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里记载的西方医学故事,是一部脑洞大开的“夺命史”吗?

在一线医护人员不懈地照料和人群隔离措施的实行下,肺炎疫情渐渐得到有效的控制。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可喜的消息:确诊人数增长放缓,出院率的增长,疫苗的研发……专家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持坚定而乐观的态度。

当代的先进医疗技术,在这场疫情攻坚战中起着功不可没的作用。而在几百年前,医学就像一个黑洞。人们对此了解不深,甚至尝试了各种现在看起来天荒夜谭的操作,让治疗中的患者像白老鼠一般,终究在折磨中死去。

● 让·桑德斯·范·赫摩森《愚蠢的治疗》

这篇文章也许有些重口味,但它确确实实是西方医学一步一个脚印的探索。当然了,这也是西方人最想忘记的医学黑历史。

有一部重口味的美剧《汉尼拔》,当中有一个独特的细节:食人狂魔汉尼拔桌面上有这么一张不起眼的插画。

● 美剧《汉尼拔》剧照,留意桌面最底那张插图

这张被压在桌面最底层的插画,我们可以看到手臂、长剑,还有累累的伤痕。而全图更让人大吃一惊:这个神情哀伤的男人身上被插入了各种利器。

这张画源自于中世纪,画中的男子被称为“受伤的男子”,画里只有折磨男子的各种方式,却根本没有记载任何治疗的方法。估计这画纯粹是告诉读者“人有多少种死法”,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 “受伤的男子”身上插满了锐器

这仅仅是中世纪医学黑历史的冰山一角。人类染上疾病的概率就像发明武器的效率一样飞速提高,但治病的方法却依然停留在“玄学+运气”的博弈当中。

当时医生治病的原则基本就是:能切的都切掉,不能切的话,我“创新”一下,也许有救。

比起做白老鼠,让那些不懂真正医学的中世纪庸医动手术,还不如靠自身免疫力去攻克呢。毕竟被庸医搞死的几率,可比在家等死的几率大得多。

● “受伤的男子”的其他版本

中世纪没有相机,但这些黑历史依然被画家们画了下来。15世纪的画家耶罗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就看不过眼,把当时人们治疗“智商太低”的方法记录了下来,并把画作命名为《愚蠢的治疗》。

一般来说,智商这种东西可以理解为天生的,基因决定了底子,后期再发育到哪儿都有个限度。但是当时的人们却以为,人太蠢是因为脑力里有块奇妙的石头,它凝聚了所有“蠢”的精华,所以只要取出来丢掉,人立马会感到这个feel倍儿爽,比脑白金还管用。

● 耶罗尼米斯·博斯《愚蠢的治疗》

当然,也有人是不信的,就像博斯。他一向以创作讽刺画闻名,描绘宗教题材之余也记录人间乱象。

像他的画作《鸡蛋里的音乐会》中,一群音音乐家“破壳而出”大肆弹唱。蛋黄(yolk)谐音智障(yokel),意思就是讽刺这群音乐家都是傻子。

● 耶罗尼米斯·博斯《鸡蛋里的音乐会》

所以,博斯画下这幅《愚蠢的治疗》自然不是出于对手术的信仰,而是看透了手术不过是一种欺人的把戏。下面还有一段文字说道:

“大师,快拿走这块石头;我是Lubbert Das。”

(Lubbert Das相当于荷兰文学里的憨豆先生)

要说中世纪可怕医学的源头,其实来自于古希腊的“体液”学说:人的身体有四种体液,粘液、黄胆、黑胆和血液,分别代表自然中的水,火,空气和土地四种元素。如果人生病了,肯定是因为这四种体液不平衡。

最早期提出这个学说的时候,医师还会根据人的状态来开方子,例如生病的原因是“热”的话,就多吃黑莓,梨子和香甜的苹果,如果病因是“冷”的话,就多吃蛋黄和牛肉。类似咱们说的“以形补形”,但又没那个形。

● 有病?吃就完事儿了

这种食物治疗法其实都还算正经,至少吃下去的东西也有营养,说不定吃饱喝足免疫力上去了,病在无形中就治好了。但罗马帝国灭亡之后,这些记录了古代医学的书籍落到了骄傲自大又眼高手低的修道院人士手里,就渐渐地变了样。

古代拉丁文的医学书籍《医学和草药汇编》给后人最大的误导,大概就是画面中的“谜之微笑”。平时连去医院扎个针眼都会觉得疼,直接切开静脉怎么可能还笑靥如花?被掀开头盖骨、鲜血四溅的病人居然也能笑得出来……

● “痴笑”的开颅病人

可见,这些书籍误导了人们。他们认为动刀子放血是一种包治百病的疗法,甚至因为其操作简单快速,而放血竟还成为了所谓的“正统医学”。

据说,乔治·华盛顿总统就是因为患病后得不到正确的治疗,经历了四次放血都还被庸医认为是血放得不够,才被活活放血放死的。

到现在,华盛顿总统的死因还是个迷,但“放血说”至少反映了:华盛顿总统时候的医学,还是不行。

● “愉快”地放血

医学发展如此坎坷,患了“隐病”就放血,那外伤怎么办?找理发师呀!

修道院的神职人员们觉得自己读懂了古代文献之后,发现充其量不过是放放血,开开脑壳,切切手脚啥的,这种事情简直脏了他们神圣的手,于是开始找平时会操刀子的理发师和屠夫代替。

小·大卫·特尼尔斯(David the Younger Teniers)的画作就记录了一个中世纪的“手术发廊”。

● 小·大卫·特尼尔斯《外科医生》

画面中间的人正在做背部手术,而画面靠左的人则在进行最经典的放血操作。右下角一只莫名其妙的猴子,则充分地说明了当时的卫生概念有多么匮乏——熬过了手术,恐怕也熬不过伤口感染这一关。

除了放血截肢这些,还有直接针扎眼球治白内障,硬扣痔疮和膀胱结石的疗法……光看文字都觉得疼。平时把头发交给Tony老师都信任不过,把小命托付给他们,这种绝望能感受到吗?

● 疼出了尖叫啊啊啊

这一时期,这些人间疾苦开始也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画作里,他是博斯最忠实的粉丝,欧洲美术史上的第一位“农民画家”彼得·勃鲁盖尔(Bruegel Pieter)。

他所画的《取出愚者之石》,手术者的表情不笑了却依然略带麻木,让人不禁揣摩:难道到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用上麻醉药做手术了吗?

● 彼得·勃鲁盖尔《取出愚者之石》

● 侠名《提取疯狂的石头》

只要看一眼这幅17世纪作者不详的油画,就能很明显地得到结论:果然还是痛的要死啊!勃鲁盖尔当时画画人物表情平静,是因为当时整个艺术界都还没尝试将人们狰狞的表情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勃鲁盖尔也还没有所突破。

麻醉药嘛,也不是没有,只是以当时的技术和配方——混合了生菜汁、胆汁、鸦片、天仙子、毒芹和醋,这药喝了基本等于当场死亡。中世纪做手术本来就是失败几率大于成功,再喝上一口这“琼浆玉露”,怕不是会两脚一伸直接上天。

● 达芬奇的解剖手稿

人类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脑子里不可能有石头,血放多了会枯竭的呢?当然是解剖学的诞生与深入。

其实,达芬奇早就开始了解剖的研究,但是他研究手稿却没有成为医学范本传承下来,害得西方医学走了不少歪路。直到近代解剖学创始人安德烈·维萨里(Andreas Vesalius)被法官批准解剖请求,解剖学才开始登上台面。

之前一直反对解剖的教会,也一改“亵渎神灵”的口吻,改称解剖是在了解人类。没过多久,还诞生了一种相当刺激的表演——公开解剖。

● 17世纪的解剖剧院示意图

第一个进行解剖“表演”的剧院,是北意大利的帕多瓦解剖剧院。层层叠叠的观众席,简直能让人想象到世界上第一批聚众围观剖尸的人,那种紧张又害怕的心情……

进入17世纪,医学生开始把手术刀从理发师的手里拿回来,解剖当然也开始进入大学的课堂,连擅长画肖像画的伦勃朗(Rembrandt)都曾经记录过解剖课堂的画面。

● 伦勃朗《杜尔博士的解剖学课》

但是所有人都迷迷茫茫的画面感,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呢?——嘿操刀的能不能专心点,人家的筋都要被你剪断啦!

伦勃朗画的师生大合照也算有艺术感了,不信你看看米歇尔?杨兹·凡·米雷弗特(Michiel Jansz. van Mierevelt)的解剖课堂,一堆大脸齐齐上阵,甚至还是一对一对地出牌,解剖课这么热闹真的好吗?

● 米歇尔?杨兹·凡·米雷弗特《威廉博士的解剖学课》

这些中世纪医学史,现在看来简直是荒唐得不可理喻,说是“夺命史”也不为过。但医学没办法一步登天,每一幅让人贻笑大方治病手段的画作,实际上都记录了医学发展的痕迹。

一步一个脚印,当下也依然如此。面对没有硝烟的战争,昌明的医学必能克服眼前的危机,在挑战中获得新的医学治疗手段,抬起头迎接治愈的曙光。

参考资料:

10 Excruciating Medical Treatments from the Middle Ages

Medieval medicine of Western Europe

Anatomical theatre

Medieval 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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