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场血腥的仿生人革命,美剧《西部世界》第十集为第一季画上了句号:在主题乐园工作的仿生人接待员德洛丽丝(Dolores),杀死了幸存的乐园创造者罗伯特·福特(Robert Ford)。但就在她将枪对准福特的头时,福特强迫德洛丽丝上了一节突兀的艺术史课。他解释道,米开朗基罗的画作《创造亚当》(The Creation of Adam)包含着一个隐藏的象征:上帝鼓起的圣袍其实勾勒出了一个大脑的形状。福特似乎想传达这样一个信息:意识,其实是创造者能给予其创造物的真正礼物。
意识是真正的礼物
《西部世界》的作者们并没有凭空想出这个隐喻。事实上,妇科医生F.L.梅斯伯格(Frank Lynn Meshberger)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在《美国医学会杂志》*上提出了这一理论。当然,这样的理论也有一些争议:一组对立的研究者认为,这个形状其实是一个子宫。
*译者注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https://www.nslc.wustl.edu/courses/bio3411/woolsey/2011/JAMA-1990-Meshberger-1837-41.pdf)
当德洛丽丝(Dolores)试图杀了自己的创造者福特博士时,后者指着米开朗基罗的名画《创造亚当》说:“人们花了500年的时间才注意到,这幅画里隐藏着其他信息。一位医生发现,(上帝的背后其实)是一个人类大脑。神圣的礼物并非源自更高的力量,而是我们自身的心智。”
—《西部世界》第一季
这位画家的生平也许能更好的地帮助我们理解这些理论。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是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他在西斯廷教堂的天顶上绘制了一系列关于《圣经》的湿壁画。其中就包括这幅《创造亚当》。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一个特征是,在这个时期,艺术家们开始追求愈发逼真的人体画像。这样的追求,催生了很多身兼解剖学家的画家。米开朗基罗也不例外:据他的传记作者、同时代的乔治·瓦萨里(Giorgio Vasari)所言,为了了解人体是如何组成的,米开朗基罗在少年时就开始解剖尸体。
事实上,上帝就坐在它上面
福特所提到的《创造亚当》这幅画,是绘于梵蒂冈西斯廷教堂天顶的众多圣经场景之一。画中,上帝之手伸向亚当——可能是为了传递生命的火花。然而,梅斯伯格在他的论文中提出了另一种解释:上帝在这幅画中传递给亚当的火花不仅是生命,也是智慧。毕竟,米开朗基罗在他的十四行诗中写道,他认为智慧是一种神圣的礼物。而画中正好就有一个大脑。上帝就坐在它上面。
梅斯伯格说,如果你将一把斧头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刀刃的前端正好落在眼睛和刀柄之间而刀柄从头骨后面穿出,露出的大脑切片看起来就会很像上帝和天使背后的红色圆圈。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在斧头所形成的伤口上有一条新月形的裂缝,恰巧对应着画中上帝的手臂环绕夏娃时所形成的新月形。甚至连血管也清晰可见:从大脑垂下的绿色缎带看起来就像连接颈部与大脑的动脉之一。
(上:《创造亚当》局部,下:大脑解剖图)这幅画中的一些元素“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与解剖学上的形状完全吻合”,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授、医学插画家伊恩·苏克(Ian Suk)说道,“我很吃惊。”
—The Verge
二十年后,苏克和他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神经外科医师同事拉斐尔·塔玛格(Rafael Tamargo),在教堂天顶的另一块版面上发现了属于他们的隐藏大脑。这幅名为《神分光暗》的画描绘了“神说,要有光”的那一刻。考虑到文艺复兴时期艺术侧重于生动的人体结构,苏克和塔玛格注意到上帝的脖子看起来很不寻常——他的颈部显得很突出。事实上,它看起来更像一个脑干。脑干这一结构处于大脑的底部,主要职责是确保身体能维持像呼吸一样的基本功能。苏克和塔玛格对一个大脑模型拍摄了照片,并将其阴影与上帝颈部的阴影进行对比,结果它们是一样的。他们将这一论文发表在《神经外科》(neurosurgery)杂志上。
“即使在米开朗基罗那个时候,大脑也是生命中最大的谜团之一,”苏克在接受The Verge网站采访时表示,“我觉得作为一个教徒,一个科学家,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探寻人类大脑的奥秘是他的一个主要追求。”
《神分光暗》中上帝的颈部
—《神经外科》
苏克和塔玛格在他们的论文中指出,“米开朗基罗在他的艺术作品中藏了脑子”这个想法并非人人都买账。神经外科医生迈克尔·索尔克曼(Michael Salcman)的一篇论文称,米开朗基罗对尸体解剖性的探索支持这一理论,但索尔克曼也警告道:“我们的视觉系统……会在没有模式或含义的地方填充细节,并创造意义。”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不同的人在上帝鼓起的圣袍中看到了不同的形状。已故妇科医生安德里亚·特兰基利(Andrea Tranquilli)认为,《创造亚当》中围绕着上帝和天使们的红团不是大脑,而是一个含有胎盘的子宫。他在《母胎与新生儿》( Journal of Maternal-Fetal & Neonatal Medicine)杂志里写道,“也许我们因为自身医学背景而带上了偏见(我是个妇产科医生,而我妻子致力于胎盘酶的分子生物学研究),但毫无疑问,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从人类子宫和胎盘出生(被创造出来)的亚当。”上帝和亚当伸展的手臂形成了脐带,将营养与氧气从母亲传给婴儿。绿色的绸带并非血管,而是一股包裹着子宫内胎儿的羊水。
-Rachel Becker
在2015年发表在《梅奥诊所学报》(Mayo Clinic Proceedings)的一篇论文中,另一组研究人员以这一理论为基础,补充说:这一子宫并非普通子宫,而是刚刚经历过分娩的子宫。作者分析道,这就是为什么织物上会有褶皱。普通的子宫是不会这样的褶皱的。分娩后的子宫被拉伸,皱巴巴地像一个泄气的气球。奇怪的是,作者发现的子宫颈——红团右上边缘的突起——并非指向亚当,而是远离他。因此,似乎并不是上帝的子宫将他生出来的。相反,整个场景仿佛描绘了一个斜倚着的女人,亚当背后的蓝色背景代表着她的躯干。在亚当头顶的正上方有一对非常清晰的乳房和乳头。研究者写道:“我们看到上帝位于一个产后的子宫里,与此同时,亚当躺在一个女人的躯干上。”
到底谁是对的呢?谁也说不准。索尔克曼在一篇论文中补充道:“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可能会觉得,神经学家和肾脏学家能在任何地方发现大脑和肾脏。”(肾脏学家宣称他们在西斯廷教堂天顶的其他壁画上发现了肾脏)。对于锤子来说,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像钉子。而很明显,对于妇科医生来说,上帝的长袍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脑——和一个子宫。
作者:Rachel Becker|封面:Pay989
译者:加菲儿|审校:曹安洁|排版:小葵花
原文:https://www.theverge.com/2016/12/6/13852240/westworld-finale-ford-dolores-michelangelo-brain-creation-of-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