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上位史:一树樱花是如何打败满园春色的?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三月的春风吹过,吹出漫山红遍,一枝樱花一枝春。

三月是樱花的季节。

白如雪、粉如黛,如霞似锦,香雨霏霏,堪比风荷举。

往年的这个时候,怕是大街小巷都躲不过赏樱人的身影。

而今年,即使疫情汹涌,却也不妨碍人们开启云赏樱热潮。

在老一辈人的眼里

春天的热闹属于桃花、迎春、海棠、山茶花的

而在如今,

樱花艳压群芳,独占鳌头,霸占了春日所有的目光。

樱花究竟是从何时起,有了这样叫人倾倒的魅力?

樱花是多种蔷薇科樱属观花植物的通称,其中以日本选育的樱花栽培品种最负盛名,而野生樱花则最早诞生于喜马拉雅山东部,中国华西南一带,目前中国所拥有的野生樱花特有种也是世界最多的。

据文献资料考证,早在中国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樱花就已在中国宫廷内栽培,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和大街小巷。

唐朝诗人元稹的《折枝花赠行》中曾写到:“樱花树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李商隐也写过:“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但翻开史籍可以发现,与连篇累牍的桃花、梅花等花卉相比,樱花在中国古代可以说是默默无闻了。

从《本草纲目》《植物名实图考》到《花镜》《花经》,各色有关植物的古籍中往往只见樱桃、不见樱花,即使是在修订于清朝、资料相对齐全的花木类百科全书《广群芳谱》中,情况也并没有好太多:关于梅花、牡丹的诗词数以千计,关于樱花的介绍却只有寥寥数行,所收录的诗词也不过数十首。

中国素来以地大物博著称,值得观赏的花卉就数不胜数。光是外形、花期上与樱花相近的,便有梅、桃、梨、李、杏、海棠等多种蔷薇属开花树木,且大部分自秦汉起即有栽培品种和观赏应用。

自古以来,花卉在中国的社会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古人相信花木有性格、德行、才能,因此赏花也并不囿于一项休闲娱乐之举,而是出于特定的仪式感与理念。

如梅花,因其“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清傲之态,风靡两宋,是无数文人士子们的寄托。甚至有了“学圃之士必先种梅,且不厌多,他花有无多少,皆不系重轻”这样的夸张说法。

再如“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因其富丽堂皇的盛唐气象,成为那个朝代当之无愧的花中之王。

君子们忙着吟咏梅兰竹菊,欣赏梅妻鹤子,寻找生命中的桃花源,樱花只能属于满园春色中最普通的一个。

不过,这倒也不是樱花之过。

中国将近一半的野生樱花类群都分布于中国西南的高山深谷;西南边陲自古被视作蛮夷之地,与中原主流汉文化缺乏交流。

而在华北、华东一带常见栽培的,也只有山樱、樱桃等寥寥几种,花形花色都相对单一;加之花期短暂,并不能引起世人的格外注意。而其飘零易落的特质,很容易使人联想起红颜易逝,徒惹伤感,也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里对“长久”“团圆”的追求。

樱花真正的“贵人”要属日本的嵯峨天皇。

樱花在唐朝时期传入日本,当时的日本深受大唐文化的影响,也追随这唐朝士人追捧桃花、梅花。

真正把“赏樱”仪式化,并且在宫廷里种满樱花的人,是这位嵯峨天皇。

嵯峨天皇,日本第52代天皇。他不恋权位,反倒好琴棋书画,信奉无为而治,平生最爱樱花,他在宫廷中种满樱花,还要求贵族、武士定期来欣赏。

赏樱,就这样变成了一种贵族仪式。

记载当时贵族生活的《源氏物语》也有关于〈花宴〉的纪载:在农历2月20号左右皇帝会在南殿举行樱花宴。王公大臣、皇族子女们都来参加盛会在樱花树下吟诗作对、吟咏樱花。

在当时,日本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出本地观赏性樱花,比如现在名满天下的染井吉野樱花。

但是,樱花在日本的征途并不算一帆风顺,只是最为观赏性花卉的樱花还并不能引起大和民族的共鸣。直到武士道精神在日本的崛起,给了樱花脱胎换骨的机会。

日本有一句民谚:樱花七日。

就是说一朵樱花从开花到凋谢,只有短短的七天。花开时热烈灿烂,但是一阵风吹,樱花就会纷纷从树上落下来,这样美到极致时凋落,不禁让人产生悲恋之情。

相比花开的妩媚娇艳,落花更能牵动人心。就是这种转瞬即逝的美,影响了日本人的生死观。

也是这种对落花的比喻,非常形象地描绘出了日本武士人生观和价值观。所以在日本古代,武士会把自己比喻成樱花——在战斗中像樱花一样凋谢。

武士之死,如花落一瞬,是一种终极之美的姿态。“在最美的那一刻凋落”就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一个层面。

当年,丰臣秀吉,结束战国时代,统一日本的三大人物之一。就在醍醐寺种了700株樱花,举办的“醍醐の花見”,声势浩大,登峰造极。从此之后,日本“花见”这一次专门指代3-4月份在樱花树下举行的露天赏樱大会。

武士,在日本的历史中,是非常崇高的职业,他们看淡生死,只为效忠。民间也开始流传“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的传闻。

在日本的“和歌”中,“舍命惜花”是最重要的情调,“樱花歌”中,吟咏“落樱”的占一半之多。

二战结束之后,樱花开始了它征服世界的旅程。

樱花在异国他乡生根发芽,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日本政府的“樱花外交”。

自20世纪初起,日本开始将樱花树作为外交礼物赠送给别国,在东亚,樱花最初伴着日本军国主义的扩张传播,而随着战后国家邦交的正常化,樱花亦成为了和平和友谊的象征。中国的赏樱胜地武汉大学既有侵华日军当年留下的“国耻之花”,也有中日恢复邦交后由日本友人多次赠送的“友谊之花”。

而在中国,如今人们种花、买花、赏花时,不再如从前般,重视精神、气度、品格之类的象征意义。但凡形象足够优美,景色足够壮观,就已足够能为大众提供放松和享受,而樱花盛开时,其云蒸霞蔚,落樱满天的气势,让它终于在百花中夺得立足之地。

花事之兴衰,关乎世情,从被主流文化所忽视的小众观赏对象,到风头最劲的后起之秀。赏樱,相比赏菊、赏梅、赏牡丹,总更能引起年轻人的兴趣。

如今,受疫情影响,我们虽然看不见武大樱花的绚烂,却也别错过这个春天。

桃花、梨花竞相开放,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春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