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年轻人出路在哪里?他靠拍短视频养活了全家人

即使亲密如家人,一个人也无法靠朝夕相处的方式来全然理解另一个人。说到底,理解家人的艰难,不在分隔两地,不在时间被工作严重挤占。这些问题固然让理解家人这件事变得艰难,但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缺少一些阴差阳错来激发我们去理解家人的自觉。在我们周围,有一些年轻人通过拍摄短视频,打开了自己和家人互相理解的契机。

30而立,等来父亲迟到的夸奖

在中国家庭,孩子总是想方设法获得父母的关注,企盼在褒扬中长大。但现实是,稚嫩的愿望不免遭受忽视。

30岁这年,韩小浪又一次失败了。

他原本在父亲的水果贸易公司当文员。2017年,公司交给他的新业务中途搁浅,原因复杂,韩小浪只能请辞。

韩小浪习惯了。30岁之前,一切看上去都令人沮丧。他从小在富足的环境中长大,但对比家中姐妹,他愚笨不堪。

读小学起,韩小浪就生活在一种长期得不到认可的状态中。学习成绩给韩小浪带来一种十分具体的压力——期末考试,姐姐和妹妹时常名列年级前茅,学校几乎每个学期都会敲锣打鼓到韩小浪家送牌匾。为了逃避这种压力,每次得知学校要来人,韩小浪就会躲进厕所里,假装外出不在。他害怕出席这些风光的时刻,父母脸上因姐妹而泛起的自豪笑容令他自卑。

母亲在家中为三个孩子开辟了奖状墙。数个学期过去,属于姐姐和妹妹的“三好学生”、成绩排名年级前十等代表优秀的奖状,零星有属于他的,大都是“学习进步奖”“精神文明奖”,韩小浪认为这些都是“安慰奖”,既着急,又无能为力。

在韩家,没有人比韩小浪更想得到夸奖了。他自觉愚笨,只能另辟蹊径。为此,他学着父亲和爷爷,要求自己每天练字两个小时,希望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能获得父亲的关注,和普通孩子一样得到夸奖。

在韩小浪记忆中,那是他为获得夸奖做的最后一次努力。父亲时常奔忙在外,无心留意韩小浪的小心思,直至儿子把写好的字帖拿到他眼前,这位沉默、严厉的父亲也只实事求是地评价:“还行。”母亲倒是发现了藏在韩小浪作业本里的变化,有一次,她问韩小浪:“作业字这么好,是谁给你写的?”

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父亲的漠视和母亲的刻板印象,让韩小浪既委屈又气愤,和母亲争执一番后,他从此认命,放弃为得到夸奖再做努力。

那之后,他时常自嘲,自己在家中是《三国演义》里的“阿斗”那样的存在。也因如此,大学毕业后,他无心外出闯一番天地,听从父亲的安排,进入父亲与人合伙开的水果贸易公司工作。

得知儿子被辞退后,父亲怕韩小浪无处谋生,私下找韩小浪商量,想帮他周旋一番,回公司工作。韩小浪拒绝了,失败激发了他靠自己博一次的斗志。为了脱离父亲的供养谋生养家,韩小浪在西瓜视频开了账号,当起短视频博主。原因无他,韩小浪没有启动资金,开账号拍视频,是他能力和财力所能触及的挣钱方式。

起初他尝试着拍电影解说、游戏视频,结果解说磕磕绊绊,游戏也打得拙劣。一个半月过去,他的视频主页门可罗雀。韩小浪每天用写文案、找选题、拍视频填满时间,他不敢闲下来。只要停下来,令人窒息的压力就会把他淹没。

受访者供图 | 韩小浪

那是成年之后,父亲最频繁过问他境况的时刻,可惜得到的都是坏消息——没有观众、没有收入。饭桌上,父亲安慰韩小浪:“你随时可以回来。”实际上,父亲那段时间遭逢变故。国内水果行业境况惨淡,他的水果贸易公司在数额巨大的贷款倾轧下,显现出濒临倒闭的端倪。巨大压力在家中蔓延,每当夜幕降临,父子时常隔着一堵墙,各自失眠。

说到后来的转机,韩小浪至今觉得幸运。他自诩是西瓜视频的早期用户,后来也因此搭上美食类视频开发的头班车。有一天,他发现一个拍摄美食类短视频的账号通过了原创认证,几天内涌入了几万名粉丝。他喜出望外,放弃了几无反响的解说号,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韩小浪”的美食视频账号。那段日子,韩小浪四处搜罗新奇的网红食品食材,拍摄、剪辑、放出,每天连轴转,一天放出3、4条视频,终于播放量和收入都日渐增长。

就在视频带给韩小浪的收入稳步增长到每月1-2万的当口,父亲的公司却在苦苦支撑大半年后倒闭了。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宣布破产那天,韩小浪怕父亲因遭受不住打击而生意外,久违地陪着父亲出现在会上。出乎意料的是,会后父亲告诉韩小浪,差点压垮他的压力,实际上是担心公司倒闭后,自己失去供养韩小浪的能力。父亲说,自韩小浪拍短视频得以自给自足,他颇有种终于将孩子养大成人的感觉,也就不再为儿子的人生焦虑。

如今,韩小浪在短视频的钻研上更加从容。他会定时搜罗网络上刚刚崭露头角的新食材,精心规划脚本和镜头,将空话、套话剔除,让账号“韩小浪”的视频内容更加扎实。原本严厉、紧张的父亲成了他最忠实的粉丝,韩小浪每天上传的视频,他都要反复看过,再送上一定数额的虚拟礼物。当了多年“阿斗”之后,韩小浪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留守家庭的隔阂消弭了

年轻人的抽离,让传统乡村成了顽固守旧、压抑个性的代名词。短视频时代到来后,许多农村青年将镜头对准自己的家庭和家人。他们的视频里满是恬美的乡村风光,时常有相互扶持的家人出镜,让许多观众为家庭的温情和价值深深触动。

清晨7点,制衣厂工人王四尚未入睡。事实上,他刚从流水线上下来,走出厂区的那一刻,前一日的工作才正式结束。

这是2016年,33岁的王四在外打工已近8年。进、出流水线车间的时刻,王四看到的都是中山市的白天——流水线的工作常年处于赶订单的状态,王四和其他工人,时常得在工厂熬一整夜,加班加点赶制订单。

多年来,王四和妻子均在外地打工,女儿幺幺在刚满1岁时就成了留守儿童,跟着爷爷王代乾和奶奶李二姐,生活在一个名叫“回虎村”的村子里。

同在东八时区,王四和家人间隔着一种诡谲的时差,交流甚少。清晨7点,1400公里外,正是泸州农村的父母和孩子睡醒的钟点,但王四没来得及和他们打上一通简短的电话。中午12点前,他必须回到流水线前的座位上,开始下一天的工作,他加快速度返回住处、吃过早餐,挤着时间,终于可以赶在上班前,睡一个不满5小时的觉。

在回虎村,王四并非唯一出走的虎崽子。回虎村地处山沟之中,遍地梯田,本该是繁茂沃土,但因交通不便,大型农用机械无法进村,农忙时,收割稻谷就成了难题。大多数人家会雇短工帮忙收稻谷,凭空多出的人力开支,让以务农维生的家庭有时一年到头连本钱都收不回来。所以到了王四这一辈,村里的年轻人大都放弃务农,远赴沿海城市打工挣钱,即使农忙,王四这辈人里也没有从城市返乡帮忙。

城市与农村的时差,正在稀释家庭里人与人间的亲密关系。

奔忙在外,隔开了王四和家的距离,他对家人的境况不甚了解。2008年夏天,王代乾和妻子修缮住房,借了不少外债。为了还上这笔借款,瞒着儿子王四,父亲王代乾只身去了城里,在工地上寻了一个搬砖的活赚钱还债,一整年住在工地上。独自留在家中的妻子也辛劳不已,她一个人担下家中田地的耕作,又多养了好几头牲畜,繁重的农活把她的睡眠时间急速压缩到每天3小时以内。一年后,王代乾用搬砖攒下的积蓄、卖掉妻子劳作一年生产的农作物,还清了这笔外债。

受访者供图 | 王四和父亲

回家之后,母亲有一次和王四说起这些,忍不住用手背抹眼泪,王四见了十分愧疚,当年他身在流水线上,对父母吃的苦毫无察觉——父母不言语,他每个月往回寄的工资,自以为帮父母还上了债。

2016年,王四成了同辈里第一个回村的年轻人。临过年,他找老板提涨工资,当时,他是厂里薪酬最低的工人。推拉许久,老板只答应涨300元。王四很失望,当即决定辞工,年后不会再来,老板没有挽留。

彼时,王四闲暇时习惯刷短视频消磨时间,见到西瓜视频上,许多记录普通生活的视频制作简单但颇受欢迎,王四也想试试。离开中山前,他网购了台1000多块的DV,决定回家全职拍视频。

回了家的王四,起初和父母发生了很大矛盾。他不出去打工,也不好好种地,每天揣着DV机四处拍。村里的长辈见他突然回家,也没心思种地,以为他在外面混不下去,遇见了王四的父母,免不了一番询问。

王四的父亲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不懂王四在捣鼓的新玩意,在人前更不知作何解释,十分窘迫。首先爆发的是母亲,一天出门,她再次被村民询问,窘迫的心情累计到无以复加,回家就骂了王四一顿,说他整天拿个小机器,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向来不过问王四工作的父亲也开始吹耳边风:“那谁谁和我说,你儿子三十多岁了,不去外面赚钱,跑回家做啥子?”

为此,王四和父母数次发生争执。最终他向父母承诺,如果一年后他的短视频依旧没有反响,他就回城务工。听及此,父母的态度才稍微缓和了些。

起初,王四以自己为主角,请母亲为自己拍摄。第一条视频,他请母亲在岸上拍自己到河里抓蟹。尽管不解儿子到底在做什么,母亲还是照做了。儿子跟她说,拿稳机器,她谨慎照做,拍完后回看这些视频,王四才发现母亲不知道镜头要跟着人走,因此,虽然她拿镜头很稳,但镜头从不移动,视频只在前几秒拍到了他,后面的画面中,只留下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这震撼了王四。父母半辈子郁于乡村,过着靠山吃山的农耕生活,被工业文明甩在后头。而每次回家,他也像是短暂借居的客人,忙于串门交际,和父母沟通甚少,离家多年的自己,对他们而言,同样是陌生的。

王四不再让父母帮忙操作DV,而是直接把镜头瞄准父母,记录他们的日常。在他的西瓜视频主页“农村四哥”里,大部分视频的内容都朴实简单。他拍母亲切菜时利落的刀工,镜头紧紧跟着母亲爬满皱纹的衰老双手;他拍平日里总是沉默、鲜有表情的父亲,他和妻子在田里耕作,突然挑起滑稽的舞蹈把妻子逗笑;在另一组镜头下,这位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尝到任何好吃的菜都往儿子碗里夹一口……王四在外打工20多年,镜头里展现着父母的真实性格,王四在此前都未曾了解。

王四镜头下,母亲为挖地受伤的父亲消毒伤口

王四感觉,自己和父母错失了十几年的互相陪伴和理解,在磨合中慢慢重建。

或许是因为参与得多了,父母渐渐懵懂地领会了王四正在做的事。有天,母亲跟他要求出镜,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正式进军农村短视频,因为我的儿子两个月前辞工回家,说要拍视频,时不时还要我演一下。我决定和他一起,把我们农村最精彩的生活记录,分享给大家。”

母亲的支持出乎王四意料,他感觉,和父母间的隔阂,逐渐消弭了。

重新发现妻子的美

即使是夫妻爱侣,亲密关系也在冗长时光中被琐事磨掉了光泽。

生活在河南开封的白秋季和妻子刘小芳,相守数十年,生育了3个孩子。

子女日渐成长,烦恼也越来越多,生活琐事和纷争消耗了他们大量精力。大女儿就要25岁,在农村已属于“大龄女青年”,却还没谈过恋爱,婚都没办法催,夫妻俩心急,却分不出是谁的责任,时常因此发生纷争。诸如此类的琐事消磨着夫妻间的爱情,渐渐地,白秋季变成了严苛的丈夫,在种种生活细节上挑剔、指责妻子小芳。而妻子小芳,唠叨取代了年轻时的温言软语。

相识之初,他们曾如两块磁铁般紧密地互相依附。两人的爱情故事至今被他们的长辈奉为传奇。1991年,白秋季正在读大专,女友小芳被亲戚安排到甘肃白银红会煤矿工作。工作落定后,亲戚热切地为她说媒。小芳不敢当面反驳长辈,只能偷偷给远在开封的白秋季写信救助。

收到信,白秋季一下慌了。他揣着300块钱连夜上了火车,18个小时,他从开封赶到甘肃,结果在兰州转车时遇到流氓,他们把白秋季洗劫一番。幸好白秋季在信封里偷藏了100块,用这仅剩的路费,他转车到白银。

信上没说清确切住址,他一路走一路问,找到小芳时,小芳看到一个背着大包的白秋季,脸上满是混着灰尘的污浊汗水,正在冲自己傻笑。年轻的爱侣打动了执意给小芳说媒的亲戚,招待一番后,他和小芳说:“小伙子人挺好,你跟他走吧。” 18岁的白秋季将小芳带回老家,大专毕业后,两人结了婚。

受访者供图 | 白秋季和刘小芳

19年后,执着追求白秋季和坚定等待的小芳也成了平凡夫妻。日子未过成诗,心却练得越来越冷了。

余生仍要携手度过,白秋季试着为寡淡的婚姻寻找新鲜感。2017年春节过后,他开始拍摄妻子做饭的过程。

起初,质朴的小芳在镜头前十分不自在,每期视频开场,她视线闪躲着镜头,快速喃喃地说一句:“我是泥土的清香”,就低头开始做饭。“泥土的清香”是她的微信名,丈夫在注册西瓜视频账号时没有另外想名字,随意地用了妻子的昵称。

后来,简单的短视频发展成直播,小芳依旧拘谨。首次直播,她不好意思面对镜头,磕磕巴巴地用方言打过招呼,就闪到一边。渐渐地,粉丝多了起来,时常逗趣这对夫妻,他们默认小芳是“清香”,管白秋季叫“泥土哥”,质问他为什么不介绍自己是“清香的泥土”。271万粉丝像追偶像剧一样,在评论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清香和泥土”的爱情。

两人仍会时常拌嘴,有次拍着视频吵起来,白秋季气得把相机摔进了水里。晚上小芳做好了饭,白秋季不好意思吃,夜里捱到受不住了,偷偷跑到厨房啃冷馒头。次日两人仍在冷战,白秋季只好拍起了自己和村里人。

又隔了一天,白秋季主动低头认错,借口要拍视频,小芳顺势与他和好。其实在较劲的两天里,小芳经常翻手机,看丈夫自己都拍了些什么。孩子的事依然让人操心,他们学会互相商量,静而观之,不再把问题引到对方身上。

当他们架起相机,重新审视朝夕相处的家人,才会惊讶地发现,那个日夜相伴,熟捻过度的亲人,也有值得注目的闪光时刻。

白秋季发现,通过这些截取下来的生活片段,网友们把自己和妻子想象成了神仙眷侣。在西瓜视频的评论区,他们夸泥土质朴、懂得疼媳妇,也夸清香是不可多得的好媳妇,能干、体贴又爽朗大度。西瓜视频上网友的评价,让白秋季开始不自主地仔细注视镜头中的妻子。

白秋季镜头下的刘小芳

已经有十多年,他没有这般仔细地端详过妻子了。因为常年在日头下干活,她那张圆脸被晒得棕黑,隐约可见细密的红血丝。她的鬓角已有风霜之色,让人惊觉岁月的侵袭。细看小芳的眼神,笑起来依然有少女时的韵致。白秋季对自己承认,妻子依然好看,只是被时间磨得粗糙了。

如同一扇始终存在于家中的门,白秋季每天路过却从未走近。如今他感觉自己打开了门扉,那些看似没有波澜的日子,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上面,闪出了光。

家,是地球的中心

屏幕内外的人互相眺望,互相启发着屏幕另一端的生活。

家住山东聊城临清农村的阿东和妻子是青梅竹马。成婚前,两家在村里的房子相距不过几百米,父辈在两人未出生时就常常一起干活,婚事让这两个家庭更亲了一层。

只要闲着,阿东就架起相机,记录当下发生的点滴。阿东的视频,打破了乡野和都市的结界。

受访者供图 | 阿东

栖身于城市的鲁西北打工者,把“乡下阿东”的视频当成乡愁中转站,通过这些视频温习熟悉的街景和家乡方言,让他们在异乡漂泊的间隙得到片刻放松。城市青年们通过这些视频,窥见了另一个世界里人和人之间无条件的亲密和信任关系。他们看到阿东摘了一大袋将自家种的黄瓜豆角,无条件分给邻居大姨,纷纷在评论区感叹起在城市里人与人的隔阂:自己和合租室友同一屋檐下生活一年多,只在签合同时说过几次话。

当一线城市飞速运转时,农村也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革。广袤而原始的土壤上,人们天然有着淳厚的性格。相比城市,他们离时尚和资本很远,但也因此,人和人间的良善关系,更为简单纯粹。

常年使用西瓜视频,王四敏锐地发现,越来越多人开始利用这个短视频平台,帮家乡的农产品打开销路。回虎村周围有10万亩竹海,王四打起了开发这些乡村资源的主意。前阵子,王四收购了村民种植的大量竹笋,打算烤成笋干来卖,他想帮村民们增加些许收入,想法质朴:如果家乡的经济能有所改善,会有更多年轻人愿意留下来,不让老人和孩子在家留守。这样,他年少时经历的时差,或许就不会降临在村里的后辈身上。

有王四帮家里干活,父母的空闲时间变多了,但他们不肯歇着。家里养着6头猪,父母每天到菜地背100斤猪草回来,每天两趟,早上6点钟背一次,太阳落山前再背一次。如果运气不好,菜地缺菜,就要到处打野猪草,又要耗费大半天精力。

王四劝他们别再养猪,他告诉父母:“这个月我拍视频的收入,都可以买好几头猪了。”可他的母亲不愿意,说:“又没叫你养,我自己养。”

养猪曾是父母的谋生手段,小猪买回来,养成大猪卖出,数十年循环,供养王四和两个姐姐长大。王四知道,尽管自己已经有了养家的能力,父母依旧不忍心依附于他,宁愿自食其力生活。在他们看来,只要还背得动猪草,自己就不算太老。

纠缠许久无果,王四没由来地想起母亲帮他拍的那条抓螃蟹视频。当时的母亲,也并不理解他对未来的谋划,只是见他心意坚决,也就懵懂地帮儿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支持他。想到这些,王四开始试着像父母不究原因地支持他拍视频一样,不再劝父母不要养猪。是父母作为独立个体的那份自由。

回家拍视频后,王四时常出神地盯着视频剪辑台上,父母劳作的身影。王四能明显感觉到时间的追迫,幸而没有等到他们迟暮才陪在床畔。每天,他随父母一同起床,架起DV的同时,也扛起十几年没再碰过的农具,让父母卸下一点劳作压力。他第一次理解了那句流传久远的话:父母在,不远游。

偶尔出门走人户,王四会把DV架在家中,回家时翻看视频素材,会发现母亲带着笑意的目光瞥过。现在,她不再躲闪镜头,那是儿子的另一双眼睛。

2019年8月,白秋季和小芳有了第一次邮轮旅行。旅行是受西瓜视频邀请参与,在质朴的白秋季心里,将之当作了一场迟到近20年的蜜月。小芳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甲板上,扯起搭在肩头的丝巾,仰头望向雾蒙蒙的大海。白秋季拿着相机站在不远处,指导她摆姿势:“拽头发,把头发拽烂,咬着手指头。”

海边的浪漫不止海知道。视频发布后,评论区满是艳羡,有人说,人到中年,该浪漫时别错过。

年轻时的炙热在漫长的婚姻生活里逐渐散去,现在,白秋季用镜头将它一点点追了回来。他望着甲板上的爱人,此刻最重要的事,就是陪她等风来。

- END -

作者 | 刘妍

编辑 | 温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