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与英雄——南唐后主李煜

李煜,亡国之君。提起此君,我们会想起一句话:“作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

我一直觉得后人对李煜的这种评价只对了一半。所谓“作个才子真绝代”,确也!后半句“可怜薄命作君王”我不苟同久矣。


李氏词作,后人评价甚高,王国维先生一点都不吝啬:“词至李后主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此评价已超出词作本身。就后主词而言,脍炙人口之句不绝——

妇孺皆知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阕绝命词问天问人而自问,悲恨激楚之深厚强烈,如江水滔滔,所谓“有篇有句”之绝响。也惟其有最绝望的歌者才能唱出这最美的诗篇。

再读《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风飘万点尽红英,世间至美至匆匆,林花凋谢如美人香消。岁序推移,人事更替,何至于如此无情。难怪后主泣血无泪,惝恍如梦。读末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何人而不嘘唏。美意不留,芳华难驻,此恨无穷,东逝之水,不舍“淘尽”之悲。写的虽是一已之失意情怀,却触动了人类所共有的脆弱神经。

还有《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还有《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之可爱在这两首词作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身为一国之君却“谙声色、不恤国事”,即便已为臣虏,依然泪对宫娥。“天上人间”的迷离恍惚看得出他心怀故国却无意经纬的真性情。这就是李煜的本色,从他世俗小器的眷恋中,我们读出的却是通达大度的人世况味。“话到沧桑语始工”当然不错,加上“情至极处意无穷”才是对李词的完整体悟。

李煜的才情开诗家新景,后人无可观项。历史对他的苛责在于“不恤国事”,我们对他的期待在于既怀英雄气概又兼才子风流。此何其谬也!英雄的壮烈基业在身外,内心却是无垠的空洞和寂寞。唯才子可内外兼举、情动古今。



生而如愿为才子,不屑风流叹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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