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买贫民窟：在这里，悲剧随时可能发生
哈尔拉姆·劳特带着访问者来到已被拆毁的房子附近，很抱歉地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他说这句话是出于幽默还是不懂礼貌实在不得而知，他的周围一片瓦砾。
在蛋黄一样的落日下，扁平砖块一直向远处延伸，瓷砖墙和老式蹲厕也半掩埋在瓦砾堆中。到处都是竹竿、坏掉的房门、暴露在外的水管和外包装损毁的绝缘材料，小孩子们就踩着这些东西玩耍。
“我们以为这里是安全的”
34岁的劳特是一名技工，他头发蓬乱地站在光秃秃的地基上——这儿曾经伫立着一栋两层楼高的大砖房。那天早上推土机来推倒房子时，他就在现场。
当地政府下令拆毁这些房屋，抗议者都被赶走了。劳特和妻子在离开屋子时只来得及拿走一些文件和做饭用的燃气罐，他们的电视、锅碗瓢盆和放有他们剩余财产的手提箱都被毁了。当天，一辆大型推土机将孟买南部30英亩土地上的1500座房子全部夷为平地。
5月初的那次拆迁是由印度林业部执行的，该部称这些屋子侵占了红树林栖息地——孟买东海岸线被大片红树林覆盖。2005年，当地法院颁布了一份保护红树林指令，这份指令后来经常被当局用作拆迁贫民窟的依据之一，然而取而代之伫立起来的不是能够抵御洪水和台风的红树林，反而是一些法律上同样存在疑问的私人建筑。
当局提前两天通知贫民窟居民他们的房子将被拆毁，要求所有人都搬离自己的屋子。但没有人把通知当真。贫民窟里的大多数家庭从上世纪90年代就在这里定居，他们以为自己会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有水电供应，孩子们会到当地学校上学，选举期间政客们会游走在狭窄的小巷里为自己拉票。人们在这里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但如今，这里却成为一片废墟。
“我们以为这里是安全的。”劳特说道。
孟买人口总数1500万，将近一半的人住在贫民窟。印度人口普查官员表示，贫民窟不适合人居住。但事实上，如果没有贫民窟，印度的商业娱乐活动可能将停止运转——这个国家的司机、管家、水管工、普通劳工、代跑腿男孩、保姆和其他蓝领工人都住在贫民窟，也正是这些人让印度的中上阶层生活得相当舒坦。
从即将降落在孟买机场的飞机舷窗或孟买五星级酒店的屋顶酒吧上居高临下一瞥整个城市，可以看到贫民窟那仿佛混搭积木一样，由五彩防水布或金属板搭建的屋顶，密密麻麻广袤无边，与孟买这个印度最大都市的其他建筑格格不入。
劳特所在的贫民窟隔壁是安贝德卡·讷格尔贫民窟——名字取自上世纪印度社会改革家B·R·安贝德卡之名，他生前积极推动了维护印度妇女和贱民权利的运动。安贝德卡·讷格尔贫民窟位于印度海军军官住宅区和孟买高档商业中心之间，几百码外的地方是一栋空置的31层楼高的建筑物，它是孟买政治腐败的产物之一。
这栋高档住宅原打算被用作安置退伍军人和战争遗孀，然而开发商却将它分配给了政治家和官僚——而且这栋住宅楼还违反了有关海岸线建筑规模的相关环境法规。去年，有法官下令拆毁这栋建筑物，但公寓所有人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要求停止拆除。在安贝德卡·讷格尔贫民窟居民拍摄的贫民窟拆迁手机视频中，背景中就有这栋不光彩的建筑。
“在4天里失去的东西，我要用10年才赚的回来”
33岁的桑托斯·贡德大腹便便，他在一堆残骸上徘徊，手中拿着一札文件。这些文件包括电费单和其他写着位于讷格尔贫民窟住户地址的信件，贡德十几岁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
贡德是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助理，年薪2000美元，4个月前他向老板申请了3000美元贷款来翻新自己的房子。家里砌上了砖块墙壁，也为妻儿添置了私人厕所，这样家人就无须再去脏乱不堪的公共厕所排老长的队。然而这一切都被推土机夷为平地了。
“在4天里失去的东西，我要用10年才赚的回来。”贡德说道，“政府说我们是侵占者，贫民窟的房子都是违章建筑，但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水电供应？”
根据印度城市重建法律，失去家园的贫民窟居民需要被重新安置，但资格审查条例非常复杂，到目前为止，当地政府依旧没有任何要补偿安贝德卡·讷格尔贫民窟居民的迹象。
贡德现在住在幸免于难的邻居家中，邻居夏天会回老家暂住一段时间。其他贫民窟居民则每晚睡在用塑料布临时拼凑的露天床上，很快，印度将迎来今年的雨季。
乔蒂·托格雷5岁的女儿拆迁时被困在家里，最后他们在床垫泡沫碎片里找到了她。今年26岁的托格雷出生于贫民窟，十几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当地一个男孩。她9岁的大女儿也在附近的学校读书，她现在很烦恼的是，等过了夏天学校复课的时候女儿要在哪里做功课。
托格雷的丈夫为住在附近公寓的有钱人家当司机，月薪180美元;要在附近租一间单房，房租是原来的三倍。“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到一个新地方，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我们不会妥协的，只有让孩子们好好读书，我们才有可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托格雷说道。
两年前的一场大火曾经烧毁了贫民窟里数百间房屋，当时托格雷的家幸免于难，不过，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心惊胆战的生活。“在这里，悲剧随时可能发生。”托格雷说。
作者：维尼
来源：《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