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 18 日，一项来自重庆医科大学的研究表明，大部分的新冠病毒无症状患者在感染 2-3 月之内，其抗体 IgG 水平开始下降。在出院 8 周后，有 40% 无症状患者检测不到抗体，而 12.9% 的有症状患者检测不到抗体。
作者表示，这项研究表明，国外推崇的“免疫护照”可能存在风险，并建议延长公共卫生干预措施。这项研究发表在了《自然-医学》（Nature Medicine）上，通讯作者是来自重庆医科大学的邱景富、陈娟和黄爱龙。
那么问题来了，抗体检测能否说明人体对新冠病毒的免疫力，免疫护照还有效吗？这些出院 8 周后检测不到抗体的群体是否还能免于新冠病毒的再次感染？这些问题也与人们关心的群体免疫息息相关。
图｜《自然-医学》论文截图（来源：Nature Medicine）
无症状患者抗体衰减更快
根据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六版）》，新冠肺炎无症状患者的定义为无临床症状，呼吸道等标本新冠病毒病原学或血清特异性 IgM 抗体检测呈阳性者。
大部分的新冠病毒感染者会出现发烧、咳嗽和呼吸短促等轻度至重度呼吸疾病，这些症状一般在暴露于病毒 2 天到 14 天后出现，但无症状患者并不少见。据国家卫健委数据，截至 4 月 7 日 24 时，累计报告确诊病例 81802 例，现有确诊病例 1190 例，尚在医学观察无症状患者 1095 例。
重庆医科大学这项研究的对象来自 2020 年 4 月 10 日之前万州区 178 例新冠确诊患者，其中无症状感染患者的比例为 20.8％（37/178）。研究人员选择了 37 名性别、年龄和合并症相匹配的轻症患者与 37 名无症状患者进行比较。37 名无症状患者中有女性 22 名，男性 15 名，年龄在 8-75 岁之间（中值为41岁）。
研究发现，无症状组的病毒排出持续时间明显更长，为 19 天，而 37 名有症状患者为 14 天。在感染急性期（可在呼吸道检测到病毒），前者的病毒特异性 IgG 抗体水平远低于后者。出院 8 周后，无症状患者的中和抗体水平下降了 81.1%，而有症状患者下降了 62.2%。此外，无症状患者的 18 种促炎细胞因子和抗炎细胞因子（细胞信号传导蛋白）水平也较低。作者认为这表明无症状患者对新冠病毒感染的免疫反应可能较弱。
在这项研究中，研究人员观察到，新冠病毒恢复期患者中有很大比例的 IgG 水平和中和抗体在感染后 2-3 个月内开始下降。其中有 40% 无症状患者在出院 8 周后检测不到抗体，而 12.9% 的有症状患者检测不到抗体。
图｜医疗人员正在救治新冠病患（来源：BBC）
免疫护照还管用吗？群体免疫还能实现吗？
鉴于上述结果，作者认为，考虑此前的抗体研究结果，这项发现显示使用“免疫护照”有潜在风险，论文呼吁保持公共卫生干预手段并开展广泛的病毒检测。
对抗新冠病毒的巨大挑战在于未知数太多。其中一个大大的疑问便是，感染过的新冠患者是否具有足够的免疫力来应对二次感染？此前多数学者认为，曾经感染新冠病毒并产生特异性抗体的康复者会对新冠病毒再次感染免疫。最新的研究是否意味着免疫护照失效了呢？
德国杜伊斯堡-埃森大学医学院病毒研究所教授陆蒙吉提到了一个身边的案例。他的邻居一家四口，其中一个人是确诊新冠患者，随后其他家庭成员也有了症状，但没有去检测。过了 6 个星期以后，检测发现其他三人的抗体是阴性，他们觉得非常困惑。问题在于，现在无法知道他们是否被感染过，以及他们是否已经具备了免疫力。
人体清除体内的病毒是多步骤过程，通常需要 1-2 周。感染病毒时，人体会立即做出非特异性的固有免疫应答，巨噬细胞、嗜中性粒细胞和树突状细胞可减慢病毒感染进程，甚至阻止症状出现。之后人体出现适应性免疫应答，产生与病毒特异性结合的抗体。
此外，人体还会产生 T 细胞来识别和清除其他受病毒感染的细胞，这就是细胞免疫。如果免疫应答足够强，则可防止病情发展为重症或被同一病毒再次感染。这个免疫应答通常通过检测血清中这些特异性抗体来判断。
先前的研究表明，针对 SARS 病毒或 MERS 病毒，其抗体在人体内可持续至少 1 年，而 SARS 病毒感染后，IgG 水平可在体内维持 2 年以上。新冠病毒感染产生的抗体则持续时间较短，那么血清抗体检测可能会出现假阴性。
无症状患者的免疫反应比较弱，这并不新奇。陆蒙吉对 DeepTech 表示，无论是有症状感染者还是无症状患者都会发生抗体滴度快速下降，而重庆医科大学这项研究印证了这种现象是非常普遍的。
香港大学病毒学专家金冬雁教授告诉 DeepTech，部分无症状感染者及有症状患者出院后 8 周检测不到抗体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对于其它病毒感染或者疫苗接种，都会出现随着时间推移体内抗体衰减的情况。
如果大部分曾经的感染者失去免疫护照，疫苗接种或自然感染引发的群体免疫也就无从谈起。世卫组织也称，目前尚无证据表明，拥有抗体的 COVID-19 康复者已受到保护不会再次感染。同样，新冠疫苗诱导产生的抗体存在时间过短，其免疫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金冬雁强调说，抗体滴度低了还有没有免疫护照功能，这是不知道的，要证明这些感染者是否拥有了免疫护照，只有面对新冠病毒的二次感染才能最终证明，“那才是金标准”。
他表示，检测不到抗体并不等同于对新冠病毒二次感染没有免疫力，因为人体对病毒的保护性免疫反应除了中和抗体，还包括细胞免疫。细胞免疫能不能保护新冠病毒的再次感染，目前还没有研究清楚。
同时，人体受到病毒感染后会产生免疫记忆，极少量的免疫记忆细胞在再次识别到新冠病毒后会大量扩增，可诱发产生特异性中和抗体和保护性细胞免疫。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检测不到抗体的感染者已经失去免疫记忆。
图｜志愿者测试潜在的 COVID-19 疫苗效果（来源：AP Images）
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重庆医科大学这项研究引申出了一个问题，抗体检测已经不能完全证明人们是否被感染过，其结果可能会低估感染人群的范围，那么新冠流行病调查该如何进行呢？如何才能知道新冠病毒感染的人群范围？
陆蒙吉表示，以后的流行病调查可能需要调整。此前是随机选取样本人群来进行，以后则可以固定某个样本人群，每隔数周进行一次检测，“或许这样得到的动态抗体结果会给我们提示”。还有一个考虑是，通过提高新冠抗体检测试剂灵敏度，可以得到更可靠的结果，这也有助于进行血清学调查。
此外，还可以考虑T细胞检测。陆蒙吉说，T 细胞检测成本较高，那么可以考虑用替代检测方法，比如用一些抗原刺激来测试免疫反应。
金冬雁也认为，重庆医科大学的研究还可以检测一下这些免疫记忆细胞。他也同意可以试用抗原刺激的方法，例如动员曾感染过新冠病毒的人们作为试验性疫苗的志愿接种者。如果他们接种疫苗后产生更快更强的保护性免疫反应，就表明他们仍有很强的免疫记忆。
无症状患者带给研究人员诸多谜团。这些人能够轻易控制新冠病毒的因素是什么？一个解释是，这些人的免疫力较好。陆蒙吉说，还有一个解释是，这些人可能具有其它冠状病毒感染过的背景T细胞免疫，因为这些冠状病毒与新冠病毒有部分共享的抗原刺激，那么就会削弱了新冠病毒的毒性。
还有一个疑问是，无症状患者是否具有了足够的免疫力。金冬雁更倾向于认为这些无症状患者具有了免疫力。他认为，最好的免疫效果是不发病或者是非常轻症的自然感染，因为这样感染的免疫反应谱是最全的。“所以对于这些无症状感染者或有症状患者的免疫保护效应，我是比较乐观的，但是最后是不是有效，还是要看实际的二次感染或抗原刺激的结果。”
陆蒙吉也认为，这些无症状患者的免疫力应该是更好的，他们既然能在第一次感染的时候就把病毒轻易控制，那么在他再次遇到新冠病毒的时候，他能控制好新冠病毒的概率也就较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