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古代历史上任性的有钱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曾经和王恺斗富、用铁如意击碎二尺多高珊瑚树的西晋富豪石崇。
这么有钱的一个人,石崇是怎样炼成的呢?
击碎珊瑚树,如此“暴力激进”的行为,石崇是不是一个暴发户呢?
此类问题,大概还有一些,就不一一列举了。各位看客自行想象发挥!
臆测会有很多人,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对上述的同类问题,大概都有十二分的好奇心。
话入正题,这里,就详细讲一讲石崇彪悍的奢靡人生。
先从最基本出身问题的说起。
石崇的生卒年、名、字,籍贯如下:
石崇生于公元249年,这一年,属于三国时期,是曹魏的正始十年,嘉平元年;是蜀汉的延熙十二年;是东吴赤乌的十二年。
他卒于公元300年,是西晋的永康元年,时年五十二岁。
石崇字季伦,小名齐奴,是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东北)人。
石崇出身很好,他爸爸石苞是西晋的开国元勋,位至大司马。
石苞这个人,整体情况很好,史书说他儒雅豁达,明智有器量,仪容很美,不计小节。
西晋当时的人说他:“石仲容,姣无双。”可见,石苞的仪容是多么地美。
石崇的爸爸石苞,不但性格、声誉好,而且形象好,是闻名当时的美男子、大帅哥。
石崇生在这样的家庭,首先,是遗传基因条件好。这样想来,石崇自身的先天条件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次,根据石崇的出身判断,石崇高不高,我们不知道;石崇根基上的富,那是一定的;依照遗传学推断,石崇外形上的帅,参照他爸爸的情况,大概也很帅,起码也是小帅吧!“高、富、帅”这三个关键词,到了石崇这里,很可能是三个全占,百分之八十占了“富”和“帅”两个,最差也占了非常关键的“富”。说到这里,可能有一些人会流口水!善意提醒,还是用纸巾擦擦吧!毕竟,大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隔了有一千七百多年之久。甚至连做梦也不要想啊!
第三,石崇是非常纯正的官二代,他是在鼎食钟鸣之中长大的。官家的资源,是娘胎里就已经存在的事实。
不说别的,仅从以上三点看,无论在哪个时代,石崇不富,那是没有天理的。至于石崇后来富到彪悍的奢靡,也不全部是“靠爸”,那也是他在先天的基础上,经过后天的发展才形成的结果。
既然说到这里了,关于石崇的一切,还是要从头仔细说来。
石崇是石苞的第六个儿子,他出生在青州(地处山东半岛中部,为古“九州”之一。因地处东海和泰山之间,位于中国东方,“东方属木,木色为青”,故名“青州”。)。青州属齐地,所以,石崇的爸爸为了纪念儿子的出生地,就给他起了小名,叫做齐奴。
至于石崇的小名里面为什么有个听来低贱的“奴”字,猜想,大概是家长怕他早夭,为了好养才取的这个字吧。或许,也是那时候流行以低贱的字给孩子取小名吧。举例来说,后来南朝刘宋的高祖武皇帝刘裕的小名,就叫做寄奴。辛弃疾的《永遇乐》一词,就有“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一句,其中说到的寄奴,就是刘裕的小名。
石崇少年时代,便敏捷聪明,有勇有谋。
石苞死的时候,将自己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财物,分给了几个儿子,单单没有分给石崇。石崇的母亲向石苞请求,说是给这个小儿子也分一点吧。石苞回答道: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他以后努力,是完全可以自己致富的。”
看来,石苞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还真是有远见啊!
前面说过了,石崇小时候就才智勇力过人,所以,长大之后,他的才能更是展现无余,这是他自身学习、修养和历练的结果。
父亲石苞在朝廷与官场的影响力一定在,所以,石崇进入仕途的过程,必然非常轻松,这完全是可以想见的。
二十多岁从政以后,石崇先是做修武县的县令,在当县令时,政绩很好,被当时人普遍认可为有才能的父母官。
在基层锻炼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进入中央体系,因为表现良好,升迁为城阳的太守。
此后,石崇还参与了讨伐吴国的战争,因为立下军功,被封为安阳乡侯。
在任职期间,虽然有各种政务及琐事要处理,但是,石崇还是不知疲倦地坚持学习。
后来,因为身体有恙,石崇自己申请,弄了个内退。
过了不久,朝廷需要人才,石崇因为官场的人脉关系,又进入中央体系,做了黄门郎。
政治生活中,没有斗争是不可能的,权力的春药,随时会催化欲望,欲望的背后,尽是血雨醒风,自古至今,莫不皆然。
一次,石崇的哥哥石统得罪了西晋宗室的扶风王司马骏。司马骏一派势力,就联合弹劾石统,想要重重的整治石统一番。但是,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石统被无罪赦免了。司马骏一派并不甘心,又找借口说,皇帝都已经赦免石统了,石崇竟然不因哥哥的赦免而上朝谢恩,这也太无礼、太傲慢了吧,这肯定是他哥哥怀恨教唆的!所以,石统这个人,是不能赦免的。石崇见情况十分不妙,他就动笔写了一份表章,替哥哥辩护,也为个人自清。石崇的那份表章,《晋书》里有原文,我仔细读了一遍,确实写得很好,一是文辞好,可见石崇的文学功力;二是用情真,可见石崇的情商不低。
这样好的表章,就连我看了,都觉得可以说服人。
当然,晋武帝看完之后,事情也就压下去了。
后来,石崇屡次升迁,做到散骑常侍、侍中。
因为石崇是功臣的儿子,他干练、有才能、有格局,所以,晋武帝非常器重他。
在朝为官时,石崇也曾经为国家尽心尽力。晋惠帝司马衷即位以后,辅政的太傅杨骏为了收买人心、树立名声,打算普遍给大臣们进封爵位。石崇与散骑侍郎蜀郡人何攀一起上奏,认为这样不行。原因是:这种普遍加封的爵位,比当初平吴将领的战功奖赏还要丰厚,这在轻重对比上,就严重不相称的。另外,大晋传国会世代无穷,制度一开,就会一直执行,这样下去,是个人大概都是公侯了。石崇虽然讲得很有道理,但是,没有被采纳。无论如何,就这件事而言,石崇为国的心,还是值得肯定的。
再后来,石崇被外调,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领南蛮校尉,加职鹰扬将军。石崇聪明有才气,但是他任侠使气,行为不检点。在任荆州刺史任上,他竟然抢劫远行商客,真是官匪一般。以此,石崇获取了巨额的财物,并发家致富。
说到这里,才终于看到了石崇发家致富的秘诀,原来就是:借着官家的权力威势,做着强盗掠夺的勾当,劫夺聚敛了不菲的资财。
那么,有钱之后,石崇是怎样任性的呢,说来,真是让人乍舌啊!
据载,石崇家的厕所,修建得华美绝伦。厕所里面,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用。厕所里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这些服务人员,都是石崇家的女仆。人数一般是十多个,她们在厕所里恭立侍候,一律锦衣绣服,打扮得艳丽夺目,整齐列队,侍候客人如厕。客人上完厕所后,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来所穿着的衣服脱下来,并给他们换上了新衣服,完事后,她们才让客人们出去。凡上完厕所,先前的衣服就不能再穿了,这样,导致很多客人都不好意思在石崇家上厕所了。
关于石崇家的厕所,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那时候,有一个叫刘寔的官员,他年轻时很穷,无论是骑马外出还是徒步行走,每到一处歇息,他都从不劳烦主人。在家里,就连砍柴挑水,刘寔经常都是亲自动手。后来,刘寔的官虽然做大了,但他仍然保持着勤俭朴素的美德和作风。有一次,刘寔去石崇家拜访。上厕所时,他见厕所里有绛色蚊帐,里面的垫子、褥子等,都是极其讲究的,而且还有婢女捧着香袋侍候。刘寔感觉似乎不对,他就急忙退了出来,红着脸对石崇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石大人,我刚才走错地方了,想如厕,却进了您的内室,见谅,见谅!”
石崇笑着答道:
“刘大人,没错,那就是厕所!”
刘寔说:
“石大人,我这穷命,您这大排场,我还真是享受不了啊!”
于是,刘寔改去别处,上了厕所。
石崇有钱,他的财富有多少呢?您可以看看:
据说是,山海之大,不可比拟石崇财产的多少。石崇的家里,富丽堂皇的室屋院宇彼此相连,看不到尽头。石崇的后房,姬妾有几百个之多,她们都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绫罗锦缎,身上佩戴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日常的石崇,听着天下最美妙的丝竹音乐,吃着水陆两地各样的珍禽异兽。
石崇的姬妾,个个美艳,人人绝色。石崇想玩的时候,就选择数十个姬妾,让她们妆饰打扮完全一样,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石崇让工匠用上等的美玉,刻成蚊龙佩,又召人制作萦金凤凰钗,让她们佩戴装饰着,互相挽着袖子,围着栏杆跳舞。石崇每次要召哪一位,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只听玉佩声,看金凤凰钗的颜色。玉佩声轻的,就让她排在前面,金凤凰钗颜色鲜艳的,在让她排在后面,然后,按次序召进。
石崇的侍女们,都口含异香,笑语时,口气随风飘扬,香熏一片。石崇还把沉香屑洒在象牙床上,让他宠爱的姬妾们在上面行走,凡是没有留下脚印的,就赏赐给她珍珠一百颗;如果谁留下了脚印,那就让她节制饮食,保持体质轻弱。因此,石崇的姬妾在闺中互相戏谑说:
“您不是细骨轻躯的话,哪里能得到百粒珍珠呢?”
石崇与晋武帝的舅父王恺都有非常有钱,大概是两人都无聊,或者两人都喜欢攀比吧,于是,他们就互相比任性。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
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绣步障。
王恺用赤石脂涂壁;石崇便用花椒糊墙。
晋武帝暗中帮助舅舅王恺,赐了他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枝条繁茂,树干四处延伸,是世上稀有的珍物。王恺把这棵珊瑚树拿来给石崇看。石崇看后,竟用铁如意将珊瑚树击得粉碎。王恺既感到很惋惜,认为石崇是嫉妒他的宝物,有些生气动怒。
石崇说:
“这不值得发怒,我现在就赔给您!”
于是,他命令手下的人把家里的珊瑚树全部拿出来,这些珊瑚树的高度有三尺、四尺,树干枝条举世无双,而且光耀夺目,像王恺那样二尺高的,就更多了。王恺看罢,露出十分失意的样子。
豆粥是较难煮熟的,可石崇想让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瞬间就有仆从把热腾腾的豆粥给端来了。
每到了寒冷的冬季,别家连韭菜看都看不到,石家却还能吃到绿莹莹的韭菜碎末儿。
石家的牛从形体、力气上看,似乎不如王恺家的,可说来也怪,石崇与王恺一块出游,争抢着进洛阳城时,石崇的牛总是疾行若飞,超过王恺的牛车。
这几件事,都让王恺恨恨不已。于是,他以重金贿赂石崇的下人,问其所以然。下人回答说:
“豆是非常难煮的,先预备下加工好的熟豆粉末,客人一到,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放进粥里,就成豆粥了。韭菜碎末儿是将韭菜根捣碎后,掺上青青的麦苗,再加工处理,做成的。牛车总是跑得快,是因为驾牛人的技术好,他对牛不加控制,让牛撒开欢子跑。”
于是,王恺仿效着做,遂与石崇势均力敌。
石崇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便杀了告密者。
石崇每次请客饮酒,经常会让美女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让侍卫把美人杀掉。一次,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一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导向来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杀人,当美女行酒时,他就只好勉强饮下。王敦却不买账,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却硬拗着偏不喝。结果,石崇一连杀了三个美人,王敦仍然不喝。王导就责备王敦,王敦说:
“他自己杀他家里的人,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石崇真是草菅人命,王敦也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啊。这些权贵们的恶行,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这个“人”字。
石崇有钱任性,甚至任性到嚣张地地步,仅仅是钱的事吗?不尽然!
石崇担任卫尉时,与潘岳共同巴结奉承权臣贾谧,贾谧与他们很亲善,号称“二十四友”。众所周知,贾谧就是石崇的靠山。
贾谧的外祖母广城君(晋惠帝司马衷皇后贾南风的娘亲)郭槐每次出来,石崇遇到时,总先下车站在路左,望尘而拜。这种阿谀奉承的功力、拍马溜须的境界,您不能不服!
贾谧被诛后,石崇免官。孙秀索取石崇的美姬绿珠不成,于是向赵王司马伦进谗,最终导致绿珠坠楼,石崇一家十五口被杀。
石崇死前,有所醒悟。他对那些杀他的人说道:
“贪恋绿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借口。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想侵占我的钱财啊!”
一个有钱任性到彪悍的奢靡、最终却因钱而死的富豪,活得精彩,死得凄惨,值得一看、一叹!
(关于绿珠坠楼、石崇被杀的过程,可以看我的文章《西晋名伎绿珠的悲剧人生:落花犹似坠楼人》)
石崇有钱任性,但是,他不是暴发户,更不是草包。
《全晋文》收录有石崇的《思归叹》、《自理表》、《请征扬州刺史何攀表》、《议奏封赏当依准旧事》、《楚妃叹序》、《琵琶引序》、《金谷诗序》等文章。
河北省《南皮县志》载,石崇著有《金谷园》10卷、《王明君辞》、《思归吟》、《大雅吟》各1卷。
看看石崇的著述,很难想象,一个这么有学识的人,怎么可以如此?
也许,某些权贵的血液里,与生俱来,就沸腾着各种复杂的因子,比如贪婪,比如不择手段,比如嗜杀,比如一面张狂、一面卑贱……
(全文结束)
作者:史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