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有人的过去，都深藏混沌之中。
一
越战时，越南某处海岸边，美国大兵文特尔准备死亡。
他是医疗兵，终日面对病患与尸体，世界阴暗沉重。他计划游入深海，体力耗尽时自沉。
游出一海里后，他遇到了盘旋的鲨鱼，死亡气息真切粗重，他改变主意，放弃了自杀计划。
上帝皱眉盯着这一切，他已预感到这个人将带来的麻烦。
战后归国，文特尔发奋学业，他考入了社区大学，并先后在几家二流大学拿到生物学相关学位。
他加入了官方实验机构工作，但因个性乖张，脾气暴躁，几无朋友。有人私下喊他希特勒。
1990年，文特尔44岁，时光在他脸上凿出一道道沟壑。他事业一无所成，生活似乎要潦草结束。
就在这一年，一项堪比登月计划的伟大工程启动了，即人类基因组计划。
人类混沌前行数百万年后，终于举起文明火炬，想看清自身的纹路。
最终，地球上最强大的六个国家加入计划，计划用30亿美元和15年时间，解开人体全部基因密码，并绘制出人类基因图谱。
然而，直到1997年，耗费了巨额资金和一半预定时间后，多国合作小组仅完成3%的测序工作。
此时，文特尔终于站在了人类舞台最中央。
他成立了一家公司，以一人之力对抗六国，用他独特的办法，独立完成人类基因图谱。
文特尔保证，他个人公司比六国联手的速度还快，“战争将在3年内结束”。
世界哗然。
文特尔的底气，在于他1991年发现的新测序方法，名为“散弹枪术”。
在新方法中，基因将被粉碎成大量细小的片段，交由计算机鉴别，最后再拼接到一起，效率极大提升。
追赶之下，多国合作小组狼狈不堪。2000年4月6日，文特尔突然宣布完成了基因测序工作，并试图申请专利。
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焦头烂额地灭火，并努力撮合文特尔和多国小组合作。
过去7年，人类自我解码只完成了3%，用了文特尔方法后，短短三年，就完成了90%。
2000年6月26日，克林顿在白宫宣布，“人类有史以来制作的最重要、最惊人的图谱——人类基因组草图完成。”
站在克林顿身边的有两位科学家，一位是官方代表，另一位则是不得不邀请的文特尔。
绘制完人类基因图谱十年后，文特尔和他的团队，用人工基因组，合成出地球上第一个“人造生命”。
为了追踪和留念，新任上帝文特尔，在这个特殊生命中，加入了一段DNA水印。
水印中，有他的名字和邮箱，以及一句诗。
“去生活，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用生命再创生命。”
二
在文特尔等人落下最后一笔时，无数声响从历史洪荒处传来。
有古鱼游走撞破冰层的声音，有猿猴跳跃拂动树枝的声音，有病毒侵袭时我们的痛苦呻吟，以及一个个人种被智人消灭时的绝望哀嚎。
在我们身体内，至今残存着尼安德特人的基因。
他们被我们的祖先灭绝，但其基因通过征服和交配潜入人类血脉，从而导致糖尿病、抑郁症、血栓等一系列疾病。
基因写着人类的荒蛮历史，也同样写着人类的进化未来。
只是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深藏在迷雾之中。
我们如顽童，笨拙地抄下全部语句，却不懂大部分语句含义。
不过，随着时代飞速发展，解密速度正不断加快。
刚刚完成人类基因图谱时，个人基因组测序成本介于1000万至5000万美元之间。
2010年，这一成本已下降到5000美元，而今，私营机构的检测成本已低至数百美元。
全民基因解密的热潮已然开始。在中国，检测基因正成为中产家庭流行举动。
可知的是，基因检测在遗传病、病源、肿瘤等方面，有着极佳表现，然而这种表现很快被神话。
成年人试图通过基因，了解家族起源，性格倾向，甚至职场定位。
对于幼儿，检测机构的广告语充满诱惑，似乎用一口唾液，就可检测出未来的博尔特或者肖邦。
宣传中，基因不但能测出智商、情商、性格、体育和艺术潜质，甚至还能测出孩子们的早恋倾向。
学者们对此露出无奈苦笑。当大部分真相深埋混沌之中时，所有对基因的粗暴理解，其实和算命无异。
然而，学者们也没有多少底气，在一个科学大爆炸的时代，没人能预测基因技术发展到底多快，以及基因到底藏着多少信息。
今年9月，文特尔团队发表研究结果。他们发现，仅通过分析基因信息，就能还原人的长相。
这意味着，你遗落的头发、皮屑，你触摸过的水杯、纸袋，都可能泄露你的深层隐私。
文特尔说，基因大时代已经到来，但慌张的人们明显没做好准备。
三
2014年3月，文特尔创立了一家新公司，名叫“人类长寿公司”。
公司名字，包含了他全部野心。
人类长寿公司准备测序一百万个个体基因组，用以攻克癌症等疾病。
文特尔显然不满于此，他已将人工智能、基因检测和深度检查结合，推出一种全新的体检。
医学界将其视为未来医疗主流，“成千上万人在患病之前接受深度检查，由人工智能给出你的生命预测”。
文特尔预言，未来十年内，医生将消失，人工智能将远远超过目前最优秀的医生。
医学博士们，将更多扮演“生命指导员”角色，不再做具体的诊断，只给出辅助性建议。
靶向药扫荡癌细胞，DNA编程逆转衰老，上帝的密码防线已崩溃，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或许在数年之内，每个新生儿都会被绘制基因组图，每个成年人都通晓生命出路。一个熟知基因奥秘的人工智能诞生，一如我们初识阿尔法狗那个冬夜。
上帝泄密之后，人类寿命得到飞跃式增长。
这是个亦喜亦忧的消息。
过往，我们对财富的追求，是人生第一战场，决定着物质享受；我们对教育的追求，是人生第二战场，决定着家族传承。
那么，我们即将进入第三战场，时间战场，这也是终极战场，将决定生命的延续。
过往的格局被打乱，那些已鞠躬谢幕的人，发现命运幕布又缓缓拉开。
三十岁，不再是而立之年，漫长的搏杀才刚刚开始。
文特尔已年过七十，却无人将他视作老人。
近年来，他频繁驾游艇出入百慕大群岛，海底取样，寻找更多生物DNA。
看客们以为老爷子在猎奇。
其实，文特尔在寻找能释放氢原子的微生物基因，以解决能源问题。
他说，有关未来的一切，都藏在基因之中。
文 | 摩登中产（modernstory）
用摩登视角，解读复杂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