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泊湖: 犹恐脂粉污颜色

镜泊湖:犹恐脂粉污颜色

位于东北牡丹江地区的镜泊湖,位置偏狭,没有显赫的历史文化背景,也没有令人慨叹的故事传说。但它一直是一个亮堂堂的字眼,名扬天下。

上世纪50年代,著名诗人臧克家写了一篇散文《镜泊湖》,曾被选入语文课本。我从语文老师的朗读里,第一次知道了镜泊湖,打开了我对这片陌生水域的全部想象。

  • 有豪放,也有婉约

镜泊湖是大约一万年前火山爆发堵塞江道而形成的,是世界第二、中国第一大火山熔岩堰塞湖。天然湖泊的成因里。堰塞湖比重不小。东北五大连池也是火山熔岩堰塞湖。

从飞机上俯瞰,镜泊湖就像一条蜿蜒的碧玉如意,整个湖区呈“S”形。湖区纵长五十公里,最宽处九公里,最窄处只有三百米。所以镜泊湖不但拥有浩渺辽阔之豪放,还有曲折幽深之婉约,两岸更是峰峦叠嶂,平添了很多旖旎和惊喜。

镜泊湖这个诗意的名字来源于明代,其湖面水平如镜,波澜不兴,故而得名。

与水面的平静相反,两岸的山上丛林茂密,野生动物众多,是一座天然动物园。游人穿行于幽深的林道,能跟肥胖的野兔、杲萌的松鼠不期而遇,它们或是嘴里叼着树叶、或是手里掰着松果,见到你会停下来,对视片刻,转身而去。

两岸植被茂盛,菌类也非常丰富,盛产山参、黄芪、手掌参和天麻等药材,以及元蘑、冬蘑、青蘑、榛蘑及猴头蘑、木耳等菌类。春深时节,枣花甜香,梨花嫩白,爽利的春风,带着骨子里没有褪尽的料峭,怏言快语地从树梢花丛间掠过,留下似嗔似喜的微凉,就像北方姑娘一样,温柔里透着干脆,舒朗中带着桀骜。

镜泊湖还是我国纬度最高的高山淡水湖,每年11月下旬湖面就开始结冰,冰层厚度可达到70厘米,第二年4月才慢慢融化,有长达半年的冰期。

冬季,瀑布被冻住,飞溅的水流凝固成冰柱,像被施了定身法;被冰凌襄住的青松,没有了傲岸的气质,呈现出胖胖的晶莹;孩子们在冰湖上赛雪橇,大人们破冰捕鱼,汽车在湖面上来回飞驰……一个浪漫而欢乐的世界。

  • 快火轮岛和清蒸鱼

湖鱼是镜泊湖的一大宝藏。有鲤鱼、红尾、鳌花、大白鱼等四十余种。冬季捕捞,每网都在万斤以上。

这里的鱼肉像豆腐一样细嫩,入口无渣,这是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方。

另一个令人惊奇的是,作为高寒地带的鱼类,镜泊湖鱼皮下脂肪很少,完全没腥腻。高山寒带鱼类通常有厚厚的脂肪层,需要通过油炸或加辣椒、葱姜炖煮才能去腥。但是镜泊湖鱼不需要,沿湖农家乐对于湖鱼的做法都是清蒸。清蒸,是对鱼的品质的最高认可。在炖大鹅、酱猪蹄、大葱蘸酱的东北菜里,清蒸鱼像一股清流,展示了镜泊湖人的骄傲和自信。

南方水域丰富,盛产鱼类。但是镜泊湖一条普通的湖鱼,都能刷新你记忆里所有鱼肉的美好,给你结结实实科普一回东北鱼的鲜美和嫩滑。据说,镜泊湖鱼过去曾被作为贡品进献给皇上享用。

湖里散落著几座小岛,其中有一个名字很有趣,叫“快火轮岛”。它地处湖心,三面环水一面临山。

小岛不大,幽静、隐蔽。为什么叫“快火轮岛”呢?上世纪50年代镜泊湖购置了一艘快火轮运输木材,为纪念这艘船,就把这座小岛命名为快火轮岛。小岛上有座异国风情的红砖房。半圆的窗户,尖尖的屋顶。夏秋季节,红砖房墙上挂满鲜红的辣椒,从屋檐到地面,几乎将整个房子遮盖,那触目惊心的红让人难忘。

  • 袒露着胸怀的孩子

中国的历史十分悠久。大部分山山水水都有几千年的人文历史为它作注。比如,名山大川通常都有个宝塔压在山顶,为芸芸众生指点方向;都有个烟火缭绕的大雄宝殿镇在山腰,为来往香客传道解感;都有个湖心亭矗立在水中,解决游客的审美问题。

镜泊湖总面积90平方公里,湖区有著名的吊水楼瀑布、珍珠门、莲花湖、老黑山、莺歌岭等等。任何一个景点都堪称绝美。但是在这些地方,看不到一处古代名人的题字,也别想遇到一块石碑刻着某个君王曾到此一游的字样。除了被火山塑造出来的万年风光,没有任何碑、亭和庙宇,也没有任何关于它的诗句流传下来。只有一处唐代渤海国遗址。悄悄地暗示它曾拥有过跟景色相匹配的“地位”。

镜泊湖就是因为这份处子的懵懂,才独有一份朴素平易之美,每一个造访者都是它的知己,你为它沉迷,它为你欢喜。

它也不像云南丽江、新疆阿勒泰等景点,虽然没有古人加持。但凭借广告的蛮力也在年轻人群中打开了局面,变成新一代的打卡景区。

在镜泊湖游玩,你会感到一种自由——没有名人名言限制你的想象力,也没有各种网文替你发表读后感。这里的每一处风光都没有被文人墨客定义过,仍带有初生的清新和蛮荒。如果说名山大川像满腹经纶的老师,镜泊湖就是袒露着胸怀的孩子,只会带着你满山欢跑,再摘一大捧野草莓跟你分享。

臧克家说:“镜泊湖,没有半点人工气,她所有的佳胜都是自己所具有的。岸上没有一座庙,没有什么名胜古迹,真有‘犹恐脂粉污颜色’的意味。”

除了岸边一些气韵悠长的老宾馆,显示镜泊湖在上世纪的短暂荣光,再无其他热闹。镜泊湖就是因为这份处子的懵懂。才独有一份朴素平易之美,每一个造访者都是它的知己,你为它沉迷。它为你欢喜。

作者:刘方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