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的毒性恶名昭彰,但这种恶名比起它们真实的危害仍然太轻描淡写了——当汞作为化工废物不加节制地排入环境,就会在有机体内转化为有机汞,然后在食物链内富集浓缩,最后重返顶级掠食者,人类的体内,造成大范围的公害事件。
在现代人眼中,汞与死亡如此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却是20世纪以来数次公害带来的血腥警示。
汞与许多过渡金属元素一样,是有机化工合成的常用催化剂——1932年,熊本县水俣市的窒素株式会社开场生产氯乙烯,当时的工艺是乙炔和氯化氢在氯化汞催化下直接加成,废水中因此含有大量的氯化汞残余——而这些废水却被肆无忌惮地排入附近的海中,氯化汞就在海洋生物体内代谢成了甲基氯汞和二甲基汞等有机汞,并在食物链中富集起来,最终随着渔获进入熊本沿海居民的食物。
灾难蓄积了20多年才开始爆发,从1950年开始,水俣附近的海面上就开始聚集游泳笨拙的鱼,接着就出现了溺毙的海鸟。又过了两年,水俣的猫开始癫狂流涎,投海自尽5万多只。这样的症状很快蔓延到狗和猪身上——终于到了1956年,水俣的市民开始失明痉挛、口齿不清、走路不稳、癫狂抽搐,最后在惨绝人寰的嚎哭中死去。当地4万居民中有1万人殃及受害,其中1784人最终死亡。
然而这样的惨剧并未就此断绝,1965年的日本新泻,1970年的加拿大安大略湖,1982年的中国松花江哈尔滨段,都发生了大规模的汞公害事件。
有机汞污染具有这样可怕的威力,来自其中的甲基汞,一种有机金属阳离子。
它的有机部分具有极强的脂溶性,极易渗入生物组织,难以代谢排出。自然界的甲基汞会随着食物链不断向上级汇聚——人类作为食物链的顶级,从野生动物中富集甲基汞的效率也同样最高,所受毒害也最深重。
一旦进入动物体内,甲基汞的金属阳离子的部分就开始大显身手:汞离子与硫离子结合起来相当稳定,千年朱砂红颜不衰就是这个原因,而蛋白质的一级结构有很多含硫的残基,同样容易与汞离子结合而变性失活,给机体带来全面的破坏。
更可怕的是与硫同族的硒元素也极容易与汞结合,而哺乳动物体内负责平衡自由基的硫氧还蛋白还原酶(Thioredoxin reductase)正是一种含硒的蛋白。大脑作为体内耗氧量最高的器官,自由基产生最快,所以硫氧还蛋白还原酶格外活跃——甲基汞因此迅速富集在中枢神经内,并且使大脑遭受过量的氧化,缓慢地烧死——同样,孕妇体内正在孕育的新生命也是甲基汞疯狂进攻的对象。
你绝对想象不到这种破坏是何等的高效:平均每份甲基汞能使一亿倍的硫氧还蛋白还原酶失去活性,历史上最骇人的案例发生在1996年8月,女化学家凯伦·韦特哈恩(Karen Wetterhahn,1948-1997)不慎将两滴二甲基汞溶液滴在手上——二甲基汞的分子在15秒之内就渗透橡胶手套进入她的体内,从此回天无力。
凯伦3个月之后开始腹痛、体重锐减,5个月后步履蹒跚、口齿不清;尽管接受了相当积极的螯合治疗,但她仍然在三周后陷入了昏迷中的癫狂——1997年8月,凯伦在无法感知的极度痛苦中去世了。
对于个人预防,请尽量选择无汞的日化用品;减少食用野生动物,尤其大型海洋鱼类;对于污染地的居民,在饮食中适量增加瘦肉、南瓜、葱蒜等富含硒的食物,以降低体内汞的活性——并在必要时参加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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