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文献资料或向研究狼和猞猁专家请教,我们比较常听到的说法是,猞猁的天敌在亚洲主要是豹,在欧洲主要是狼;狼抑制着猞猁种群,当狼在一个地方繁盛,猞猁将会消失;强大的狼群会袭击并杀死猞猁,尤其是小猞猁。
但如果我们深究,却不难发现这些说法都是缺乏证据的。狼抑制猞猁种群的事情据说曾发生在斯洛伐克和阿尔泰地区,这些说法没有任何细节信息,我们不确定猞猁的稀少或消失到底是不是与狼有关,或者是因人类捕杀、环境破坏和猎物锐减造成的,动物志猜测,更可能的原因是后者。
有关狼杀猞猁,引来引去的例子只有两个,1937年两只狼杀死并吃掉了一只没来得及逃上树的猞猁,1947年在两堆狼粪中发现了猞猁的骨头和毛——后者并不可以作为狼杀死猞猁的可靠证据,也可能是食腐行为,因为食肉动物之间的种间杀戮通常不涉及食用。然而,80多年过去了,尽管动物学家在欧洲、西伯利亚、远东、中亚和中东做了大量研究,却从未发现过狼杀猞猁,也再也未在狼粪便中检出过猞猁成分。我们不禁怀疑1937年双狼杀猞猁的报道是否真实可信,或者仅仅代表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偶发情况。
现在,白俄罗斯科学院的瓦迪姆·西多罗维奇教授在纳利博基森林和帕泽尔森林进行了非常全面、细致的研究,已经初步解开了这个疑团。事实证明,所谓狼是猞猁天敌、狼杀猞猁,诸如此类的说法不过是一些推测性的观点和信条罢了。
成年雄狼与雄猞猁的对峙
瓦迪姆先生和他的妻子、同事在白俄罗斯森林中度过了大量时间,做了大量野外调查。他们只发现过猞猁被猞猁杀死(雄猞猁杀死其他雄猞猁或幼仔),从未发现过猞猁被狼杀死。相反,他们发现过多次不同大小的幼狼和怀孕雌狼被猞猁杀死:
1997-2015年,在纳利博基森林和帕泽尔森林,八只2-11个月大的幼狼和两只快临产的雌狼被猞猁杀害。
2017年5月,在纳利博基森林,一只怀孕雌狼被杀害,凶手是猞猁或狼之一,更可能是前者。
2016和2017年的4-5月,在纳利博基森林,至少有两窝一两个月大的幼狼被猞猁杀害。还有两胎高度疑似被猞猁杀害。
2016年6-7月,在纳利博基森林,一只体型较小的雌狼和她的一窝两三个月大的幼狼,高度疑似被猞猁杀害。
2017年4月,在纳利博基森林,一只成年雄狼疑似被一只雄猞猁重伤而死。
这些凶杀案发生在不同时间和地点,说明凶手是不同的猞猁,而不是一名聪明的职业杀手猞猁。
瓦迪姆先生一针见血地道明了自己的观点:猞猁特别是成年雄猞猁,通过频繁杀害幼狼和怀孕母狼,抑制着狼的繁殖,进而影响狼的种群动态,有时这种影响可能很大,至少在白俄罗斯的森林中是如此。现在,瓦迪姆与他的同事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实这一点。
下面是动物学家在白俄罗斯纳利博基森林收集到的狼与猞猁种间干涉的图像资料,证明猞猁在与狼的竞争中占优势地位。
例一:一对狼夫妇在狼窝外守护幼仔。
第二天,一只雄猞猁光顾了这个狼窝,之后这对狼夫妇就失去了这窝幼仔。猞猁的照片上有雪而狼的照片上没有,因为那天早上刚下了雪。下面第一张图为猞猁进入狼窝,第二张图为猞猁已经杀死了幼狼并走出狼窝。
例二:2017年3月13日,动物学家的红外摄像机抓拍到了一只成年雄狼与成年雄猞猁的遭遇战。打斗发生在森林里的一条小路上,这只雄猞猁名叫卡西米尔,经常在这里用尿液和挂爪标记自己的领域,并打理自己的毛。这天下午气温在2℃左右,卡西米尔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磨蹭树皮,以留下自己的气味。忽然,他察觉到敌人来了,是一只成年雄狼!
卡西米尔身边就有树,但他没有像多数人想的那样爬上树躲避,而是毫不畏惧地调整姿势迎战。
双方对峙了30秒,狼调整了自己的方位,绕到了卡西米尔身侧;卡西米尔也扭过脸来应对。
双方打了起来,扭成了一团。卡西米尔将狼按倒,击中了狼的腹部!
狼被打跑了,卡西米尔继续干自己的事,他是来标记领地的。
完事以后,卡西米尔离开了。
卡西米尔离开五六分钟以后,狼又回来了。他明显受了伤。这只狼从此消失了,动物学家怀疑他死于这次打斗中受的伤。
前一天也就是3月12日的下午14:51也拍到了这只雄狼,这个时候他还好好的,没有受伤的迹象。
例三:这是一个狼正在使用的洞穴。
猞猁光顾并检查了这个狼洞。
例四:狼对猞猁气味作出反应的一个例子。这棵死树被一只雄猞猁和一只雌猞猁分别用排尿的方式做了标记。
有两只狼经过这颗死树,它们小心翼翼地进行了检查,同时耳朵平伸,这是恐惧或顺服的标志。
很多人很难相信猞猁能杀死健康的狼。根据瓦迪姆先生给出的数据,白俄罗斯的雄狼重39千克,雄猞猁重23.5千克,前者大40%;如果考虑猞猁的性二型比狼明显,二者雌兽的差距甚至更大。而且,猞猁总是单独行动的,而狼习惯于群居,当地的狼群平均有7.6只狼,大狼群可超过10只。诚然,即使是大个体雄猞猁如果敢挑战狼群,也会冒受重伤甚至被杀死的危险。事实上,猞猁从不挑战狼群。
但是,狼并不总是成群活动。在白俄罗斯,狼在寒冷季节(9月底到翌年4月中旬)主要成群活动,在此期间也会有许多狼单独活动。而在温暖季节(4月中旬到9月底),狼单独活动更为常见,这个时候它们的大群解体,分成小群组生活。
在雌狼即将分娩时及之后10-20天里,雄狼和雌狼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开的,雌狼留在狼窝里照顾幼狼,雄狼外出觅食。雌狼在即将临产的时候行动笨拙,当丈夫不在身边时,她们就很弱势,容易受到伤害。
大部分小狼在父母新一胎幼仔出生后就会被赶走,这个时候它们只有一岁多,是单独活动的。即使它们本来有兄弟姐妹,这个时候也是单独活动。
不到一岁的小狼也很容易受到伤害,狼妈妈通常5月初分娩,小狼在出生15-20 天后直到它们可以和父母一起活动(大约从5月中旬到9月中旬),它们必须单独留在窝里。在这几个月里,小狼很容易被猞猁杀死。我们可以看到前面的例子,猞猁杀害小狼主要就发生在这个时间段。
猞猁杀死的四个月大的幼狼
猞猁杀死的五个月大的幼狼
此外,欧洲研究食肉动物的顶级专家瓦迪姆先生十分确信,一只成年猞猁尤其是大个体雄猞猁,可以在一对一的较量中击败任何一只落单的狼。他用照相机记录到一只不算很大且很老的雄猞猁(8岁以上)卡西米尔与一只不小的成年雄狼的打斗。卡西米尔把雄狼按倒在地上,攻击了狼的腹部。显然卡西米尔赢得了战斗,狼很可能死于这次打斗中受的伤。这只狼很容易辨认,这场打斗之前瓦迪姆经常拍到它。在这次战斗后几个小时,这只狼最后一次被拍到,明显受了伤。之后这只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可能是已经死亡。
综上所述,猞猁有很多机会可以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