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几年，微生物组研究全球火热，研究成果层出不穷，这的确是一个真正令人兴奋、大有可为的科学研究领域。同时也产生了一些不错的产业化发展机遇和产品方向。
但是，市场往往比科学更超前。菌群概念正被广泛用于各种产品和营销创意，炒作无处不在，似曾相识。《柳叶刀》子刊今年1月的一篇社论指出：“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益生菌的商业和临床应用都超越了科学。”
这篇社论引起了媒体的热议，热心肠研究院也对这篇社论及媒体的过度解读表明了态度。
就像20年前，干细胞研究受到媒体大肆报道，被认为是一个极具潜在革命性的研究领域。世界各地的医疗机构利用这种炒作的语言，推广未经证实的、危险的干细胞疗法。现在，包括美国 FDA 和加拿大卫生部在内的各国监管机构正试图控制这一混乱局面。
不少人担心菌群研究和应用会走上这样的弯路，这或许将阻碍这个充满机遇的产业健康发展。我们期待科学家们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我们也期待科学研究成果的产业化将被用来惠及消费者和患者，但我们也必须看到目前菌群研究仍处于初期。
尽管如此，我们越来越频繁地看到与菌群相关的产品和功能声称，有关肠道健康和菌群研究结果的文章也被用来推广各种食品、补充剂。 这引起了不少消费者的困惑，他们不知道这些说法是否可信，或者应该保持质疑。
最荒谬的例子可能是围绕“原水”的营销。在过去的几年中，许多瓶装水公司已经开始提供直接来自“自然”的、未经处理和过滤的水，例如溪水或泉水。这种“原水”的营销论点之一就是“饮用原水可改善菌群”，因为其中包含健康的微生物和被公共水处理设施清除的矿物质。当然，这种说法是荒谬的，清洁水是公共卫生领域最大的成就之一。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信息的时代，科学经常被用来进行过度营销。我们需要可信的声音来解释目前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也需要具备辨别能力，比如那些功能声称是否有可靠的循证和研究支撑。
近期《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特别讨论了家长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婴幼儿市场的“菌群概念”产品，以及如何保护孩子们的菌群。我们特别进行了全文编译，分享给关心这个问题的读者，以及提醒产业界，坚持产品循证，切勿过度营销。
为什么家长需要关注有关菌群的消息？
Why Do Parents Keep Hearing About the Microbiome？
一些公司在产品推广中使用“菌群”概念，包括婴儿香皂、润肤露、补充剂等，家长要怎样看待这些产品？
我们的身体里（包括体表）存在大量的细菌和其他微生物，它们数量如此之多，科学家们现在估计，这些微生物的数量可能和我们自身的人体细胞一样多。
它们在皮肤表面生长旺盛，保护我们的皮肤免受感染；它们在肠道里生长旺盛，帮助我们分解食物和吸收营养。这些跟我们共生的微生物数量如此庞大，它们能在人体健康和疾病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点也不奇怪。
菌群研究虽如火如荼，目前仍处于早期阶段。但是大家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各种新闻报道和产品广告里，对微生物的提及已经越来越普遍。不久之前，比尔·盖茨也在演讲中说，通过对菌群的干预，例如服用新一代益生菌或食用某些有益菌群的食物，最终可能有助于预防和改善营养不良、肥胖症，甚至炎症性疾病，包括哮喘、过敏和一些自身免疫性疾病。
某国际日化品牌（本文中我们称之为 D 品牌）一直在宣传针对宝宝的系列产品，其中包括一种“益生元保湿”婴儿香皂，以及一种声称能“滋养婴儿脆弱的皮肤菌群”的乳液。皮肤护理公司 M 公司也在推菌群概念的洗面奶、洗发水、保湿霜等产品，他们声称这些产品有助于“恢复皮肤菌群的和谐”。
您是否会对这些功能声称产生疑惑？那么我们先来简单通俗地解释一下什么是菌群，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很重要。
① 为什么菌群很重要？
微生物群落包含了细菌、真菌、病毒和其他微生物，它们生活在你的体内和体表，为方便我们通常用“菌群”来表达这个整体群落。
就像一个社会群体一样，你会发现这个群落中也有好的和坏的，有些微生物（例如帮助你消化食物的肠道细菌）是有益的，而另一些微生物（例如某些病毒）则是有害的。跟人类社会一样，科学家们说，其实大多数微生物甚至无所谓好坏，它们都是组成你体内微生态的一部分。
菌群应该长什么样甚至没有标准，每个人的菌群都不一样，这取决于你的地域、年龄、性别、生活环境、饮食和免疫系统等等。
并且人体一个部位的菌群里面微生物的类型可能与另一部位的也不相同。菌群在人体内和体表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变化的微生态环境。
在解释皮肤菌群时，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微生物组特别研究项目的负责人、进化生物学家乔纳森·艾森博士说：“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片热带雨林。”
他说，皮肤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可能有成百上千种不同的细菌，它们可能来自数百种不同的菌株，这是个复杂的生态系统。即使是简单的淋浴也会影响皮肤菌群的组成，具体影响取决于水温，使用了什么产品，以及你淋浴了多长时间。
科学家们告诉我们，婴儿可以从母亲那里得到有益的细菌，母亲通过产道和母乳将这些细菌传递给她们的孩子。但人们还不完全了解这些细菌的具体作用。
尽管我们对菌群还有很多未知的地方，但科学家们告诉我们，菌群在健康和疾病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防止有害菌过度生长，这是它的一个重要功能；另一个重要功能是在肠道帮我们消化和分解食物。”华盛顿大学儿科学教授格雷戈里·斯托克博士说。
他补充说，菌群还被证明可以帮助我们的免疫系统区分有益菌与有害菌。
根据科学家们的研究，肠道菌群在胃肠道疾病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甚至可能对我们的行为模式产生影响。越来越多的证据也表明，菌群可能会影响哮喘、肥胖、心脏病、癌症等疾病，甚至自闭症，但这方面的研究还没有定论。
② 家长们应对菌群概念产品持怀疑态度吗?
菌群既然如此重要，家长们应该相信这些“菌群概念型”产品吗？答案是否定的。专家给消费者的建议是：应该谨慎。
一些商家将其产品宣传为对菌群“温和”的产品，但是他们并没有具体的研究表明这些产品确实对菌群有好处。
前面提到的艾森博士在他的博客上创建了一个“菌群过度营销奖”，这个奖项揭穿了一些有问题的研究，以及那些吹捧未经证实的菌群概念产品和公司。
艾森博士说，“菌群研究作为一个科学领域，它异常火热。但是在商业领域，似乎也变得如此，成了万能灵药。”
菌群相关产品的过度营销到底有多普遍呢？艾森博士说，如果我有时间，我可能一天就可以颁发一个“过度营销奖”。
当 D 品牌开始宣传针对宝宝的系列的菌群概念产品，并到处打广告时，艾森博士就开始在自己的博客上一一剖析并质疑了其产品主张。
开发这个产品系列的科学家声称，其婴儿香皂和乳液所含的营养成分“与皮肤中天然存在的营养成分相同，有助于补充皮肤天然营养素”，其中含有的“益生元保湿剂”是有益菌的极佳营养素来源，有助于维持菌群的营养。
对于艾森博士质疑其“是否进行了支持其主张的研究”，D 品牌没有进行回应，也没有解释其产品中包含哪些益生元或营养素。
艾森博士说认为，可能存在的问题是，我们皮肤上的有些细菌可能是“好”的，有些细菌可能是“坏”的，仅仅说滋养细菌，并不能保证是在滋养“好”的细菌。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消失的微生物》一书的作者 Martin J. Blaser 教授表示，对于那些声称能支持肠道菌群的膳食补充剂，比如一些益生菌产品，我们还不清楚它们到底会有多大帮助，很多产品几乎完全没有测试过它们声称的功能。例如，最近的研究发现，乳酸菌在治疗儿童胃病时没有任何益处。
斯托克博士说：“即使我们知道菌群对人类健康非常重要，但我们也不能直接推论说益生菌或其它调控菌群的疗法会有效。”
此外，美国 FDA 并不审查、批准或严格监管膳食补充剂或个人护理产品，如乳液和肥皂，也不认可出现在产品标签上的声明。
③ 父母该怎样来保护孩子的菌群？
Blaser 教授说，避免过度使用抗生素和抗菌药是保护菌群的最好方法之一。
当人们使用抗生素时，它会破坏有益菌，从而导致抗生素耐药性并引起新的疾病。最明显的例子之一是抗生素使艰难梭菌在肠道中增殖，这会损害肠道细胞并导致结肠炎。
Blaser 教授说，保护孩子们的菌群，首先是家长思想上的转变，我们必须从“这可能没什么用，但不会有什么坏处”这种想法，转而思考“这种抗生素有必要吗？”
鉴于儿科医生开具抗生素处方的情况千差万别，Blaser 教授建议家长与医生进行沟通，以了解在某些情况下是否确实需要抗生素。例如，有些耳部感染或感冒是由病毒引起的，它们会自愈。
有些家长是细菌恐惧症，他们总是主张杀菌。斯托克博士说：“人们不应该迷恋于对生活环境、生活用品杀菌。在某些情况下，我认为这些人杀菌是一种无端焦虑，并不是这些东西真的有疾病威胁存在。”
但艾森博士也警告说，不要过犹不及，例如有人鼓励孩子舔地铁里的柱子以增强其免疫系统，他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微生物狂热症”。病原体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它们是通过人与人之间或人与外界之间的接触传播的，因此“你不可能通过舔任何东西来使自己更健康。”
他建议，告诉孩子们“经常洗手，不要触摸其他人触摸过的东西，仅此而已。这样将有助于防止传染病传播，比任何在牙膏、衣服或其它地方使用的任何抗菌剂都有用。”
本文作者 Christina Caron 是《纽约时报》的育儿记者。
原文地址：https://parenting.nytimes.com/childrens-health/microbiome-baby
原作 | Christina Caron
翻译 | 徐娟
审校 | Sus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