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冷兵器研究所《有精铁良马，却总被游牧民族征服，中亚为何逃不出“脚垫”命运？》当中，我们曾探讨了被网络上某些人吹捧的中亚武德。而要说起那个中亚武德，还真有一个地方总是被中亚所欺负，那就是南亚与东南亚。本文就来说说这两个地方的情况。
中亚作为文化技术交流重要中转站的作用，是确实存在的。然而网络上的“中亚武德”说法，暗藏一个用心极为卑劣的前提，即东亚几乎不能自发产生先进的思想、技术、文化，必须要靠西方输入。
这当然是无耻谰言。实际上，环地中海地区和东亚地区作为古代世界两大人口稠密、交通便捷的地带，各自发展出优秀的技术、文化，在很多时候，东亚世界还要胜过地中海世界。而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技术、文化的交流效率是低下的。因此中亚虽然处于双方交流的汇聚点上，却在获得双方优秀技术文化方面都有很大的滞后性，结果就是既不如东亚，也不如地中海世界。不过，中亚产生的强权虽然往往东扩西扩都受阻，却屡次成功向南亚，也即印度次大陆扩张。从最早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到印度-斯基泰王国、贵霜、厌哒、伽色尼王朝、古尔王朝、帖木儿帝国，乃至莫卧儿王朝的建立，无不如此。
从技术传播的角度，在海运不发达的时代，印度次大陆无疑是个非常封闭的体系。先进的技术文化和军事政治组织制度仅能从西北方向传入，东北方向由于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的横亘，要与东亚取得交流极为困难。因此，印度给我们一种总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相比南亚次大陆，中南半岛显得更加落后。除了极度松散的高棉帝国之外，缅甸和泰国都是在公元10世纪之后才形成统一大部分平原地区的王朝（蒲甘王朝和素可泰王朝）。缅人实际上来自西藏东南部高原，属于羌系民族，9世纪时才经过云南迁入怒江、湄公河、伊洛瓦底江上游。而暹罗人也是在与云南迁来的傣人融合成泰民族之后，才建立起较强的民族认同和凝聚力。我们可以看到，中南半岛的进步往往源于东亚大陆，除了缅甸、泰国之外，越南（包括越南南部的占城）更是深受中国影响。然而文化上中南半岛却受到印度次大陆影响更多，许多人信仰印度教。这是由于印度次大陆无论陆路还是海路与东南亚交流，都相对东亚要容易。在中南半岛北方，有高耸的云贵高原横亘。
如云南西部的横断山脉，面积约36万平方千米，其中98%为山地。5000米以上的极高山、3500-5000米的高山更是占到总面积的73%。如此雄峻广袤的山地，对于区域之间的阻隔作用，可想而知。而即便是看上去海拔较低的交界处——广西以南，也有越南北部高原作为屏障。因此虽然中南半岛的实质进步往往需要东亚技术、制度的影响，但这个传入过程却因为地理的阻隔而显得极为缓慢。除了被称作“小中华”的越南之外，其他中南半岛的国家在与中原王朝对抗时常常显得不堪一击。在元朝与缅甸蒲甘王朝的战争中，蒲甘号称数万的大军被700骑兵击破。需要注意的是此战中大理段氏总管段实是非常重要的指挥官，也即这700骑兵中很一部分是云南本地的骑兵。麓川王国对缅甸的战绩也非常惊人，详细可以参见冷兵器研究所之前的文章《以一城灭一国，傣族市长的进击，明代西南小强麓川暴打缅甸实录》。在万历朝的明缅战争中，也出现了把总高国春率领500兵力击败数万缅军的战绩。
▲东吁王朝巅峰版图
但有明一朝，缅甸比起以前进步明显。东吁王朝一度吞并泰国，而且攻灭了曾经被缅甸人视为噩梦的孟养麓川土邦就是明证。这是因为中南半岛有了新的技术输入渠道。随着15世纪末～16世纪初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海上运输路线拥有了远胜陆上丝绸之路的吞吐量，时代的变局已经无声无息地到来。缅甸东吁王朝的称霸，与雇佣了少量葡萄牙火枪手有不小的关系。不过，明朝后期也较为重视技术的更新换代，在倭乱和屡次与葡萄牙人发生小规模冲突的冲击下，也引进了欧洲的新式火器并进行了改良，因此缅甸在火器上不能如攻打缅北掸人土邦和暹罗一样取得优势，在综合国力和组织度上则被明朝所碾压。
▲缅甸贡榜王朝战士
到了清朝，这种此消彼长就越发明显。比起东吁王朝，新生的贡榜王朝不但从英法等列强手中进口燧发枪和小型火炮，甚至开始组建自己的军工生产体系，其集权程度也高于东吁王朝。反观清朝，在火器发展重视上掉以轻心，妄图依靠骑兵优势击败缅甸人。结果缅甸虽然是双线作战，同时还试图征服暹罗，但清军仍然被打得惨败。而后面越南发生内乱，乾隆皇帝出兵干涉，又遭惨败。显然，在新的时代，中南半岛不再是武德洼地了。
中南半岛湿热多密林，铁甲容易生锈，因此披甲率和盔甲发展水平一直不佳。群山密布、水网纵横的环境也使得他们轻视阵战，注重游击，缺乏军事纪律。对于战象的依赖，则导致中南半岛的骑兵力量一直偏弱。但火器的发展，对中南半岛诸国却非常有利。显然高山和丛林较为适合火器作战。借着火器东传的西风，缅甸成功吃下了缅北高原和西南部的若开邦，泰国也消化了北部的兰纳王国并夺取了柬埔寨西北的土地，在近代实现了领土的大规模扩张。
▲金川之役
到了清中后期，由于火器的发展，甚至连云贵高原和川西群山中的土司们也变得难对付得多了。乾隆朝时，偏居川西一隅、仅有弹丸之地、数万人口的大小金川，却致清王朝先后共投入了近60万人力、7000万帑币，更是付出了惨重伤亡，一任主帅（温覆）都被金川军杀死。因此，明王朝对西南半独立势力如播州杨氏的征伐，确实意义重大。正因为明朝将大钉子拔得七七八八，清代才能够进一步改土归流。不然的话，这些大钉子根本无法收拾，等到列强将清王朝变成半殖民地时，必然策动土司们大量独立建国，西南恐非中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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