署和平协议，结束战事。基奥乌阿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或许是感到天命难违，还是率部下乘舟前往。卡美哈梅哈在鲸山殿前的海滩上迎接众人，他头戴羽冠，身披羽毛织就的披风，颈项上挂着一块用鲸齿打磨成舌状的饰物，这代表着“为天代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一个结局可以肯定，那就是基奥乌阿命丧鲸山殿下。基奥乌阿的尸体被抬上鲸山殿，献祭给了战神。如此一来，卡美哈梅哈便成为夏威夷岛无可争议的王者。到1795年，除两座岛屿外，卡美哈梅哈用武力征服了夏威夷群岛的所有主要岛屿。1810年，考爱岛的最高酋长见大势已去，也放弃抵抗，臣服于卡美哈梅哈。至此，夏威夷群岛实现了统一，夏威夷王国在太平洋上冉冉升起，卡美哈梅哈成为首任国王。
探访鲸山殿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签署法案，设立鲸山殿国家史迹。这一国家史迹归美国国家公园局管理，除鲸山殿这一与卡美哈梅哈统一夏威夷群岛直接相关的遗迹外，还包括麦勒基尼殿、鲨神殿、王室居所和约翰·杨宅地等遗址。
站在游客中心外，便能遥遥望见鲸山殿的一角。这一带地处背风坡，加上海拔低、降水稀少，环境较为干旱，难见一棵树木。沿平坦的小道前行，赭石色的神殿看得越来越真切，通体上下全是大小不一的火山岩，不过当初殿中的木质神像和祭祀用的茅草屋却没了踪影。原来在1819年卡美哈梅哈去世后，他的儿子卡美哈梅哈二世继任，当年便宣布废除夏威夷本土宗教体系，鲸山殿中的木质结构被毁，但石质主体得以保存。
往海边走去，会路过半山腰上的麦勒基尼殿，这座神殿大小与鲸山殿相近，但建筑质量稍逊。这座神殿的年代和用途不甚明晰，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修建时间早于鲸山殿。19世纪初，卡美哈梅哈在约翰·杨的建议下将这一神殿改造成一座炮台，以保卫这一带的王室居所。后来火炮被拆除，因此眼前的神殿中空空如也。在麦勒基尼殿旁俯瞰，热带的骄阳下，幽蓝的海湾波澜不兴，一派祥和。就在这片水域中，还有一座被淹没的神殿——鲨神殿。相传这座神殿是为祭祀鲨神（夏威夷传统中认为鲨鱼是海洋中的霸主，而酋长则是能在陆上行走的鲨神）而建，但其具体位置、年代以及与其他两座神殿的关系等已无从查证。下行不远，便是一片稀疏的椰林，这一看似不起眼的地方是以前的王室居所，卡美哈梅哈二世曾在此居住。四野无人，当年的木质建筑丝毫无存，只有一根已断裂的立石面朝大海。
沿着立石面对的方向走去，来到水清沙幼的海滩，这里正是当年基奥乌阿的殒命之地。正面是浩荡无边的太平洋，回头看，将视线移到椰林之上，鲸山殿高居山顶，显得更加孔武威严。一时间，万物静寂。
来源：《百科知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