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 5 月 18 日晚，美国生物科技公司 Moderna 在官网发布了备受关注的新冠病毒疫苗 mRNA-1273 （下称 Moderna 疫苗）的临床一期人体临床试验数据。数据显示，45 名受试者中已检测的 8 人全部产生了针对新冠病毒的中和抗体，且其滴度等于或高于康复者血清的抗体水平。
目前为止，45 名受试者的接种不良反应在可接受范围内。
该消息引发了公司股价大涨。截至 5 月 18 日收盘时间，股票（NASDAQ: MRNA ）价格上涨 19.96%。5 月 19 日，Moderna 发布公告称，为筹集资金用于生产和分销 mRNA-1273 疫苗，公司计划以每股 76 美元的价格发售 1760 万股的普通股，总计约 13.4 亿美元，预计发行结束时间为 5 月 21 日。
据彭博社报道，投行高盛对 Moderna 疫苗成功概率的预测是 75%，而此前这个数据为 70%。那么，业内同行如何看待此临床结果呢？该进展又对国内疫苗开发路线有何影响呢？
图｜股票市场对 Moderna 疫苗寄予了厚望。（来源：彭博社）
抗体滴度高，不良反应能接受
Moderna 疫苗一期人体临床试验共招募 45 名受试者，年龄在 18 岁到 55 岁。每 15 人一组，分别接受 25 微克、100 微克和 250 微克剂量的接种。这是来自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领导的研究。
Moderna 公布了25 微克组和 100 微克组共有两次注射接种的免疫数据，250 微克组只有一次注射的免疫数据。前两组的临床数据来自接种两周之后，后一组数据来自接种后第 29 天。
在 3 个剂量组之间以及 25 微克组和 100 微克组的两次注射之间，均观察到疫苗诱导的抗体反应呈现剂量依赖性。
25 微克剂量组的受试者体内产生的结合抗体水平与新冠肺炎康复者血清抗体的样本相同；100 微克剂量组的受试者体内产生的新冠病毒抗体 “大大超过” 了新冠肺炎康复者体内的抗体水平；目前尚未获得 250 微克剂量组的临床试验数据。
其中中和抗体只检测了 8 人，分别是来自 25 微克组和 100 微克组的前 4 名受试者。8 名受试者均检测到中和抗体，且其水平等于或高于康复者血清的抗体水平。中和抗体可有效阻止病毒感染细胞并消除病毒。
另外，小鼠试验结果显示，mRNA-1273 疫苗可抑制新冠病毒在小鼠体内复制。
对于不良反应，Moderna认为，其疫苗安全且耐受性良好，且与其此前的传染病疫苗临床研究一致。
在中低剂量组中，只有一例 100 微克组受试者出现三级反应红斑。但在 250 微克组中第二次注射接种后出现了 3 例发烧、肌肉疼痛和头痛，这也是三级反应。不过所有不良反应都是暂时的，且能自愈。目前没有四级或危及生命的不良事件。
Moderna 表示，根据一期人体临床试验的临时数据，后续二期人体临床试验将调整为针对 50 微克和 100 微克组的对照试验，同时Ⅰ期人体临床试验后续也将加入 50 微克的剂量水平。
Moderna 首席医疗官塔尔·扎克斯（Tal Zaks）博士在声明中表示，这些数据表明，即使在 25 微克的低剂量下，也能引发因自然感染表现出的免疫反应。
Moderna 首席执行官斯蒂芬·班克尔（Stephane Bancel）表示，鉴于一期人体临床试验数据以及小鼠挑战试验模型数据均表现积极，在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许可的前提下，团队将尽可能快速、安全地在 7 月推进三期。同时也在尽力扩大疫苗生产规模。
需要说明的是，疫苗一期试验的主要目的是检测药物的安全性，在后续的二期试验中将会进行剂量和剂次免疫程序探索研究。
图｜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Moderna 公司大楼的入口。（来源：美联社）
更具体的数据才有说服力
虽然结果看好，但业内人士纷纷表示，Moderna 的公开消息缺失了最重要的信息，即疫苗产生抗体的滴度数据，以及抗体水平在体内的滴度曲线。Moderna 疫苗用的是全长的刺突（S）蛋白基因信息，清华大学全球健康与传染病研究中心主任张林琦认为，如果这些数据缺失，对于其结果的解读，“我们只能停留在雾里看花阶段”。
张林琦团队同样在进行 mRNA 疫苗的研发，并已经在小型哺乳动物中取得了较好免疫结果。张林琦在接受 DeepTech 采访时表示，Moderna 的初步结果还是不错的，但需要看产生抗体的滴度是多少，这些抗体在体内持续存在多长时间，以及其滴度下降的快慢，而这些数据还需要更长时间去研究。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助理教授李林鲜亦认为，因为新冠康复者的血清抗体滴度水平有很大的浮动范围，那么 Moderna 采用的新冠康复者的血清抗体参照指标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从攻读博士期间便一直从事用于 RNA 递送的脂质纳米粒的设计和开发工作，其在 2017 年还被《麻省理工科技评论》评选为 “35 岁以下科技创新 35 人”。
他的看法是，这个试验结果 “偏中性，因为没有具体的数据，但是看起来是可以往下走的。” 他也强调，Moderna 需要给出抗体在体内的持续时间和滴度水平，因为 “新冠病毒有点来得快去得也快”。
河南省疾控中心疫苗临床研究中心主任夏胜利对 DeepTech 表示，“这个结果不错，比我们预期的要好”，且 Moderna 疫苗的不良反应是可以接受的，其研究可以往下一步推进。
此外，血清抗体水平只是理论上可以中和病毒，需要临床三期数千人规模的验证。因为只要有病原体侵袭人体，人体就会产生抗体，而疫苗产生的抗体是否为新冠病毒的特异性有效抗体，还需要验证。此外，疫苗是否能产生足够滴度的抗体水平，也需要探索验证。夏胜利同时是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灭活疫苗临床研究的负责人。
夏胜利表示，mRNA 疫苗已经研究了十几年，但至今尚未有产品上市，尤其这个新冠病毒复杂，其致病机理和症状和其他的呼吸道疾病不同，所以这款疫苗成功与否需要严格验证方能知晓。
Moderna 疫苗会成功吗？
自 1 月 7 日中国疾控中心成功分离出新冠病毒后，Moderna 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在 1 月 13 日即完成新冠病毒疫苗序列的设计。1 月 23 日，Moderna 宣布与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EPI）合作开发针对新冠病毒的 mRNA 疫苗，到 2 月 7 日，该公司即生产出第一批疫苗临床测试样本，从设计到生产只用了 25 天。
到了 3 月 16 日，mRNA-1273 疫苗在美国凯撒医疗集团华盛顿卫生研究所（KPWHRI）正式开始人体临床试验；5 月 7 日，首席执行官班克尔表示，疫苗二期临床试验获批，Moderna 计划招募 600 名受试者；5 月 12 日，Moderna 疫苗获得美国 FDA 授予的快速通道认证。这是一个闪电速度。迄今全球有 130 多条疫苗开发路线，其中 9 款疫苗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其中 5 个来自中国团队，分别是由军事科学院陈薇团队的腺病毒载体疫苗，北京科兴中维生物研发的灭活疫苗、国药集团中国生物获批临床的两个灭活疫苗以及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生物学研究所获批临床的灭活疫苗
对于 Moderna 疫苗的进展，《华尔街日报》报道认为，尽管一期人体临床试验的结果令人鼓舞，但由于只有 45 名受试者接种疫苗，还不能太早对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下结论。报道称，如果 Moderna 的所有临床试验进展顺利，美国 FDA 可能会在秋季之前批准紧急使用该疫苗。
据《纽约时报》报道，Moderna 首席医疗官扎克斯在一次采访中表示，如果临床试验进展顺利，到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mRNA 疫苗可能会被广泛使用。扎克斯还称，免疫所需剂量越低，疫苗惠及的人群就越广。
纽约大学兰格尼医学中心传染病和疫苗中心主任马克·穆里根（Mark Mulligan）表示，Moderna 的工作 “非常鼓舞人心”，“虽然参与者不多，但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穆里根没有参与早期试验，但预计将参与 Moderna 疫苗研究的后期试验。
Moderna 疫苗目前还没有儿童组研究。穆里根表示，在儿童身上的测试常常被推迟。
夏胜利表示，Moderna 的疫苗进展的确迅速，且快于国内的疫苗研究。国内灭活疫苗的临床试验需要 3 次接种，而 Moderna 的疫苗只需要2次，且没有预先经过动物研究。另外，有专家表示，国内腺病毒疫苗的预存抗体效果就不够理想，其第二针接种会消耗掉第一针产生的抗体，而 mRNA 疫苗本身只含有一段基因信息，不存在接种者预存抗体消耗的问题。那么，如果 Moderna 疫苗成功的话，国内疫苗研发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呢？张林琦表示，凡是第一个出来的疫苗公司，可能也是第一个制定新冠疫苗标准的机构，“因为大家都要跟他这个标准进行比较，这都是全世界的游戏规则”。
尤其是在中国，目前新冠肺炎疫情很弱，这就让中国的疫苗无法在国内进行三期研究。张林琦认为国内疫苗可以到国外去做临床三期，或者拿一些替代指标来评估。他表示，如果以替代指标评估的话，“需要综合考虑，我觉得中和抗体是大家都需要看的重要指标之一，同时可能也会评估疫苗的T细胞免疫反应”。夏胜利也认为，紧急情况下，如果国内的 mRNA 疫苗工艺相同，技术相同，那么应该存在参照 Moderna 疫苗的三期临床保护效果进行附条件批准上市的可能性。
另有业内人士告诉 DeepTech，Moderna 疫苗的进展是对国内新冠疫苗研发的一个提振，“如果 Moderna 的临床试验效果很好，国家会对该领域更加重视，国内资本市场、产业界也会加大投入，这个行业肯定会起来的”。
Moderna 是第一个公布新冠疫苗人体临床数据的公司，我们期待国内正在研发疫苗的团队，也能及时公布临床试验数据，让更多的人了解国内新冠疫苗的研发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