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亚洲内耗的角度,来看待蒙古人崛起
7-9世纪,亚洲形成了唐朝和阿拉伯帝国两个超级大国,汉化和伊斯兰化成为亚洲主流,两百年的民族大融合后,两大帝国在9世纪后期同时衰落解体,整个亚洲大动荡,进入持续300年的分裂期。西亚、中亚和东亚均内耗严重,最后被蒙古人风卷残云般吃掉。
一、大混乱
游牧民族与先进族群的差距缩小了,双方关系由文明与落后,转变为势均力敌。
赵匡胤从藩镇割据中脱颖而出,统一中原,960年建立北宋。这与隋朝统一全国一样,没什么可说的,历史趋势而已,但是宋朝自始至终都没有恢复大唐雄风,因为经过唐朝的熏陶,游牧民族变强了。
先说东北。被突厥打回老家的柔然,分裂成室韦和契丹后,契丹在耶律阿保机的带领下完成内部统一,在辽宁首先崛起,与北宋打个不停。契丹开游牧民族自称皇帝之先河,可见他们汉化多么明显。
眼瞅着宋朝这么好欺负,连个燕云十六州都拿不回来,西北党项羌人也闹独立,灭掉甘州回鹘,建立西夏。
北宋被西夏和契丹锁死在中原区域,对西域鞭长莫及。这个时候的西域发生了一件大事,伊斯兰化的喀喇汗国在1006年灭掉于阗,于阗是印欧系吐火罗人建立的一个佛教国家,在西汉时便已存在,国祚1200多年,它的覆灭,意味着佛教淡出西域,伊斯兰教变得强势。虽然高昌回鹘也是佛国,但建立太晚,影响不大。
关于中亚,需要特别说一下伽色尼王朝。他们是萨曼王朝的突厥奴隶所建,在999年联合喀喇汗国将萨曼王朝灭掉。从而在中亚形成了以阿姆河为界的两强并立。上一次以阿姆河为界,还是西突厥与萨珊波斯。
伽色尼王朝与接下来的西亚主角塞尔柱息息相关。塞尔柱人是土库曼突厥人,他们反抗伽色尼王朝,双方在1040年爆发了决战,伽色尼溃败。塞尔柱人趁势进入西亚,建立了广为人知的塞尔柱帝国。
而西亚更加混乱,945年波斯白益家族占领巴格达,北非也纷纷独立,阿拔斯王朝已名存实亡,哈里发成为东周天子那样的可怜人物。
说一下千年老妖拜占庭。它十分顽强,在8世纪初用希腊火连续三次击败阿拉伯军队,避免了被灭国,然后在10-11世纪击败保加利亚王国,强势复苏。
10世纪,与阿拉伯帝国和唐朝的大一统相比,此时的亚洲更像是封建割据时期,国家之间征伐不止。
二、传奇色彩的西辽
塞尔柱人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扫荡西亚后,1071年,塞尔柱人在曼齐刻尔克战役中击溃拜占庭,将拜占庭逼回欧洲,整个阿拉伯帝国时期没做到的事,被一帮中亚突厥人做到了。
波斯和土耳其尽入塞尔柱人之手,又臣服了中亚各王朝。西亚和中亚又暂时恢复了统一局面。塞尔柱人基本承袭了阿拔斯王朝的各种制度,尊奉逊尼派。
1092年诸子分封后,受封于伊朗高原的桑贾尔继承正统。诸子纷争不断,拜占庭帝国趁机向土耳其渗透。
东亚的变化更是剧烈。
北宋与辽国打得两败俱伤,东北女真(靺鞨)反抗辽国压榨,趁机崛起。1115年首领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建立金。
翻身的奴隶第一件事就是干倒主人,1122年联合北宋干掉契丹。然后翻脸不认人,1127年一鼓作气灭亡北宋。金朝学习宋朝制度,以正统自居,提出要一统中华,在汉化的道路上比契丹更进一步。
金朝迅速崛起,这一下子引发了连锁反应。
金朝控制了契丹的同胞室韦。一部分室韦部落迁徙到了大兴安岭西边,其中包括蒙兀室韦,这就是后来如雷贯耳的蒙古帝国“黄金家族”。
契丹灭亡后,耶律大石带领残部西迁,投奔东喀喇汗国(1040年喀喇汗国分裂)寻求政治避难。与大月氏西迁、白匈奴西迁一样,西迁到中亚的契丹人战斗力爆表、所向披靡,接连灭掉东喀喇汗国、西喀喇汗国和高昌回鹘。仿佛西迁一下子都打通了他们的任督二脉似的。
西辽在中亚的强势引发了中亚霸主塞尔柱的不满。1141年双方爆发卡特万战役,耶律大石以少胜多,桑贾尔扔下老婆、仓皇而逃。
这一战决定了中亚和西亚命运。西辽完全取代塞尔柱,成为中亚霸主,西辽是一个汉化政权,从而阻止了西域的伊斯兰化;塞尔柱一蹶不振,在西边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十字军东征,彻底分裂。
这一战将耶律大石的威名传到了欧洲,被欧洲人传颂为基督教的捍卫者,耶律大石还被欧洲人称作神秘的祭司王约翰。
1143年,一代雄主耶律大石去世。西辽一直想着回东北复国,到达阿姆河流域后停止西征,专心找金朝算账。
塞尔柱退走了,西辽收心了,河中地区出现了权力真空,于是阿富汗古尔王朝和土库曼花剌子模登场了。
三、中亚统一、西亚乱局
花剌子模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早在波斯帝国便已存在,但一直没有表现机会,长期臣服于其他强国。古尔王朝是阿富汗突厥人灭了伽色尼王朝而建立的,统治着阿富汗和北印度区域。
花剌子模和古尔王朝便构成了中亚的一对冤家,但都臣服于西辽。花剌子模本来干不过古尔王朝,但古尔王朝的忍劲不如花剌子模,率先宣布停止纳贡,枪打出头鸟,1215年西辽联合花剌子模灭亡古尔王朝。古尔残部逃到印度,建立德里苏丹国,统一北印度,北印度的伊斯兰化更加深入。
长期征战使得西辽露出衰败迹象,花剌子模无可争议地成为中亚霸主,还一度攻占防备空虚的巴格达。
这个时候的西亚,更加分裂,塞尔柱解体为许多的小国,相对比较大的是土耳其高原的罗姆苏丹国。整个西亚近乎无政府状态。
罗姆苏丹国就是奥斯曼帝国的前身。它顽强抵御十字军东征,保住了土耳其高原,并在1176年击溃拜占庭,由于忌惮十字军的报复,才没能将之灭亡。
东亚那边,延续着北宋的三国混战状态。
与以往的动荡不同的是,游牧民族在民族融合之后进化了。东亚是北方游牧民族与南方农耕民族的大对抗,中亚和西亚则是突厥人唱主角,王朝如走马观花般上演。
长时间的征伐,极大消耗了亚洲各国的实力,这就给了新生蒙古帝国可乘之机。
四、天时地利人和的蒙古帝国
1、蒙古帝国
蒙古的祖先是室韦,室韦与契丹都是柔然东迁的后裔。在整个蒙古帝国时期,蒙古的核心、最上层,自始至终都是蒙兀室韦,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黄金家族”。
蒙古人先后臣服于契丹和金朝,于1206年由成吉思汗完成统一。其实,成吉思汗的曾祖父曾尝试过统一,建立了蒙兀国,但到成吉思汗父亲这一代就灭亡了,导致了成吉思汗的逃亡生涯。所以,成吉思汗是妥妥的皇族出身,而非大家印象中的屌丝逆袭。
对蒙古帝国,很多人都不禁有个疑问:同样是统一蒙古高原,为什么只有蒙古能扫荡欧亚,而匈奴、鲜卑、柔然和突厥就不行?
这其中的关键原因就是统治体制的进化和国际环境的天壤之别。
成吉思汗一开始就消除落后的部落体系,仿照金朝和南宋建立了强大的统治体制,将游牧政权转化为军事封建政权。内部的动员能力和凝聚力明显增强。当然,单独这一点还不行,契丹和金朝也是汉化封建政权,但连统一东亚都做不到。
最大的不同是当时的蒙古之外,是一个颓废的亚洲。东亚的金朝、南宋和西夏在三国混战中均已衰落,西辽的统治阶级开始腐化,花拉子模先天不足,国内矛盾重重,西亚更惨,小国林立。成吉思汗确实赶上了好时候。
想想当年的匈奴,碰到了千古一帝刘彻,鲜卑和柔然呢,西亚有萨珊波斯镇守着,中亚则先后由强悍的大月氏和白匈奴统一,突厥更背,直面bug唐。把蒙古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换下,蒙古就不会这么欢快地蹦跶了。
先是西辽作死,收留了成吉思汗的死对头乃蛮部首领屈出律,被蒙古两万骑兵所灭。然后是花拉子模盲目自大、不知好歹,杀死蒙古的商队和使者,1219年成吉思汗西征花拉子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直打到黑海。1227年成吉思汗去世后,他的子孙们继续西征,席卷整个欧亚大陆,一直打到了神圣罗马帝国边境。估计蒙古自己都在犯嘀咕: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不经打?
整个亚洲大陆,除了太热的印度和阿拉伯半岛,几乎没有漏网之鱼。
亚洲唯一一个漏掉的,就是千年老妖拜占庭。主要是蒙古不会水战,博斯普鲁斯海峡虽然只是一道很浅的海峡,可在蒙古人眼中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南宋就是利用江南的水道纵横,牵制了蒙古人四十多年。
蒙古西征没有占领神圣罗马帝国和埃及,都是因为他们运气好,分别遇到了窝阔台可汗和蒙哥可汗去世的天时。特别是埃及,需要感谢重庆人,因为蒙哥就是在钓鱼山(重庆合川区)重伤而亡,旭烈兀才率部东归。
顺带提一下西欧,如果将欧亚看成一个整体,西欧就是一块相对偏远的半岛,由于东欧和俄罗斯的延阻,才使得他们避免了游牧民族的侵袭。否则,以西欧中世纪的虚弱,不知道得灭亡多少次。10世纪,2万人不到的马扎尔人就在西欧来回劫掠,如入无人之境,而当时被视为汉人耻辱的宋朝,还能独抗30万正规军的契丹,那是的西欧就是个渣渣。
2、四大汗国
蒙古征服了几乎整个亚洲和半个欧洲,但并没有hold住。他们还是文化水平低点,擅长打打杀杀,不会管理,蒙哥可汗去世后,兄弟争家产,帝国一分为四。
元朝占据东亚,居宗主地位;西域和中亚归察合台汗国;西亚成了伊尔汗国;俄罗斯成了金帐汗国。可不要以为他们之间和和气气的,除了元朝与伊尔汗国的关系比较铁之外,其余之间一直在较劲。
四大汗国同样也没有hold住,在14世纪快速解体,原有的文明族群纷纷复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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