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动物、植物之间存在纯洁的互助关系吗?

我们知道,在自然界流传着一些甜度不输于童话的故事,比如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两个物种因为生存而相互帮助,都从中获益的。相比于“你跑我追”的双输关系,这样的关系似乎是一种“和谐优美”的最佳关系典范,让很多环保主义者都心驰神往,幻想人类也能这样和自然界的万千物种和谐相处,打造自然“乌托邦”。

恰好我酋知鱼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破坏幻想,我在曾经的文章中说过人类祖先不但没有好好和自然相处,反而要为有史以来最大的非气候灭绝而负责。同样,今天我也要扒一扒这个和谐无比的“合作佳缘”,让大家回忆起真正的自然之母行事到底是什么作风。

黑心的森林医生

啄木鸟是小孩子书本上就经常出现的“红人”动物,它们总是被包装成森林医生的美好形象,可是在生物学家眼里,它们可远谈不上什么德艺双馨。它们喜欢吃树干里的虫子是真的,但是为了吃虫子它们甚至会养虫子,啄木鸟常常会在完全健康的树木上开口子,让鲜美的树汁流下来,吸引昆虫们前来产卵,孵化,啃食树干,然后啄木鸟再把肥美的虫子拖出来吃掉。树木本来过得好好的,吃着火锅唱着歌,楞是给它们弄了一身病,还要被迫接受所谓的“治疗”,你说冤不冤呐。

下一张图高能

如果仅仅是这样,树木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可贪婪的啄木鸟并不满足于此,它们不仅要剥削树,还要剥削到死。它们会在树上打一个巨大的洞来筑巢,有些品种还会把过冬的粮食橡子嵌入到树干里,树经常被打的千疮百孔,一命鸣呼。要是刚刚有密集恐惧症的朋友看到了上面的图片,我一定得向你道个歉。

树:求求你饶了我罢……

动物世界没有童话

不仅仅是啄木鸟,我们听说过的动物们互相帮助的故事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为长颈鹿和羚羊清除蜱虫和吸血寄生虫的牛掠鸟也会啄向没有愈合的伤口,以持续地吸引吸血虫们,而且它每次吃蜱虫时都会等它们吸满血后再动手,这样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爆浆”虫了;事实上它们啄伤口时,表现出的就是难怪控制的对鲜血的渴望,但是它们本身没有可以吸血结构,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吸血。

正在啄伤口的小坏蛋

还有一种小鱼被称为“清洁工”,它们名为濑鱼(或裂唇鱼),我们可能听说过这种以大鱼难以触及的下巴、腮等处的寄生虫为食的小鱼。就像是给大鱼做理疗的它们,本来应当是完美的互惠互利,但是有时候一些坏心思的小鱼也会偷偷吸取大鱼健康的黏液和组织。当然,大鱼一旦发现就会非常生气,另觅它处,而这些小鱼们也会进行内部审判,肃清这些把客户都得罪了的“老鼠屎”。

裂唇鱼与石斑鱼

在南美洲有一种植物,名叫金合欢树,它们和含羞草工蚁达成了共生关系,它的木刺长出了孔洞供蚂蚁们居住,而且还会在嫩叶尖端长出富含糖分的珠状小体供蚂蚁食用。做为交换,这些含羞草工蚁必须要保持树木不受害虫和其他食草动物(特别是长颈鹿)的伤害,还要除掉附近和树抢营养的杂草。

这看上去简直是完美的平等合作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后来我们分析了金合欢树长出的甜美珠状小体;才惊讶地发现其中蕴含着一种酶,它会阻止含羞草工蚁消化来源于其他途径的含糖食物,也就是说这些蚂蚁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不吃金合欢树提供的食物它们就只能被饿死!它们和金合欢树签订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互助合同,而是一份把全种族的未来都出卖的主仆契约……

操纵、欺骗、绑架、利用;这才是自然之母孩子们的真实面目,一切和谐的表象下都在波涛暗涌。

微生物界的无间道

在宏观动物界,生物的进化速度没有那么快,很多相互利用的现象并不那么尖锐,但是在昆虫和微生物之间,这种现象就更加赤裸裸了。全世界1/5昆虫都拥有一个特殊的器官名为“含菌细胞”,这是专门用来储藏和驱使细菌为它们工作的地方,里面有时会密密麻麻挤压着数以十万记的细菌,昆虫把它们囚禁着,奴役着。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些小东西间到底都产生了哪些无间道的故事吧。

过河拆桥

在我们家里的米缸中,几乎每个人都见过这种名为米象的长触角甲虫,它们虽小(一般只有 0.6 ~0.7 毫米),可是行事手段却是一点不含糊,非常地“霸道总裁”。它们的含菌细胞中存在着一种名为“伴虫菌”的细菌,这种细菌分泌的一些化学成分对米象形成坚固的外壳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在米象成虫阶段的第一次形成这层壳时,会释放含菌细胞内的伴虫菌,这些细菌会迅速繁衍数量翻倍。可是只要壳一但形成,米象就会立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分泌有毒的酶和抗菌化学物质杀死它们,只留下一点点备份在自己的含菌细胞中。

△左:正常米象 右:无菌米象

仅仅这样就已经很残酷了吗?并没有,我们还能看到更残酷的。

乱始弃终

有一种名为根结线虫的寄生线虫,它们非常小,小到肉眼根本看不见,但是破坏力却很强,全球大约5%的农作物都受其侵害。它的谋生方式是吸,但是和其他吸汁液的动物都不同,它们吸食的植物的细胞质(因为它们非常小嘛)。植物的细胞有一层厚厚的细胞壁,想要吸食其中的汁液可不容易,这需要用到可以软化纤维素和多糖的酶。这些小虫可以动用超过60个专门破坏植物细胞的基因来生产酶。

但奇怪的是动物根本不擅长分解和破坏植物细胞,这些从来都是交给细菌与真菌做的,所有的植食性动物都有一根非常长且微生物含量特别丰富的肠道用以消化这些顽固的养分。这种小虫本来就不该拥有这些基因,更何况竟多达60个,就算是最擅长分解植物的细菌也从来没有配备这么多基因。

通过研究这些基因的来源,微生物学家们终于摸清了它们的来历,不出所料,它们果然是来源于多种微生物的基因,它们曾是与线虫共生的细菌,但是现在后来线虫因为某些尚不明确的原因,把这些基因“抢”了过来(这种现象名叫基因水平转移,是发生在小型生物和细菌间的基因交换过程),并抛弃了这些小伙伴。

寡妇制造者

难道只有动物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抛弃细菌吗?当然不是,有霸道的动物,自然就有霸道的细菌,有一种名为沃尔巴克氏体的细菌,它们感染了全球40%的节肢动物,这个比例相当不可思议,要知道全球有大概780万个物种都属于节肢动物,它可能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细菌了,至少在陆地上是这样。

沃尔巴克氏体

这种细菌的发现过程也非常神奇,生物学家理查德·斯陶特海默(Richard Stouthamer)发现一种只有雌性,无性生殖的黄蜂,它们的每一个个体基因都完全一样。当他用抗生素处理了这些黄蜂杀死细菌后,奇迹出现了,新生的黄蜂中出现了雄性个体,它们又开始正常交配起来。生物学家蒂埃里·里戈(Thierry Rigaud)在木虱中发现了一种细菌,它们会干扰雄激素的产生,从而将雄性变成雌性。生物学家格雷格·赫斯特(Greg Hurst)发现美丽的幻紫斑蛱蝶的雄性胚胎总是被一种细菌杀死,从而使其雄雌比例小于1:100。

消灭雄性!

没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沃尔巴克氏体,这简直是一种有“仇男主义”倾向的细菌。那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只有雌性的卵子足够大,可以将它们传染下去,而雄性的精子太小了,所以必须消灭。事实上无性繁殖是有害的,它会消弱物种适应环境的能力,而现在高达40%的节肢动物已经被这种细菌夺去了自己的有性生殖权,如果在将来遇到环境挑战,很可能将会迅速灭亡。

含有沃尔巴克氏体的昆虫细胞

那么沃尔巴克氏体就是一种单纯的致病细菌吗?当然不是。它可以给某些线虫提供一些人类未知的帮助,没有了他这些线虫便无法生存。它还可以保护一些苍蝇和蚊子,使他们免受病毒和其他病原体的侵扰。床虱依靠吸食血液为生,但是血液中不含B族维生素,沃尔巴克实体正好能分泌这些维生素。没有它床虱就会发育不良,也无法生育。

友谊的小船一起翻吧

现实世界是一个无穷大(近乎)的生态实验室,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发生。最后一个例子将是其中最悲催的,二者也谈不上什么互帮互助了,完全就是被迫绑定在了一起,他们的状态脆弱的不得了,一旦失去彼此就会立即灭绝。

十三年蝉

生物学家约翰·麦卡钦(John McCutcheon)研究了一种生命周期为13年的蝉,他们会在地下躲上13年,然后同时蜕化、交配、产卵、集体死亡。这种行为方式实在是太怪异了,于是麦卡钦决定对这种禅进行基因测序,研究它是否有多种微生物共生体存在。测序的结果让人非常迷茫,这样蝉身上有很多不同细菌,但是这些细菌的基因组都是残缺的,没有一种可以独立在外界生存,但是这些细菌的基因看上去又好像原本是一个整体。如果举个例子的话,就好像我看到了一群人,有的人只有左手,有的人只有右手,有的人只有脑袋,有的人只有腿,把他们拼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但是每个都是不完整的。

霍奇金氏菌的后代们

通过深入研究后,麦卡钦终于弄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这些细菌都是一种名为霍奇金氏菌(Hodgkinia)的后代,这种微生物一旦进入多毛的蝉体内,便会按照一定分布变成两个独立的种群,他们在蝉的不同部位需要工作的基因是不同的,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便开始丢失那些用不上的基因,最终退化分裂成现在看到的残破模样。

这些细菌目前高度依赖十三年蝉,十三年蝉同样高度依赖这一群细菌,他们离开了其中的任意一个都活不下去。也就是说原来的两个物种构成的共生体,现在分裂成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一荣俱荣谈不上,一损俱损那是肯定的,友谊的小船上一旦有一名船员落水,整条船就翻了……这个物种和它的共生体细菌现在行走在危险的边缘。

进化从来都是自利的,在自利的目标上偶尔达成了一定程度的互利也是自然现象。但是我们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蒙蔽,这种关系远没有想象中来的牢靠,无论何时各种勾心斗角、相互伤害总是充斥其中。就像人类经常说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如果你了解过纯种狗的培育过程,你就会明白人工选择代替自然选择究竟有多么惨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自然本如此,何须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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