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狗从凶猛的野兽变成忠实的爱宠,涉及了宏观与微观上的两层故事:我们如何在宏观上驯养了它们,以及这些驯养在生理层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狗是灰狼(Canis lupus)被人类驯养后形成的亚种,至少可以追溯到1万多年以前,是人类成功驯化的第一种动物。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人类的定向选择强烈改变了这个驯化亚种的基因频率,使它呈现出极高的多样性,尤其体现在生理形态上。
最初的形态变化是无心插柳:有些哺乳动物会畏惧并攻击人类,这源于高水平的肾上腺素,反过来,我们把不怕人的狗留在身边,往往就是选择肾上腺发育不良的狗,而肾上腺来自神经嵴细胞——这团细胞也负责分化哺乳动物大部分的头骨、牙齿,以及全身体表的黑色素细胞。所以狗与狼最显著的形态区别,就是头骨短、牙齿小、体表花斑、尾巴卷曲。
接下来,人类的庇护让某些致残突变不再影响生存,反而被当作可爱的特征选育出来。比如这些短腿的柯基犬(welsh corgi)、巴吉度猎犬(basset hound)和腊肠犬(dachshund)等,就是因为18号染色体上的成纤维母细胞生长因子4异常,带来了软骨发育异常的症状。
当然这些选育不只是为了可爱,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间,狗都被看做有生命的工具,在美国犬业协会的分类中,狗的一级品种包括七大类:?犬、枪猎犬、狩猎犬、家庭犬、工作犬、畜牧犬和玩赏犬。
比如腊肠犬在18世纪的德国选育出来,名字“Dachshund”就是德语里的“猎獾”,每一个特征都为猎獾量身订做:短腿方便它们钻进獾的洞穴;身形修长能容纳更大的肺,保证长途奔跑的代谢速率;长吻带来更大的鼻腔,在吸入更多空气的同时敏锐地搜寻猎物;皮肤松软,即便被獾咬住也不会受到严重伤害——还有一根特别强健的长尾巴,这样当它们咬住猎物之后,猎人就可以拽住把它们从洞里拖出来了。
由于人工选择比自然选择更加直接而强烈,家犬的特征形状往往是单基因性状,比如比熊犬(Bichon Frisé)和爱尔兰猎狼犬(Irish wolfhounds)长得非常类似,体重却相差50倍,这是因为人工选育保留了15号染色体上有一个碱基突变,削弱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 1,IGF1)的功能,让狗幼年发育停滞。
再比如牛头?(Bull Terrier)的选育始于19世纪中叶,最初的牛头?仍然有着清晰的眉弓,但到了1917年,这个品种已经被认定为“第一个完全没有眉弓的犬种”,有着标志性的蛋形脑袋,这样结实的上颌撕咬时格外有力。
人工选择看来比自然选择更加强烈,乃是因为而人工选择更加专业而严酷:家犬品种的多样化源于近代欧洲,狩猎在当时是贵族的特权,培育猎犬也就成为这些人炫耀身份的高贵爱好。而随着工业革命进入高潮,催生出一大批没有爵位的新贵族,他们没有高贵的血统,就用宠物的血统弥补缺憾,公开与人展览。
于是赛狗会在19世纪后半叶的英国和美国纷纷展开:1859年,世界上第一次正式狗展在纽卡斯尔召开;美国纽约在1877年开创了延续至今的威斯敏斯特狗展,超过1200条狗参与评选;到1891年,克拉夫特狗展首次开幕,囊括了所有的家犬品种,有2500条名犬登记在册,时至今日已成为全球最盛大的狗展。
至于培养犬种的方式,就要被今天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唾弃了:他们在不同犬种身上寻找需要的性状,杂交在某些后代身上,再让这些后代近缘交配获得性状稳定纯合子,而那些不中意的幼狗就随手捏死淹死——如同豌豆杂交实验那样简单粗暴,这给许多家犬品种都带来了严重而痛苦的遗传病。
然而令人燃起希望的是,当代的宠物狗培育已经日渐人道,那些剪耳、切尾、跺脚趾,遗弃幼犬的行为正在世界范围内被立法禁止。
修复纯种狗遗传病的努力也已展开,比如大麦町的纯种个体不能合成尿酸酶,成年后必然罹患痛风、高尿酸血症和各类肾病,以英国指示犬(English Pointer)杂交再回交的方法能使它们的后代恢复健康——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努力,才能真的证明“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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