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最有血性的一战,孤军血战40年,少年白发,至死无人投降

最近,无意之中看到了《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这篇创意独特的广告。这个视频名为广告,实则是一部相当有历史深度的古装电影。作为一名充满民族自豪感的历史爱好者,我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一千多年过去了,有多少人曾记得,大唐西域守军曾经孤悬绝域,在河西走廊陷落、与中原本土隔绝成为孤军的前提下,面对吐蕃持续不断的进攻,泣血坚守整整42年,黑发小伙成为白发老兵,最后全军覆没,无人投降。

在写《波澜壮阔的亚洲史,血与火的文明交融(下)——大融合到大对抗》时,我就注意到了这段历史,为避免内容突兀,当时没写进去。然而,当这段历史以影视化的场景出现在我眼前时,虽短短16分钟,却极大震撼了我,这种重逾千钧的冲击,让人无法平静。于是,我决定在中秋假期,揭开这段鲜为人知的悲壮战史,重温这首热血苍凉的落日悲歌,让那些尘封的民族英雄,重回视线。

这些钱,哪怕能多换一车粮草,一把刀,一支箭,就能让所有人知道:这儿,是我大唐!

大家应该知道,本号的宗旨是:不拘泥历史琐碎,主写宏观叙事的大历史。这段西域孤军的“琐碎”故事,毫无疑问与本号宗旨是不相符的。人终究是感性的,我的内心告诉自己,必须要记下眼前“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的历史,否则心里不痛快。

一、烟花般绚烂的大唐

早在汉朝时,张骞凿空,班超从戎,西域便纳入华夏领土,直到魏晋南北朝,中原动荡,西域失陷400年。

唐朝横空出世后,憋了一肚子气的华夏,一顿狂操作,四海皆服,西域再度回归,还设置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

618年刚成立时,版图是这样的:

然后一顿收拾:

公元630年,唐灭东突厥,俘虏颉利可汗。

公元635年,唐灭吐谷浑,慕容伏允自缢,儿子到长安做人质。

公元640年,唐灭高昌,和玄奘结拜的高昌王鞠文泰见到唐军,“惊惧无计,病发死。”

公元646年,唐灭薛廷陀,俘虏伊特勿失可汗。

公元648年,唐灭龟兹,龟兹王被斩首。

公元650年,叛乱的东突厥车鼻可汗被俘虏。

公元657年,唐朝灭西突厥,沙钵罗可汗被俘虏。

公元660年,唐朝灭百济,百济王全家被俘。

公元668年,唐灭高句丽,高句丽王押入长安,新罗也随之臣服。

北至贝加尔湖,西至咸海,唐朝将华夏的文治武功发挥到极致,这就是后世引以为傲的威武大唐,成为中国唯一能在王朝前加“巨”的朝代——巨唐!

我们放大一点看。

红圈都是安西重镇,李白就出生碎叶城,龟兹是安西首府,庭州是北庭首府

那时的大唐,“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东突厥的颉利可汗在宴会上跳舞助兴,南蛮的酋长冯智戴在宴会吟诗作乐,西域的舞女、乐器、杂技在长安肆意飞扬。

一车车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在大唐边军的护送下,源源不断送往西域,畅销海外,甚至成为外国人羡慕不已的奢侈品。阿拉伯的商人不惧艰险,纷纷前往中原。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也成为穷困潦倒的欧洲人眼中的天堂。

当时的日本女天皇孝谦,甚至表示愿意放弃天皇之位,去唐朝留学。这是当时日本人画的地图,妥妥的精唐分子。

还有如今遍布国外的唐人街,没有叫“汉人街”“中华街”。最能体现华夏民族自豪感的,“唐”无可争议!

二、孤军奋战

盛世如烟花般绚烂,也如烟花般短暂。

1、安史之乱,河西尽失,西域成飞地

对臣民不分胡汉一视同仁的大唐,祸起萧墙。755年,安史之乱爆发,756年灵宝之战,20万唐军被昏聩的唐玄宗和奸相杨国忠尽数葬于潼关,哥舒翰的战神英名也毁于一旦。

潼关失守、长安失陷,当大唐抽取边军东援时,边关就成了几乎不设防地区。756年吐蕃趁机连续发动进攻,在大唐伤口撒盐。还在763年攻克长安,抢劫10天才撤离。764年,郭子仪联合回纥,大破吐蕃,斩首5万,保护了关中的安全。

但是在河西,唐军因忙于处理内部的藩镇割据,则是有心无力。764年,凉州失守,河西节度使杨志烈孤城无援,最终兵败被杀。此后两年吐蕃接连进攻肃州、瓜州和沙州,守军弹尽粮绝,城池接连失陷。

到766年,河西全部失陷。安西都护府的唐军,再也没有中原的援兵,与中原本土隔绝,成为孤军,彻底自力更生、自生自灭。

2、长安有心无力,安西坚守不退

766年西域成为大唐的飞地,鲜衣怒马的郭昕被派往西域,担任安西大都护,与安西节度副使、于阗国王尉迟曜一起镇守安西。安西守军,高峰时有2.4万人,但安史之乱后,大半精锐东调中央,如今只剩不到1万人。

郭昕和尉迟曜,关于他们的历史记载,非常模糊,连生卒年都不知道。郭昕,人们只知道,他是大唐支柱郭子仪的侄子,是官二代,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完全不弱于伯父郭子仪的铁血军人。尉迟曜,是于阗王族,史书没有记载他的军事才能,现在的百度百科也没有他的位置,但他是唐军坚守安西的二号灵魂人物。

河西陷落后,吐蕃在西域的攻势有增不减,郭昕自知难以抵抗,便派遣一支小分队突破重围,前往长安求援。768年到达长安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唐代宗已经继位,满朝文武听闻西域战事,无不怅然落泪。但此时朝廷已经自身难保,自己都在盼望援兵,无法抽调一个兵去西域。

但安西守军不愿放弃,继续坚守最后的领地,以空间换时间,期待着中央恢复控制力,最后能前来救援。面对吐蕃咄咄逼人的进攻,安西守军不知疲倦地捍卫者帝国的尊严。

在这种被中央放弃的情况下,安西军完全有理由去投降,过一点下半辈子的安稳生活;他们也可以像五胡乱华时期的乞活军一样,以抢劫来填饱肚子;他们还可以像清朝的土尔扈特一样,长途跋涉选择东归,对于缺兵少将的唐朝中央而言,他们一定会受到重用和欢迎。

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最困难、最“无意义”的守城,过着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胜利渺茫的囚笼生活,独自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力攻击。

每一次战斗,都会新增几座坟冢;每一年春夏,都会多几根白发。陪伴他们的,只有漫天厮杀。长安的月亮,成为他们唯一的慰藉。

安西守军就这样坚守了十几年。781年,吐蕃西进伊州(哈密),刺史袁光庭坚守累年,后粮尽兵乏,城陷而殉城。哈密失守,西域门户大开,安西更加危险,郭昕便派遣使者,借道回纥,前往长安求援。

听闻使者掷地有声的回答:安西守军没有退,西域仍是大唐国土。被吐蕃围困十几年的西域竟然没有失守,朝堂君臣无不震动唏嘘,掩面而泣。

唐德宗声泪俱下地对安西守军下达了最高规格的嘉奖令,全体将士连升七级。然而,跌落神坛的大唐,正在进行武力削藩,此时能提供的也只有精神奖励了,依然无法派出一兵一卒的增援。

”自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忠义之徒,泣血相守……”——781年唐德宗诏书

就在这一年,为了宣示大唐主权,鼓舞军民士气,郭昕铸币"大唐建中",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特殊的一种钱币。古代货币,一般都是"年号"加"通宝"之类的用词,如开元通宝、大历元宝,唯有"大唐建中"铸币是例外,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铸有国号加年号的钱币,被称为“魂与魄的货币”。

《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中两个士兵运送的货币,就是"大唐建中"。

783年,长安发生“奉天之难”,唐德宗逃出长安。唐德宗想到用割让西域的条件换取吐蕃出兵帮助唐朝平叛。但是这条诏书始终没能传到西域,安西孤军一直认为这只是吐蕃瓦解他们的计策。他们就这样在无援兵、无补给的情况下继续坚守!

790年,原先隶属于唐朝的西突厥别部葛逻禄趁机独立。这个葛逻禄可不是好东西,大唐与阿拉伯帝国的怛罗斯战役,大唐之所以落败,就在于自己阵营出现猪队友——葛逻禄倒戈了。葛逻禄后来建立喀喇汗国,是西域首次出现伊斯兰化的王朝。

两次伤害大唐还嫌不够,葛逻禄还联合吐蕃,夺取北庭,第三次伤害大唐。791年,北庭都护府(北疆)失陷,大都护李元忠竭力死战,没于阵中,7千唐军全部战死。自此,安西都护府连友军也没了,彻底孤立,只剩下不毛之地的南疆了。

《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运送军饷的目的地,就是北庭都护府的西州和庭州。

留守西域的唐军,此时他们已经坚守25年。他们可能是当时世界上最独特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如果仅仅是胜利的信念,但是25年的时间、衰老加上不断失利领土不断丧失,早已足够磨平他们的执念了。

而事实是,在吐蕃、葛逻禄的轮番攻击下,安西军拒绝一次又一次的劝降,软硬不吃,和强敌做着毫无退路的抗争,保护大唐旗帜二十余年,直到身死城破。只有时间和衰老能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倒下。没有逃跑、没有抢劫,秩序依旧。

这种完全超出世俗的抉择,只因心中坚持的一个信念:这是我大唐的国土!

3、喋血孤城

安西都护府在南疆有四座重镇——龟兹、于阗、疏勒、焉耆。北庭失陷时,难能可贵的是,在郭昕、尉迟曜等人的努力维持下,南疆的安西四镇直到790年左右依然保持完好,“城镇繁华,寺庙宏伟”。唐代高僧悟空曾撰写《悟空入竺记》,完整记录了790年前安西四镇所有守将的姓名。

途经疏勒,见到镇守使鲁阳;到于阗,见到尉迟曜和镇守使郑据;到龟兹,见到安西大都护郭昕;到焉耆,会见镇守使杨日佑。唐军仍在镇守安西。

791年,吐蕃攻克于阗;792年,疏勒、焉耆也陷落。仅剩下龟兹一座孤城,遭到吐蕃的长期围攻。其中于阗失陷时,尉迟曜已年逾60,但他依然在组织有生力量进行抗争,直到798年,吐蕃在于阗设立军镇。尉迟曜无力回天,从此下落不明。

面对吐蕃潮水般的进攻,龟兹一直坚持到808年,最终全军覆没,至死无一人投降。安西都护府的最后一战,在《二十四史》和中原史料上没有只言片语。龟兹保卫战,可以说是唐朝西域守军最悲壮的一战。

从前威震西域的安西铁军早已白发苍苍,郭昕率领一群须发皆白的将士,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军壮烈殉国。“抗敌四十载,少年已白发”“万里孤城皆白发,由是郡王最英豪”,这群孤悬西域的安西军,一生都没有等来援兵。后人尊称郭昕为“铁血郡王”。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792-808年,几千苍髯皓首的老兵,面对围困龟兹的吐蕃大军,毫不畏惧,血战16年!明摆着的螳臂当车,也要维护大唐帝国最后的荣耀。

”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右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充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力战殉国,所部白头军皆没”

从755年开始,西域再也没有来自中原的援兵。从766年开始,西域更是彻底地自力更生。到了808年,安西都护府已经与中原隔绝40多年。

四十年,现代人的半辈子,古代人的一辈子。四十年,锦衣少年苍满头,将军白发征夫泪。没有人知道那些士兵们,在怎样为国家厮杀,又是怎样熬过来的,也没有人记录下他们最后的英勇,精锐强悍的安西军无一人生还。

孤悬域外数十年,满城皆是白发兵!死志已明,何其壮哉?凭谁问,丹心向谁许?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汉唐雄风,真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即使祖国注定没落,昔日的荣耀和傲骨始终在内心熊熊燃烧。

三、誓取西域

安西唐军的孤军奋斗,并非只有悲壮,也有着极重要的战略价值。

他们将吐蕃占据西域的时间,生生拖了几十年,使其在巅峰时期也不能取胜,从而丧失宝贵的战略时机。这种有力的牵制,才换来唐军在西南战场的节节胜利,从而扭转唐蕃战争的胜利天平。

当吐蕃在808年占据西域全境时,吐蕃却迎来内乱,迅速盛极而衰。823年,吐蕃主动休战,与唐朝缔结友好合约;848年,汉人张义潮在敦煌起义,唐朝旧属纷纷响应,陷于吐蕃近100年的河西走廊重回大唐。莫高窟156窟,画的就是张义潮收复河西凯旋而归的盛况。

也正是因为安西守军的坚持,提高了在西域汉人的向心力,增强了西域对大唐的归属感。试问没有郭昕和尉迟曜这些人前赴后继的经营,张义潮又怎能在西域振臂一呼,便有百应?

公元866年,吐蕃国相兵败身死,首级被送往长安。西域各地纷纷起义,驱逐吐蕃军队。吐蕃在西域的所得,自此全部丧失。869年,吐蕃爆发奴隶大起义,吐蕃帝国彻底灭亡,再也没能恢复。

遗憾的是,唐朝末年,内乱不止,未能一鼓作气收复西域。从此,华夏势力消失在这片土地,“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铮铮战曲,从此成为西域绝响。

时光荏苒,滚滚的历史车轮匆匆碾过,当下一次中原王朝再次掌控西域之时,已是千年之后的乾隆王朝。经过弱宋、明朝的封闭后,直到1745年乾隆平定准噶尔,华夏王朝才再度染指西域。一直至今,西域都是中国的领土。

长眠于西域的安西军,飘荡在上空的安西英魂,终于可以安歇了。

小结

唐朝诗人元稹写过《缚戎人》一诗,描述安西军的遭遇。

五六十年消息绝,中间盟会又猖獗。

眼穿东日望尧云,肠断正朝梳汉发。

近年如此思汉者,半为老病半埋骨。

常教孙子学乡音,犹话平时好城阙。

新疆这块土地,洒满了国人的鲜血。除了这支安西铁军,还有达斡尔人,直到清朝灭亡后他们依然在坚守,以及左宗棠抬着棺材收复新疆的决绝。我们同样不能忘了,解放军在新疆垦荒戍边的默默无闻。

当我们现在习惯了“天天喝酒,顿顿吃肉”、自由踏入边疆行省时,更不应该忘了,脚下是两千年来开疆拓土的累累白骨,头上是日夜守护的壮士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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