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杜甫游成都

跟着杜甫游成都

一位年近五旬、携妻带子、颠沛流离的北方男人,长途跋涉到达成都,会是什么样的状态?这位北方男人忧国忧民,仕途不顺,傍身才艺颇为单一——写诗。

如果是在2019年,他到达成都后,能做点什么?开公号写文章?再考公务员?开个网店卖字?在1000多年前的唐朝,这些可能性都没有,他几乎没有选择。

这个窘迫的中年男人,是诗圣杜甫。

大慈寺周边的繁华从未改变

公元759年是杜甫的本命年,也是最颠沛流离的一年。他先后到过秦州(甘肃天水)、同谷(甘肃成县),最后决定跋涉蜀道,远赴成都。他带着老妻、少子,一行六七人到达成都。

这时,成都已是冬天。

杜甫抵达成都的第一站是大慈寺。

唐朝时期的大慈寺,就像如今隔壁春熙路上的网红地标“太古里”,游人如织。公元622年玄奘曾正式在此出家为僧,唐玄宗曾赐额“敕建大圣慈寺”。

大慈寺至今犹在。除了玄奘痕迹,这里还隐藏了不少唐朝风物,最出名的是历代壁画。想了解唐朝的建筑和风物,可以跟着杜甫先生的脚步,来此打卡。

自古以来,大慈寺附近的商业就比较繁荣。古书记载,寺前形成了季节性市场,如灯市、花市、蚕市、药市、麻市、七宝市等。同时,解玉溪两岸还形成了夜市。登大慈寺前的云锦楼、观锦江夜市,是彼时成都市民的风俗。而现在,大慈寺附近的太古里是一线品牌的汇聚地,成为时髦男女谈恋爱、逛街的好去处。

有游客留言说,从大慈寺到太古里,一步之遥,却感觉自己从清净佛门堕入滚滚红尘。

从季节性市场变成商业综合体,大慈寺周边的繁华从未改变,变的只是时光。

草堂是杜甫的“宇宙中心”

杜甫来到成都,是因为朋友。这里有旧交严武和高适可以依靠。大慈寺只是一个临时落脚地,彼时大慈寺也是难民接收地,常常施粥给穷人。

托了严武的福,杜甫在浣花溪有了地,能够盖房子,即有名的“杜甫草堂”。杜甫的草堂,闻名遐迩。但凡对诗人感兴趣的,都会来此里外逛个遍。这里似乎也没有太多可以观瞻的惊喜,毕竟此处被修缮了数次,越来越庄重、大气,和上千年前的古拙相去甚远。

在成都,这里就是杜甫的宇宙中心,是他在这个城市独一无二的家。

好友严武给了几亩地,杜甫一家人安住在浣花溪旁边的寺庙里。“故人供禄米,邻舍与园蔬。”他一点点地靠朋友的钱,西家要竹子,东家送树苗,慢慢地把草堂建好了。

杜甫就在这儿开始了他优哉游哉的生活,亲自耕作,养花种菜。

公元761年某天早上,杜甫起床,便看到一夜春雨打湿了城中的花,滋润了地中的庄稼。这位没有见过连绵春雨的北方男人,欣喜之下,写就了尽人皆知的《春夜喜雨》。

“我生性放诞,雅欲逃自然。嗜酒爱风竹, 卜居必林泉 ”(《寄题江外草堂 》) 。正是在成都,人生往老年走的时候,杜甫看到了跟北方完全不一样的风光,有了一种异乡客的好奇心。

在成都,他眼里首先捕获的,大概是南方的物种繁多和生活安逸。

寒冷的冬天,成都植被常绿,正所谓“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这样的冬日景观对于河南人杜甫来说,完全无法想象。现在的游客来到成都,多做一枚吃货,沿着美食榜单吃过去。而那时的杜甫更多被南方山水、迥异的花草植被以及繁华的城市所吸引。

“花重锦官城”“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句背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个贫困交加的北方男人,在不断迁徙后意外撞开的美好。

在草堂前后种植各种花草植被,成为杜甫的爱好。春天繁花似锦、流水潺潺、多雨的幸福,都是南方季节、物候带来的生活小美好。于是,在成都前后居住5年,杜甫写下了240首古诗,其中《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春夜喜雨》《绝句-江畔独步寻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都发生在草堂。

“一个人,当他的生命从成熟走向衰老时,当他的生活和心情略有余裕时,便开始脱略疏放了。他不像年轻时那样羞涩或偏执,而是能够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很恰当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自己的一切。”文学家叶嘉莹分析在成都的杜甫时说。

登西岭颂雪山

杜甫适得其所地领略着成都的好。譬如,西岭的美。

杜甫的草堂,闻名遐迩。但凡对诗人感兴趣的,都会来此里外逛个遍。

杜甫草堂

到成都第二年,杜甫和诗坛挚友、大邑县令韦班往来亲密。据说杜甫经常在韦班的陪同下,观城池、赏市井、游山水、赋诗词。

韦班陪他参观了大邑的白瓷窑,并送了一套纯白瓷碗给杜甫。开心快活的诗圣提笔写下:“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大邑白瓷”因诗人提携,一时扬名锦官城。

据悉,762年春,杜甫再次来到大邑,韦班带着他到了西岭雪山。縣令好友为杜甫备下了干粮、水壶、斗笠、蓑衣等生活和御寒物品,找了熟知路径的向导和驮运行囊的马帮。诗人一路采风,体验雪山风光。

不断亲近原野风光后,在轻松的心态下,杜甫写下了“窗含西岭千秋雪”的千古佳句。

如今,游客从成都市内驱车110公里到大邑县,可以“春赏杜鹃夏避暑,秋观红叶冬滑雪”。

出蜀不久的杜甫,病逝客途,死时不到60岁。但至少,他离世之前的成都生活是快乐的。成都给了诗人杜甫一生中少有的安全感,用美景和安逸抚慰了陌生的异乡客——从这个意义来看,千年以来,成都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

作者:曾进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