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3万家百年老店长青不衰,门道在哪里?

                                                            位于京都的一家日本茶屋

日本拥有33,000多家百年老店,是拥有老字号企业最多的国家,是什么让日本企业经久不衰?答案看起来并不复杂:尊崇传统元素,代代相传;保持核心竞争力,不急于“创新”。

BBC报导,2008年一家韩国银行的报告显示,全球41个国家中有5586家公司的历史超过200年,其中56%的老字号企业在日本。

数据服务公司“帝国图书馆”(Teikoku Data Bank)2019年发表报告显示,日本境内有33,000多家历史超过100年的企业,包括位于山梨县的全球最古老的酒店——西山温泉京崑馆(Nisiyama Onsen Keiunkan),成立于705年,和一家位于京都的糖果甜品店——Ichimonjiya Wasuke,源自公元1000年。

还有总部在大阪的建筑业巨头竹高(Takenaka),成立于1610年;即便是三得利(Suntory)等一些全球知名的日本企业,历史也可追溯到1800年代。

在全球初创企业成破竹之势的今天,日本的跨世纪老店如何经历时代的考验而历久弥新?他们能否带给人们一些启示?

荃茶(Tsuen Tea)坐落在京东郊外的一个普通街角处,创建于1160年。在这座以神社、寺庙和花园而闻名的城市,荃茶的建筑显得相对平凡,充满着安静的气息。客人们在这里可以享用冰激凌、绿茶或小点心。据说这里是世界上年代最久远的茶屋。

荃茶的店主是一位38岁的日本年轻人村佑介(Yusuke Tsuen)。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对BBC记者说:“我们只专注于茶品,业务范围没有扩大过,这是我们能生存下来的原因。”

尊尚传统精神和文化 代代相传

京都大学管理研究生院院长兼教授原义典(Yoshinori Hara)说,这些历史悠久的日本店家被称为“ shinise”,即“老店”。

原(Hara)教授曾在美国硅谷工作过10年。他说,相对于西方企业追求速度和在极短时间内尽量获得最大收益(急功近利),日本老店的经营理念是看重可持续发展,这是老店长青的基石。这些店主考虑更多的是:我们如何将企业承传给下一代和后世子孙,让其绵延不断地发展下去?

村佑介说,小时候他的邻居里有不少同龄人和他的家庭背景相似,也是家族企业中的晚辈。对村佑介而言,选择经营自家老店是不需要怀疑的问题。“这不是我创始的企业,我在经营祖辈留下来的生意。如果我不继承它,这份遗产就会消失。在我上幼稚园和小学的时候,被问到未来的梦想是什么,我便很自然地想到,要继续经营自家的店。”

华威大学(University of Warwick)商学院教授佐佐木(Innan Sasaki)专注于研究日企的长青效应,她说日本作为一个古老的民族和国家,保存了久远的文化和建筑群,为日本人提供了浓郁的传统文化氛围。此外,日本人和企业普遍“重视长期目标,尊重传统和祖先留下来的文化。在加上日本是个岛国,与其它国家的交往相对有限,人们因此更希望能尽可能发展好当地商家和企业”,充分利用好这份资源。

日本许多老店都是中小型、家族式经营模式,主要涉及食品和服务业。有一些老店为了长久发展的考虑,会将外姓的成年男性纳入自家的血统(类似于中国的入赘习俗),以继承和发展家族企业。像铃木汽车和松下这样的日本名企,也有这样的做法。

保持特色经营 看重客户服务

注重和保持自家老店的特色经营和产品,即“核心竞争力”,不轻易改变产品,也是日本老企业经久不衰的一个门道。

正如上文提到的荃茶,百多年来他们几乎只专注经营自家的茶品,没有特别扩展产品范围,但对产品品质的要求却从不松懈,总有新老客人的光顾。

Hosoo是京都的一家和服制造商,始创于1688年。进入21世纪后,由于日本女性选择着和服的人越来越少,这家公司才被迫转行,开始为建材公司生产碳纤维。如今他们的核心产品——3D编织,已经赢得了很好的市场声誉和份额。

另外,日本企业注重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这种精神又推动了日企的持续性发展。在这点上,日式旅馆的做法尤为显着。

日式旅馆的经营传统是待客要像对待家人一样体贴和真诚,尽可能想到客人之需。

西村明美(Akemi Nishimura)家族经营的日式旅馆已跨越了六代人,曾接待过查理·卓别林(Charlie Chaplin)和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他们在2018年庆祝成立200周年。 西村说:“心与心的交流是日式旅馆的最佳部分。” 她翻开一本有着80年历史的手册,其中详细介绍了如何操作日式旅馆,包括如何处理客人的手帕、正确折叠并送回。 “但是有些客户可能不喜欢(书上说的做法),因此您还需事先征得客人的许可。”

佐佐木教授说:“这些公司优先考虑的是家族企业的承诺、连续性、品质、社区和传统等价值观,而不是财务报表(股东利益)。

“因此,这些公司在当地享有的社会地位,远远超过股东和相关利益者所能给予家族企业的回报,这也是为什么家族企业是日本的精英。”

不青睐“创新” 更爱“守旧”

“创新”和“初创公司”是西方正在流行的经营模式,然而在日本文化中,人们对“老店”的忠诚和认可度远远高于“创新”企业。

“初创的模式在日本社会仍面临挑战。我在向父母和朋友解释和分享我的初创经历时,遇到很多困难。”27岁的松崎(Mari Matsuzaki)这样说。她目前在总部位于东京的一家教育技术初创企业Queue工作。

“在硕士毕业班中,我可能是唯一决定加入初创公司的人。在日本,人们普遍不喜欢冒险或失败,这是日企需要克服的困难。”松崎说。

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库苏玛诺(Michael Cusumano)曾在东京科技大学教授企业家精神和创新课程,在日本生活和工作了8年。他说:“几百年来,关闭或卖掉自家企业在日本被认为是一种失败和羞耻。所以日本企业会尽力保持好自己的经营。

“日本社会和经济的灵活性不同于美国,日本不太热衷或轻易地创建新企业。这种趋势(反过来)帮助了日企保存下自己的经营。”

松崎说,“老店的优势在于资源、业内声誉和强大的运营网络。如果这些能与新技术和快速决策融合起来,初创企业可以成为日本发展的致胜武器。”

对此,荃茶店主村佑介有不同看法。他说:“我就出生在这里。我的祖先开创和经营了这家茶店,现在由我来接管。我的目标不是扩大经营或使其成为国际企业。最重要的是延续我们的传统做法,经营好自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