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言企业家必称熊彼特,言创新必称熊彼特。
熊先生,只用了奥地利学派三成功力,就将企业家演绎的如此传神。熊彼特认为,驱动企业家的不仅仅有利润,更重要的是企业家精神。
他认为,企业家经常“存在有一种梦想和意志,要去找到一个私人王国,常常也是一个王朝。”
熊彼特来到管理界、企业界布道,构成了跨界降维打击。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企业家和学术界对熊式思想推崇备至,形成一股熊彼特研究潮流。六七十年代,信息技术革命兴起,熊式旋风风靡全球。
在众多信众中,“现代企业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是熊式创新理论及企业家精神的首席布道者。
1950年1月,德鲁克与父亲一起去看望弥留之际的熊彼特。德鲁克的父亲向熊彼特问道:“你现在还跟人提起你将来想被后人记得什么吗?”
德鲁克父亲是熊彼特在维也纳就读大学时的老师。大学期间,熊彼特年轻帅气,人们曾问过熊彼特,你将来想被后人记得什么?他答道:我要成为伟大的经济学家和欧洲美女的情圣!
如今,30多年过后,师生重逢时,熊彼特已卧床不起,老师还不忘调侃他一把。熊彼特答道:
“是的。这个问题今天对我来说仍然很重要。但如今人们是否记得我写的书和理论已不再重要。一个人如果不能使别人的生活有所不同,那么他的一生也只能算是表现平平而已。”
8天之后,熊彼特驾鹤仙游。
德鲁克坦言,熊式最后这一席话激励了他。日后,德式“管理的实践”,确实改变了企业界与他人的生活。
1990年之后,熊彼特在中国声誉日隆。德鲁克将熊式思想及企业家精神带入中国。
在《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一书中,德鲁克告诉中国企业家,创新不仅限于高科技企业,麦当劳、沃尔玛等传统公司也有杰出的创新。德鲁克说:“创新不需要伟大,需要简单、小规模、专注和专业化。”
不过,熊式简版之企业家精神、德式实用版之企业家创新以及中式道德化曲解,企业家之内涵在中国变得颇为复杂。
当年,熊彼特为了避免意识形态之争议,刻意将企业家与资本家加以区分。在中国,过去把企业家、商人、富人统统列为“牛鬼蛇神”;改革开放后,得把这事圆回来。这时学熊彼特,将企业家与商人、资本家区分开来。
中国在企业家身上加上道德的光环——善与仁,以示其与唯利是图、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资本家不为同路人。
如此,中国的企业家头上便多了一双道德的眼睛。同时,对商人依然保持着鄙夷的眼神。
李嘉诚倒好,常以“商人”自居,将为股东服务挂在嘴边,放弃企业家之道德重冠。那些标榜中国“首善”、“裸捐”的企业家们,早已销声匿迹。
因此,对企业家需去标签化。
在熊彼特心中,商人受利润驱动,企业家不仅受利润驱动,更受企业家精神驱动。熊彼特将企业家精神概括为“建立私人王国”、对胜利的热情、创造喜悦和坚强的意志。
熊式对企业家精神之解释,只能算是浅尝辄止,但效果非凡。若将以上四大企业家精神,套到刘邦、曹操、袁世凯身上去似乎也是成立的。
因此,对企业家精神需去概念化。
企业家精神,本意为企业家才能,而非“精神层面”。企业家才能并非标签化的“慈善”与“创新”,而是一项跨期调节的经营能力。
从经济学的角度,企业家与商人没有本质区别。企业家与商人之眼光远与近、逐利之后与先、格局之大与小、创新之强与弱,完全取决于跨期调节之竞争环境——跨期周期、竞争烈度、制度环境。
在上海“双马尬聊”大会上,中马与美马为何聊不到一块儿去?固然二马有东西方文化、文理学科背景之差异,但关键还是二者所面对的竞争环境决定了彼此认知及选择之差异。
在投资Space X和特斯拉之前,马斯克与一小众投资家创办了一个组织,旨在投资未来科技。他们嘲笑硅谷的投行们缺乏远见,将钱投入到140个字符的推特上。
马斯克后来干得都是上天遁地、改天换日的大事业,是企业家之典范。马斯克嘲笑的则是那些只顾“地球”利益的商人。
但是,马斯克是怎么起家的呢?
马斯克在斯坦福攻读物理学博士的第二天就开始创业——创办了一家为新闻机构开发在线内容出版软件的公司Zip2。1999年,马斯克将Zip2出售给康柏,从中赚取了人生第一桶金2200万美元。
同年3月,马斯克投资1000万美元,与合伙人创办了一家在线金融服务和电子邮件支付业务公司X.com。
2000年,马斯克将X.com与Confinity公司合并,并于次年更名为PayPal——专注于开发移动支付系统。
2002年,马斯克将PayPal出售给eBay,获得了1.65亿美元。
早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经济学及物理学时,马斯克就开始深入关注互联网、清洁能源、太空这三大影响人类未来发展的领域。
不过,马斯克也不是天生的“钢铁侠”。2000年前后,投资邮箱、门户、支付系统都是投资未来。但出售PayPal之后,马斯克将标准拔高到太空与未来。
从地球到太空,从互联网到火箭,并不是商人与企业家之间的差别,只是竞争烈度发生了变化。
事实上,PayPal出售后,马斯克依然是大股东,但后来在公司内斗中落败被逐出公司。
之后,马斯克才开始启动其火星殖民、探索太空的Space X。不可否认,马斯克是伟大的。因为他真正诠释了企业家的核心才能——跨期经营。
经济系统的本质,是基于劳动分工与协作的跨期迂回生产及分配。分工越精细,协作越紧密,迂回生产越高效,经济福利越高。但是,跨期迂回的周期越长,意味着风险越大,不确定性越高。
而企业家,承担了跨期迂回的所有风险。
企业家,那些通过企业的方式组织人、财、物投入生产,具有跨期调节能力的经营者。与劳动者最大的不同是,企业家支付工资给劳动者,支付租金给业主,买下了未来预期收益的全部所有权,也承担了所有的风险。
在《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中,德鲁克引用了法国经济学家萨伊的定义来解释企业家——“企业家是敢于承担风险和责任,开创并领导了一项事业的人”。
事实上,承担风险不是企业家的核心才能,更不是企业家的利润所在。风险,不是收益;风险,只是成本的一部分。奥地利学派认为,企业家之所以获得利润或面临亏损,是因其买下了未来预期收益的全部所有权。
未来有多久,考验着企业家的眼光、预期、资金实力以及投资战略。马斯克早期的跨期周期在两三年、在互联网、在地球;投资SpaceX之后,马斯克的跨期周期在十年二十年、在太空、在未来。
本质上,这是由美国市场的竞争烈度决定的。
王石去美国读书时,有人问他,经营一家龙头企业,在美国是不敢想象的,哪有空去读书。王石的解释是,中国的竞争没有美国那么激烈,万科稍微做好一些即可领先。
事实上,万科是最具危机意识的房地产巨头。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万科率先降价去库存。如今,万科高喊“活下去”。跑在最前面的万科感觉前路茫茫,没有了标杆,失去了方向。
王石曾经领导万科多次战略转型,但未能成功。究其原因,还是地产领域竞争没有那么“激烈”。喊着“活下去”的同时,万科依然年入六千亿,毅然决然地跳入旧改市场。在“野蛮人”来敲门时,王石可以说:“万科不欢迎民营企业当大股东”。
亚马逊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同时也是一家高科技企业。但是,同为电子商务公司,为何阿里与京东不被认为是高科技企业。
美国的竞争烈度,逼迫企业家走得更远,跨期调节更长。亚马逊很早便投资大数据及云计算服务,在云计算领域已独占鳌头。
过去四十年,从中国互联网到制造业,都遇到了人口红利、技术外溢红利时代。赚眼前的钱而不是未来,做短期调节而不是长期,是绝大多数中国企业家的选择。
企业家与商人,没有本质区别,只有跨期调节之长短有别,与道德无关。
在中国,我将中国企业家/商人这一特质界定为“最有闯劲的一群人”。
敢闯敢干,意味着敢投入、敢跨期、敢承担风险。这一度是中国经济发展最为核心的动力。
若“最有闯劲的一群人”不敢闯,不愿闯,不去闯,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文 | 智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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