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对你一无所知,却可以肯定你是一个人,因为在自然界之中,没有其他动物会捧着一本书或端着一部手机来读——要看着一堆不明所以的符号,还不如找下一餐来得更实际一些。
另一方面,人与其他动物却没有两样,亦有基本的动物性需要,有时我们想要的和动物没有分别:食物、性、舒适住所、免受伤害等等。
这些需求得到满足以后,大部分动物就可以安枕而睡了,可是大部分人都并不满足于此。衣食足而知荣辱,人有理想,有思考,有所追寻,甚至可以为理念犯险,为理念放弃安逸。
你有想过我们人为什么会这样吗?
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同时是一只蜥蜴、一只狗,也是一个人。根据脑神经科学家Paul MacLean的分类,大脑可以分成蜥蜴大脑(Reptilian Brain)、哺乳类大脑(Limbic System ;边缘系统)和新皮质(Neo-Cortex)。
人的三重大脑(Triune Brain)
蜥蜴大脑
这是大脑中最原始的部分,为什么叫蜥蜴大脑呢?那是因为人脑的这个部分和一只蜥蜴没有两样:肚饿时都会寻找食物,受到攻击时都会战斗或逃跑(Fight-or-Flight Response)。人和蜥蜴都有着同一个蜥蜴大脑,但蜥蜴就只有蜥蜴大脑,而人尚有其他部分。
哺乳类大脑
这是哺乳类动物在蜥蜴大脑的外层,为所有哺乳类动物所共有,包括人类。哺乳类大脑主责我们的情感和社会生活。蜥蜴不会感到孤独,亦不会因同伴抛弃而感到紧张;作为哺乳类动物的狗却是群体动物,它们的复杂情感是建立群体关系的前设。
新皮质
新皮质可说是人之为人的原因,良知、逻辑、长远计划的能力无一不植根在新皮质。狗虽然是服从的动物,但却缺乏良知,只会毫不犹豫地服从上级的指令。新皮质让人类得以理解“对错”、“理想”、“长远目标”等抽象概念,并按之而行动,即使这些行动有时会违背生物本能。所谓人禽之辨,生理学上就是人类多了新皮质这个部分。
动物性的两个大脑并非万恶之源,它们对于人类物种存续至今尤为关键。
由理性推导(新皮质的功能),食物和性交是物种得以繁衍的基本条件,所以说食物和性交有其理性上的意义,但应该没太多人进食或交配时会想着人类的整体存续——驱动我们的,是动物性、单纯而直接的欢愉(蜥蜴大脑的反应),或用英文说得比较传神:Nitty Gritty Feelings。
可是,把动物性大脑和人脑放在一起,有时会导致冲突。比如你想要减肥,但眼前有杯雪糕令你垂涎欲滴,于是内心天人交战(在你脑海里有两个对立的个体有相对的矛盾,比如你脑子里有一个好的你和一个坏的你在斗争)。
这个时候,你的蜥蜴大脑很想吃雪糕,因为在生物的演化历史,填饱肚子永远比挨饿好,尤以高脂肪、高糖分的食物更佳。与此同时,你的新皮质记起你要减肥的目标,如果你曾经因为体型而被嘲笑,哺乳类大脑更令你回想起这些羞耻的片段,使痛苦的情绪重现,让你抵抗欲望。
有时候,新皮质会胜出,以理性主导行为,压制住生物的本能;有时,蜥蜴大脑和哺乳类大脑会胜出,你便开怀大吃。
理性与本能的交战
减肥并非单一例子,类似的情况俯拾皆是:为什么人有理想,却不敢实行?可能是恐惧(哺乳类大脑的情绪)战胜愿景(新皮质的概念);为什么人会偷情?可能是性欲(蜥蜴大脑的原始欲望)战胜道德规范(新皮质的概念)。
甚至夸张点说,人生至少七成烦恼都是由不同理念、欲望的拉扯而起。有时是心志不够坚定,臣服于欲望之下而误大事,这是由于我们的新皮质缺乏控制能力。有时却相反,我们被抽象观念所囿,未有觉察自己情绪、感觉上的需要和爱好,以致达成目标,却郁郁寡欢。
所以归根结底,我们不是要除尽欲望,亦非要抛弃理智。静观能促进三个部位的互相联系,把欲望、情绪、冲动导向至人的理性中心——新皮质处理。如此一来,我们更能权衡轻重、因时制宜,在享受之余作出明智的决定。
而练习静观,其实是运用新皮质的一项特珠能力:直接观察自己的心志状态——我可以体验做自己是什么感觉,直接知道自己当下有什么情绪和感觉。这项能力,只有人能拥有,世上更只有你一人能观察你自己的心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