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吴俊宇
过去一直主要是阅读国内互联网公司的财报会议资料。
直接感受是,干巴巴,很无趣,极其场面化。
疫情期间看完这次奈飞的财报会议,只能说,真的是优雅,简直是教科书式的。
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去看4月份的奈飞财报会议?等下个月一稿件吧。这篇随意瞎逼逼先,全因有对比才有差距,实在触动太深。
这场财报会议有着极其特殊的几个关键节点:
疫情在美国肆虐;
视频直播成为潮流;
所以你可以发现,这场财报会议极其休闲,每个分析师、管理层都坐在家里甚至是卧室里进行原本应该正襟危坐的视频谈话。
我们先来看看看这位分析师老哥的床——很不正经了。
它更像是分析师们和管理层坐在一起聊天,管理层比较佛系,有着很好的用户关怀和人文关怀,也不给出太多明确的预测或者指引,管理层对内容也有着很深的执念,整个会议70%的内容都在谈自家剧集内容制作的问题。
这种会议中有时候有些暧昧,看着看着竟觉得是在看《爱在黄昏日落时》的作家面对记者们的问答时的那种玩笑式的闪躲。
但是闪躲中依旧有着真诚——因为在这个不确定的大环境下,你真的很难给出明确指引。
相比来说中国企业的财报电话会议就焦虑太多了。
分析师大多只关心盈利问题,高管层往往也只谈论接下来产品库存化和内容货币化。还得明确哪个季度,哪个产品必须变现。
在这种财报电话会议中,你似乎是看不到任何温度的。
但奈飞这次财报会议中并非如此——很大程度疫情带来的影响。
一开篇古根海姆证券研究部分析师莫里斯就问奈飞高管层大概三个问题:
疫情是怎样改变消费者的行为的;
如何思考生活改变,思考何为永恒,思考企业短期、中期、长期战略;
接下来的几周和几个月将如何渡过;
注意,这位分析师同学的房间里面有钢琴有吉他有音响——展现了很强的个人审美趣味。
值得注意的是,这位分析师同学是在2013年加入古根海姆证券研究部的,专门担任媒体研究工作,曾是瑞银(UBS)驻纽约媒体行业的董事和资深股票研究分析师。
这几个问题里既有业务问题,也有私人问题,甚至还有哲学命题。这种混沌感极具亲和力。
奈飞CEO哈斯廷斯的回应则是。
这对世界来说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悲剧。每个人都在为健康、饥饿和贫穷的影响而挣扎。我们也不确定未来会带来什么。很难说是否有长期的战略影响。
我们一直在努力保持服务器的正常运行,保持内容,完成后期制作。
我们的小小贡献是使家庭监禁更容易忍受。如果你认真对待,我们会非常努力。再过几个月,我们都将能够应对长期的影响。但现在,我们只专注于把我们的内容发布出来。
首席产品官格雷戈里·K·彼得斯更是直接说:
在这样一个时代,全世界的人都会去这个地方(奈飞)消遣以逃避现实,这让人感到很惭愧。我想,只要重申哈斯廷斯所说的话,我们目前的真正重点是在会员需要我们并向我们求助时,保持我们的服务尽可能高的质量和可用性。
这个开篇真的太优雅了。
要知道,这次疫情奈飞时疫情受益企业,无论是会员数还是用户时长都大大增长。
Netflix第一季度营收为57.68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45.21亿美元增长27.6%;全球流媒体付费用户为1.8286亿人,较上年同期的1.4886亿人增长22.8%;净增长1577万人,高于上年同期的净增960万人;净利润为7.09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3.44亿美元增长106.1%,自由现金流录得1.62亿美元,上年同期为负4.60亿美元。
但你看不到任何沾沾自喜,反而看到了高管层因疫情得益反而深感不安。
在后来的问答中,奈飞高管层提到,我们现在所关注的大部分事情只是照顾我们的业务,确保它顺利运行,幸运的是它运行顺利,并确保我们尽最大努力确保我们的员工和生产人员安全、健康和得到照顾——你看,这里又是关注员工。
By the way,国内企业在疫情财报电话会议中的标准话术往往是这样的,给大家摘几句来自不同公司的内容:
即使是在疫情存在的情况下,管理层依旧坚持对于业绩长期增长前景的指引,对实现盈利的道路很有信心。
针对公司下半年的财务业绩,公司确实认为宏观层面带来的不确定性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实际上,公司对下半年的营收前景仍相当乐观。
直播业务未来会做成一个标准化产品,它能带来内容生产、供给和用户的使用消费,但是从商业化角度来讲,目前还没有成为主要的贡献。
相比来说,奈飞温情和实在多了。
奈飞的财报会议简直做成了罗斯福总统当年在大危机时的“炉边谈话”。
炉边谈话(Fireside Chats)是由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所开创的广播发言形式。1933年3月12日,罗斯福在他的第一次新闻广播演说前的准备活动上对到访记者们说,不想把讲话搞得太严肃,希望亲切一些。
当时广播媒介刚刚兴起,用“谈话”而非“讲话”的形式将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国,一下子就将总统与民众的感情拉近了,从而在心理上造成了一种休戚与共的神圣感。
奈飞这种轻松愉悦且降低焦虑的财报会议谈话其实客观上也达成了“炉边谈话”的效果——尤其是降低资本市场和公众市场的焦虑,传递轻松愉悦的气氛,尽量给市场信心。
反观中国企业往往借助疫情做两件事情。
一是所谓的公益,利用公益推业务、拉流量。号称这是场“比做广告划算多了”的商业机遇,接下来接比拼的是运营、留存、转化能力。
二是宣传企业员工为了疫情放弃休息,放弃家庭。甚至借此作为标榜。在媒体大肆宣传,对内树立“榜样”。
语言往往暴露思想。
用法国语言学家罗兰·巴特的话来说:
语言(langage)是一种立法,语言结构则是一种法规(code)。我们见不到存在于语言结构中的权势,因为我们忘记了整个语言结构是一种分类现象,而所有的分类都是压制性的:秩序既意味着分配又意味着威胁。
你从奈飞管理层的语言里可以看到,关心人类、关心员工,关注内容,也在意公司业务。
但是在中国企业管理层的语言中往往只有数据增长、业务扩张,用户变现。
商业文明差距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