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时期,美军进驻太平洋诸岛屿,同时,也带来了岛屿土著此前从未见过的大批物资,从可口可乐瓶子、镜子、小刀、罐头、面包到飞机、大炮、工程车辆应有尽有。为了与当地土著和睦相处,美军士兵经常会将一些小东西和食品送给土著居民,这让当地人欣喜不已。但有一个难题,本土语言根本没那么多词汇来将这些东西尽数历述对应起来,于是,土著居民一律称之为“货物”。
战争结束,美军自然随着他们的那些“货物”退潮而去,留下的却是漫长的烦恼。尝过货物甜头的太平洋岛民此前的“淳朴、无忧无虑”日子一去不返了。他们渴望美军和大批货物以及能运来货物的飞机再次光临。于是,岛民按照自己文化信仰和思维方式,捆扎草木竹棍惟妙惟肖地模仿制造美军道格拉斯运输机,制作出了他们自己的飞机图腾。还发明了一套祈禳、巫傩仪式——一些人扮演飞行员,还有一些人煞有介事地装扮成机场地勤人员,手拿信号旗有模有样的指挥“飞机”升降,更有“群众演员”模仿美军列队操演。希望靠着宗教仪式和他们的虔诚感动上苍,使货物飞机神再次光临。
货物崇拜——模仿美军操练的太平洋岛民
当人们靠着现代科学根据月亮距地球大约38万千米的轨道参数,设计出了火箭、登月舱、现代通讯系统,并真的把人送上了月球时,部落巫师们当然可以继续认为月亮只不过是树梢上的圆镜,或者是神仙住的月宫,里面有嫦娥和兔子。愿意接受什么思想,那确实是个人自由;或者,个人根据自己的诉求与动机做出不同的选择。不过,更多的情况是,很多人除了传说和神话以及天谴恫吓,没有别的知识来源可供选择。
有一种四面讨好的做法,就是把科学看做现代神话,将科学仅仅看做与众多文化群体的神话传说、宗教教条等量齐观的东西,与伏羲、女娲、宙斯、奥林匹克诸神相比无非是稍高明了一点,既不更真实,也不更虚假。文化相对主义者甚至更进一步认为:科学只不过是源自于西方文化圈的又一部神话。
我们经常看到,某位站在演讲台或在现代传媒上宣讲科学方法与科学精神的人,会被一些人借“尊重他人文化与信仰”责难,或者干脆直接指其为“科学教”教众;听众中也经常会有人面带会意的微笑,点头示意赞同。接下来,他们一定会说科学宣讲人是“科学主义”,用科学信仰压制其他信仰……。这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行为,与西方政客拉选票的虚假表演毫无二致。更进一步,有些披着维护人权外衣的人登上讲坛高呼“我们有愚昧权”。这些人故意在混淆视听,愚昧只是一种状态而非权力。权力必然伴随的是可以选择。而对那些没有选择机会或无力改变愚昧状态的人高喊“我们有愚昧权”,喊口号的“智者”们画皮下一定包藏着一颗冰冷的祸心。
设若愚昧都成了权力,那么是不是该叫停强制9年义务制教育了呢?我们可以问问这些貌似宽容的文化相对主义伪君子们,“什么神话传说能让飞机上天,将你安全、快捷地带到地球上某个地方?靠夸父追日还是靠伊卡洛斯(Icarus)粘着用蜡做的翅膀?还是货物崇拜者们按自己的神话制造的飞机?”科学不是信仰、不是主义,它从不许愿,因为科学这个开放体系唯一需要的的就是证据和理性,它不需要虔诚、跪拜以及痴人说梦般的喃喃祈祷。我们可以从木乃伊、金字塔、穷奢极欲的陪葬和追求长生不死的夸张蠢行中看出,连那些天堂信仰者们对他们的归宿实际也没什么信心,他们还是需要穷尽奢华世俗的陪葬品来支持他们的天堂美梦。而那些对着公众高喊“我们有愚昧权”的人,也在妄想着用愚昧大众来作为他们信仰的陪葬。
进化论的宣讲者们只能对神创论者、智慧设计论者、部落神职人员以及他们神话、鬼话的信奉者们如是说:“你我的动机与诉求截然不同,我们的诉求是造飞机,用飞机,过人的生活,追求人的思想;而你们希望天上掉馅饼或给公众签发飞升天堂的空头支票。”
科学大厦的支柱是证据和理性,二者缺一不可。
进化论的证据之一,就是化石。当然,这里有个前提,就是埋藏在地下的化石是古老生命的遗存,不是上帝或什么神仙埋在地下捉弄人的恶作剧。化石挖掘出的是过去进化活剧中早已谢幕离去的生物遗骸,对这些石头的研究能使我们再次回顾过去那一幕幕精彩……
达尔文早在1871年就曾预言:人类起源的证据一定存在于非洲。
在“辟尔唐人”化石伪造品闹剧仍然沸沸扬扬的1924年,澳大利亚人类学家雷德蒙?达特(Raymond Arthur Dart,1893–1988)移居到南非。在靠近卡拉哈里沙漠的汤恩石灰石采石场,每天都会传来施工爆破的隆隆炮声。随着某次一声轰响之后,采石场的监工在石砾中无意发现了两块非比寻常的石头。其中一块石头的内部,包裹着一个人形头骨,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个孩子的头骨,乳牙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另一块石头里是这个小孩的脑化石,上面的旋纹和沟回仍清晰可见。监工当即意识到这一发现可能会很重要,就把石头交给了采石场经理,经理随即将化石寄给了雷蒙德?达特。
工人们发现的是一具类人猿头骨。考古界当时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即任何化石的发现者,都享有优先确定化石年代权和命名权,达特将其命名为“南方古猿非洲种”(Australopithecus africanus),后来人们一般称其为“汤恩小孩”。根据这具头骨化石的枕骨大孔所处于颅骨底部,达特推断,它当时已经能够直立行走;因为一般四足动物躯干神经束进入大脑的枕骨大孔位于颅骨后部。但“人类非洲起源说”受到当时考古学界一些人的不少攻击。其原因之一就是,20世纪初由于“北京人”化石的出土,使考古界大多数人认为人类的祖先来自于亚洲。“汤恩小孩”虽然轰动一时,但多数时候却主要是漫画题材和茶余饭后的谈资。1953年,当“辟尔唐人”化石被认定为一场骗局后,才促使人们重新审视达特的“汤恩小孩”——达特的结论是对的。
下一个“化石英雄”是路易斯?利基(Louis Seymour Bazett Leakey,1903-1972)和他的妻子。1924年,当时还只有21岁的老利基参加了一个探险队,这次探险使他立志于古人类化石挖掘与研究工作。这个年轻人是达尔文预言的坚决支持者,他决心在非洲找到“第一人类”的化石证据,以证实达尔文的预言。1926年,老利基怀着雄心踏上了在非洲寻找“第一人类”化石的征途。他将自己的重点定在了东非大裂谷肯尼亚及坦桑尼亚一段。后来的一系列发现证明老利基独特的眼光是何等的正确。
东非大峡谷地处地球三大板块交汇处,是后来许多宝贵化石的出土的地方。其中的奥杜威峡谷长约50千米,各地质时代沉积的岩石从裂谷剖面上一览无余。在谷底100米以下,埋藏着丰富的化石遗存。年轻的路易斯?利基忍受着酷热炙烈的阳光烧灼,大海捞针般地搜寻着他心中的宝贝。
随着来自非洲一连串发现从媒体公布出来,学术界也由原来对“人类非洲起源说”的怀疑渐渐变为支持。在1947年举行的一次科学会议上,德高望重的化石专家罗伯特?布鲁姆向参会者展示了包括“汤恩小孩”在内的一系列化石。终于使古人类学领域的大多数人接受并相信,人类原点确实在非洲。这对傲慢的西方人来说并不容易,但在证据面前他们还是承认了这一现实。现在看来,当时的化石证据对于“我们都是非洲人”这一论断的支持还显得不够充分。促使人们改变看法的还有就进化论当时已经逐渐深入人心,更多的人依据人类的“表亲”种群更多地出现在非洲而增强了对“人类非洲起源说”的信心。
1959年夏天,老利基夫妇终于挖到了“金子”。老利基将他们的发现命名为“东非人鲍氏种”(Zinjanthropus boisei)。boisei这个种名来自查尔斯?鲍伊斯(Charles Boise),他曾出资支持老利基夫妇的考古挖掘工作。经现代地质测年方法测定,“东非人”被确定为生活于175万年前。“东非人”这个名字最后变为“南方古猿鲍氏种”。老利基因此项发现一跃成为明星级人物和媒体的宠儿。公众的关注可以说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可以因此拉到赞助。自老利基后,古人类考古挖掘队就告别了“叫花子”刨土者的形象,开始添置了新的设备和提供更好的给养保障,也能吸引更多年轻人有兴趣加入古人类考古队伍。
作为老利基的妻子,玛丽?利基(Mary Leakey,1913-1996)在古人类化石挖掘方面的工作更为出色,她不但发明了田野调查“钻孔探测法”(这个方法实际是中国盗墓贼发明的,被中国考古界介绍到国外。)归于老利基夫妇名下的大多数重大发现实际都是玛丽做出的。玛丽后来谈到他们的发现时,用轻松而诙谐的语气说:“我不过是用400片碎骨头完成了一块大的三维拼图。”任何人如果联想到当时场景话,都会对这句幽默背后,夫妇二人30年艰苦单调的工作肃然起敬。
很多人会奇怪,为什么管路易斯?利基叫“老利基”呢?难道还有个“小利基”?是的,这个利基家族的故事还在继续……
理查德利基(Richard Leakey,1944、12、19-)从小跟着父母在非洲广阔的原野上长大,虽然没受过什么像样的的正规教育,但他血管里流淌着老利基夫妇那热爱非洲原野的血液。在老利基生命的最后一年,1972年,小利基终于挖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金子”,这是一个相当完整的颅骨化石,小利基将其命名为“1470号”,如此平凡的名称!因为小利基不愿意给它起具有感情色彩的名字,这样,在不可避免的争论中,同行就可以多几分理性与真实感。当然,他的良苦用心并不总是见效。
“1470号”头盖骨比以往发现的类似化石的头盖骨要大,而且没有其他类人猿类颅骨化石共存的眉嵴骨。经审慎分析,该头骨化石年代应该大约是190-175万年前,从同地层伴随出土物来看,他已经能制造工具。老利基在天堂里肯定笑出了声——他儿子将人类进化的时间表向更古老年代推进了一大步!该化石后来被认定属于“能人”,这样,我们在以后可以对化石用代词“他”,而不是“它”了。许多研究者后来指出,小利基也许找到了人类最早的先民。随着消息传出,小利基也变成了明星,名气之大甚至连他的母亲都自叹弗如。颇受媒体追捧、善谈的小利基,在世人面前充分展现了古人类学研究的魅力,也激发了更多人的兴趣。举办展览、发表演讲,他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在公众面前曝光。小利基在大学里开设的讲座风趣动人,每每座无虚席。小利基后来经常自我解嘲说,这是他唯一的校园经历。
随之而来的是,小利基获得了大量的研究经费资助,后来他的妻子,人类学家梅薇?利基也加入了田野考古队伍,利基一家真是人才济济。
虽然公众的热情被两代利基唤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淘金”队伍中,但这个群体的实际人数并不多,毕竟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非洲荒野上的人不会太多。这个小规模“淘金”人群中有一个不姓利基的佼佼者——唐纳德?C?约翰逊(Donald Carl Johanson ,1943年6月28日-)。虽然与利基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但唐纳德?C?约翰逊回忆说:“中学时代,当我从《国家地理杂志》上得知发现东非人的消息后,脑海中的奥杜威峡谷那神奇的声音就如洪钟般时时撞击我的心房。毕业那年,尽管我的老师保罗?莱塞很希望我能进一步学习化学,但我却越来越痴迷于古人类学。老利基的经历证明,一个人完全可以把挖掘化石作为职业。……我开始学习人类学,老利基的成功再一次让我热血沸腾。”
1962年,利基方面再次传来消息,奥杜威峡谷找到了另一个人科化石,这次不是南方古猿而是真正的人(能人)。这具化石经鉴定约为175万年前,一下子将现代意义下的人类起源的年代向久远的深处推进了3倍。约翰逊再也等不及了,他急切地想加入到这个“淘金”队伍中。
1973年,约翰逊参加了考古学家泰伯的“哈达尔工作小组”,在阿法尔地区一处被称作哈达尔的不毛之地安营扎寨,建立了研究基地。一年后,也就是1974年秋天,约翰逊和他的小组找到了一具骨架完整度近40%的化石。这具化石身高只有1米,但距今竟然是300万年!约翰逊为这具使他成为命运宠儿的化石起名“露西”(Lucy),取自于甲壳虫乐队歌曲《在这钻石天空下的露西》。约翰逊将露西确定为一个新种,将其命名为“南方古猿阿法种”。
古人类学研究中一般仅能发现化石碎片,很少发现完整的颅骨或肋骨;因此,露西的发现尤其显得非同寻常,它为古人类学研究提供了大量科学证据。露西生活于约320万年以前并被约翰逊归于类人族,这种武断的判断后来引起了著名的“利基-约翰逊大辩论”。露西的骨盆位置与人一样,形状短而宽,而黑猩猩和大猩猩的盆骨则又窄又长,很明显露西是直立行走的。这副骨架具有类似猿的脑容量,支持了此前人类进化争论中认为直立行走在脑容量扩容之前的观点。不过,近年来两位瑞士人类学家研究了露西之后指出,露西可能是雄性,因为露西骨盆的形状与大小根本不足容纳南方古猿胎儿。现在看来,虽然露西不是我们最古老的直系祖先,但却是我们了解最多的“亲戚”。
玛丽?利基(小利基的妈妈)还有一项1978年发现的,后来越来越被重视的发现“莱托里的脚印”。
这是一行360-370万年前人类祖先穿行于东非的脚印。那一连串由较大雄性个体留下的足迹,被另一个较小的猿人重踏了一遍,这大约是一个雌性个体跟着足迹在行走;旁边一串小脚印可能是他们的孩子。联想到他们一路相跟着的情形时,后人似乎看到了现代人亲密关系、群居生活的影子和起点。更关键的是,周围没有其他关节的印记,直立行走是肯定的。他们消失身影后面留下的足迹被太阳晒干、石化后,可以让现代人对着它们而产生曼妙的遐想。
古人类学家目前面临的重要困难之一,就是至今尚未有一个公认的“人”的定义(定义困难实际在其他学科也不同程度地出现)。到20世纪80年代初,各种证据的一致指向表明,人类脑容量急速增加的年代大约是200万-300万年前,而直立行走至少能追溯到400万年前,形成中的人的共同祖先大约应该可以上推到700万-800万年前。这一说法也得到了现代人类基因组研究的支持,人猿相揖别的时间至少应该在500至700万年之前。
1994年,梅薇?利基在大裂谷中一处叫卡纳波依的荒野中挖出了420到390万年前的人科化石碎片,并将其命名为“南方古猿阿蒙种”。
大约同一时期,蒂姆?怀特在埃塞俄比亚的阿拉米斯找到了年代为440万年前的另一个新种,命名目前还存在争议,但确定无疑地表明,人类在进化历程中存在过相似种属重叠共存的时期。这些重叠或先后就是达尔文《物种起源》中反复提及的“中间型”。
2002年,在中非的米歇尔-布鲁内小组在中非挖出了6块原始人颅骨碎片,他们管这些化石叫“土麦”(生命的希望),这些化石距今700万年,头盖骨似猿,牙齿接近人类。
当重新检视人类族谱化石,我们就知道这个族谱有许多分支,他们发展到最后顶多是人类进化的试验阶段的中间型。人类这一支很幸运,在一条曾经细小的分支上走得更远,由涓涓细流发展成了进化长河中的滔滔干流。令人惊异的是,大多数工作在非洲原野上的古人类学者们对“人类”的真正意义有着惊人相似的描述。首先,他们应该是习惯性直立;其次,他们不会整天无所事事,不像其他非洲哺乳动物,除了交配吃饱了就睡;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好奇心希望探索未知世界。
作者: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