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村落是如何发展成城市的?

大约在中石器时期,尼罗河至幼发拉底河一带的远古先祖便停下来迁徙的脚步。

最后一次冰期消退,气候由寒转暖,人类首次获得更为充足和稳定的食物来源,远古人类的大脑和性器官进化显著。采食变得容易,食物剩余开始出现。盐的发现以及腌制、熏制技术的进步,原始人类可以调节余缺,开始摆脱长期朝不保夕的生活,并逐渐逐水草、洞穴而居。

贮藏和定居,开启了人类原始村落文明。

食物充盈,性需求不再因饥饿而受到抑制,相反性功能变得持久而强烈。所谓“饱暖思淫欲”,远古村落成为了人类生息繁衍之地,主要功能只有两个,一是食,二是性。一个是生命的维系,一个是生命的繁衍。

大约距今一万年左右,世界不少地方的远古村落已会驯化动物,种植食物以及饮食正规化。早期的农业革命开始出现,豆类、瓜类、麦类植物出现,牛羊被驯化,并用于托运,狗已成为家畜,并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

此时,不少远古村落实行外族群婚制,村落便成为人类繁衍及幼儿养育的集体巢穴。这方面,女人有天然的优势。

女人温柔的母体以及充盈的乳汁,确保了幼儿免于饥寒。男人一般在外打猎,村落自然留给了女人守卫和照看。但是,由于生产力极为低下,男女性别的分工显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明显。

除了养育幼儿,其它时候女人们俨然是一个个精壮的男人。在村落里,她们打制石器,驱狼赶虎,挥锄刨地,筑建篱笆,编制藤筐,捏制泥罐,修筑房舍,挖掘地窖,搭建畜棚,驯化牲畜,改良品种。

此时的女人不是顶半边天,而是创造了整个世界。她们养育幼儿,保卫家园,肩负技术革新的重任。

村落,最早是庇护、养育的场所,也是女人创造的爱之容器。从村落到城市,实则是这一器皿的扩容,是爱抚养育的延续。芒福德说:“城市正是吸收了这些村庄习俗,才形成了城市自身强大的活力和爱抚养育功能;正是在这样基础上,人类进一步发展才成为可能。”

从远古村落中,我们可以看到城市的影子。村落的洞穴、房舍、畜棚、水渠、地窖、谷仓、栅栏是远古城堡,以及今日都市的雏形。用于隔离猛兽侵犯的栅栏,后来演化为城市的防卫城墙。饮水沟渠,晋升为城市的自来水系统。排水暗沟,进化为城市大型的下水道系统。地窖和谷仓,分别是城市防空洞和仓储中心的雏形。

世界不少远古村落都有过生殖器崇拜,其中巨大的阴茎雕饰,演化为城市的宝塔、纪念柱以及高楼。对雄壮生殖器的崇拜以及审美,似乎写进了人类的基因里。时至今日,不少建筑设计师依然喜欢取型于硕大的阴茎来勾勒巍峨的大厦。

在新时期时代,在尼罗河河谷、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以及以地中海东岸的新月形地带,涌现了大批原始村落,并逐渐演化为远古城镇,如古巴比伦王国首府巴比伦城、古巴比伦尼亚首府乌尔城、古巴比伦苏美尔古城尼布尔城、古埃及尼罗河三角洲上的太阳城,等等。

几乎所有的远古城镇都起源于农业发达的原始村落。在美索不达米亚河套冲积平原,大片淤泥与沼泽,当土地水分排减,强大的肥力供谷物生长。在今天耶路撒冷附近,这里是全球唯一雨热不同季的地区,冬季多雨潮湿,夏季炎热干燥,适合栽培野生谷物和易于驯养动物。

人口是城市发展的必要条件,但并不是人口的堆积,村落就可以发展为城镇。今日,人口等于城市的落后观念及政策,在巴西、墨西哥一些国家已出现严重的“反城市化”、“大城市病”问题。

从村落到城镇,依赖于社会分工、公共秩序以及公共设施的进步。

随着驯化动物、种植以及灌溉技术的进步,外出狩猎的投入产出比已低于村落驯化以及种植。于是,当年在外狩猎的男人逐渐回到村落,他们凭借生猛的体魄,驱赶狼虎猛兽,刨地耕田。此时,男女社会化分工才逐渐明显,女人回归家庭,彰显女性魅力,温柔、美丽、妩媚;男人的社会地位也开始提高。

从原来直接诱捕猛兽,摄取食物,到驯化动物,施肥耕种,这说明迂回生产开始出现。社会分工和迂回生产出现后,第一个不直接参与生产的职业从男性猎手中诞生了。随着村落越来越庞大,村落安全是一个族群的生命线,男人猎手们开始承担着保村护院的专职工作。

由于男人猎手不直接参与生产,他们缺乏食物来源,因此村民拿出部分剩余食物供其充饥。这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早一批公务员。但在当时,这并不能理解为保护费,更多的是集体分配。

到了父系氏族年代,这些出色的男人逐渐成长为令人尊重的英雄猎手,渐而成为部落或村落酋长,甚至是至高无上的国王。

古巴比伦传说中的吉恩杜便是一位英雄猎手——“拿起武器驱赶狮子,使牧羊人能以安睡;他擒获豺狼,捕捉狮子,使牧民们能躺下休息;恩吉杜就是他们的守卫者,吉恩杜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盖世无双的英雄。”古巴比伦王、编著了伟大的汉谟拉比法典的汉谟拉比也自称是其臣民的牧者。

酋长的出现,意味着王权制度、等级体系的出现,以及私产的强化。原始村落是一个直接生产、自给自足的社会经济体系,而猎手、酋长和国王出现之后,村落开始向有组织的分工明确的早期城市演进。于是,城市的猎手(军队)、税官、盐官、建筑师、巫师、法典、程序、宫殿、庙宇、大学、道德体系、公共设施以及奴隶产权,就逐渐形成。所谓的“城市革命”便出现。

从分散、自治的远古村落到早期城镇进化,最重要的变量是酋长或国王的出现。苏美尔人传说中的吉尔伽米什,是一个勇敢的猎手,一位捍卫部族的酋长,是巴比伦神话传说中埃里克国的国王,还是乌鲁克城周围城墙的建造者。

在王权制度下,国王指挥着成千上万的人建造城墙、战壕、宝塔、庙宇、祭坛、宫殿、金字塔,开凿水渠和运河。同时,国王掌握着臣民及奴隶的生杀大权。

与猎手的出现类似,城市最早起源也来自防卫。早期城市,更准确讲是城寨、城堡以及卫城。最为著名的莫过于雅典卫城,筑于山丘之上,便于防御敌人进犯。今中国闽西、粤北、赣南客家土楼在当年亦是防御工事之用。

公共设施及秩序,是一个城市进化的标志。分散自治的远古村落不具备高度组织化的公共文明。在世界各地的远古村落中,村民都会驯化和饲养狗解决满地粪便,用猫来消灭自带病菌的老鼠,以此来维护公共卫生。古埃及和当今的印度村落都擅长驯化蛇来消灭鼠害,以防鼠疫传播。

从村落发展到城市,这种“土办法”难以解决人口密集的公共卫生问题。事实上,城市公共卫生进步也极为缓慢,为此人类差点付出了屠城灭种的代价。早在公元541年,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拜占庭帝国首府君士坦丁堡就爆发了鼠疫。14世纪中期,欧洲爆发人类历史上最为致命的“黑死病”(鼠疫)。

但真正体现远古城市荣耀的是墓穴和庙宇,而不是发达的商业及技术。

远古人类对死亡感到恐惧,又颇为好奇。墓穴,尤其是对先祖的供奉,便成为强化权威的工具。墓穴,是城市最早的胚胎。古埃及金字塔、各种宗教的宝塔以及国王古墓,成为一座城市最为庄严的核心。

墓穴,是“死人城市”,而庙宇,则是活生生的、效用最高的城市设施,如著名的雅典卫城里的帕提农神庙,古罗马城里的万神庙。

庙宇,垄断了这座城市的信息、财产及政治权力,是世俗政治与宗教统治的交汇之地。至于政教合一,还是教为政所用,完全取决于两者势力的斗争。

耶路撒冷,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共同的圣城。其中圣殿山、哭墙属于犹太教,阿克萨清真寺和圆顶清真寺属于穆斯林,圣墓教堂和苦路属于基督教。这座孕育了三大宗教的圣城,却一直在宗教冲突与世俗政治争斗的战火上滚烫。

在《圣经·列王纪上》记载,所罗门即位后,花费了七年时间在城内建造了第一座圣殿,即所罗门圣殿。此后的400年,直到前586年所罗门圣殿被毁,这座圣殿成为全国唯一的宗教场所和朝圣的中心。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著名的《菲德罗篇》记载,古神特乌斯向埃及国王塔姆斯法老炫耀其发明文字。塔姆斯大为不快,担心文字的发明会打破其对信息的专属垄断权。

时至今日,各国各城的灵魂建筑,不是墓穴,就是庙宇。在欧洲,哥特式教堂,便是这座城市最高的、最富丽堂皇的建筑,是这座城市的精神,也是古代教权、王权统治的核心。

社会分工和迂回生产的进步,推动着从远古村落向远古城堡演进。王权制度的出现,促进城市往高度组织及公共秩序方向进化。村落走向城市,不是人口之堆积,建筑之叠加,而是生产力、分工组织、公共设施及秩序之进步。

文 | 智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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