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万工人突然大罢工!美国,回不去了!

当地时间16日凌晨,约5万名通用汽车工人走上街道举行罢工,挥舞着“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罢工”的标语,表达同工同酬、增加福利等诉求。这场12年来最大规模的汽车工人大罢工还惊动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罢工导致美国9个州的33个制造厂以及22个零件配送仓库关闭。

外界认为,一场旷日持久的罢工将对密歇根州和中西部其他地区的汽车零售业产生毁灭性影响,进而威胁美国整体经济。

美国重振传统制造业,重新成为全球汽车制造业中心还有希望吗?

文 |周密

编辑 |蒲海燕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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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部纪录片《美国工厂》火了,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8%。

这部纪录片由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夫妇担任制片人,总共拍了四年半时间,1000多个小时的素材,成片1小时40分钟,讲述的是中国企业福耀玻璃在美国开工厂的故事。

放在当下中美经贸摩擦的大背景下,该纪录片在中美两国都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片中生动呈现的中美文化冲突、劳资双方冲突、人工与自动化冲突、全球化与本土化之间的冲突等可能都是片子走红的原因。

该片也引发了笔者关于美国制造业空心化和再回流的思考。

特朗普自从当选美国总统以来,从不掩饰其对制造业的情有独钟,但这种钟情与其前任并不相同。

尽管两者都希望通过再工业化重振美国雄风,但侧重点与及因各异——

接手经济危机“烫手山芋”的奥巴马意识到,美国长期侧重于发展服务业而忽视制造业的做法,使得金融泡沫破裂后经济无可支撑,需要回归实体经济,创造价值,抵御经济下行压力。

然而,享受奥巴马八年去杠杆政策红利的特朗普,却一心想要重振传统制造业,他在保护本国钢铁、铝产品生产,扩大传统化石能源生产与使用,乃至重新成为全球汽车业等制造业中心方面充满期待。

按照特朗普政府的逻辑,似乎只要其他国家与美国在“公平贸易”的基础上开展国际经贸合作,只要美国企业“爱国”,美国就能够重新成为全球制造中心,重回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的制造业鼎盛时期。

这,可能吗?

1

传统制造业回流的空间还有吗?

工业革命以来,技术的创新、国际贸易的发展和交通运输能力的改善,使得各国企业能够选择通过产业链的调整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事实上,上世纪中后期的全球化进程的重要推动力量正来自跨国公司。通过在原料丰富、劳动力价格低廉、相应制度性约束较弱的国家开展业务,跨国公司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东道国也得以获得更多的就业岗位。

多数消费者本身也是生产者,公司的全球布局所产生的人力需求结构的变化,反作用于企业雇员,进而引发消费市场的升级与发展。

企业作为微观市场主体,其趋势性的集合运动,反映到中观层面就形成了产业的国际转移。

产业的国际转移具有明显的“棘轮效应”,在生产组织方式和技术水平不变的情况下,逆向的转移很难大规模发生。

上世纪70年代以来,产业的国际转移开始加速。美国的传统制造业向日本、亚洲“四小龙”、“四小虎”转移后,大量向中国集聚。

但是,从国家层面来看,产业的向外转移并未形成产业空洞化。美国将其优势资源用于服务业的发展,在金融、电信、教育、医药研发、生物技术、航空航天、互联网等多个领域形成了明显优势。与传统制造业相比,美国服务业企业使用同样的资源和投入,可以获得更高回报,也支撑了其雇员的高收入。

自21世纪以来,美国的产业链优势愈发明显,成为全球的利润中心。服务业在经济中创造的产值越来越高,似乎成为包括美国在内发达经济体的重要特征之一。事实上,不仅是制造业,美国在服务业领域也处于核心位置,通过服务外包将劳动力密集型环节交由其他国家完成。

也就是说,传统制造业转移后的空间多数已被其他产业所填补,想要吸引传统制造业的回流,空间较为有限。

2

环境不友好,政策也不包容

不同产业的发展对其所处环境有着不同的要求:

传统制造业占地面积广,需要大量的能源与矿产品资源的输入,要求规模巨大且具备一定技能、愿意吃苦的产业工人队伍,工厂从开始建设到产生利润的周期可能不短;

服务业单体规模较小,对环境的需求则更为灵活。

自上世纪制造业外流以来,美国的本土污染排放物显著减少,环境的改善更促使美国政府以更为严格的排放标准和环境保护规范限制企业活动。这些法律法规发挥了板上钉钉的作用。

蓬勃发展的各类非政府环保组织“教育”、组织社区民众,对高污染项目发起抗议。享受惯了良好环境的美国人不会允许以污染为代价来发展经济。

特朗普政府任上持续削减环境保护部门的预算,试图降低企业运营的环境合规成本。但是,出于对自身环境利益的保护,各州政府对环境影响大的项目恐怕难有兴趣。

此外,吸引制造业重返美国表现为美国吸引外资,但华盛顿对外资并不友好。

虽然对于外国投资者而言,在类似美国的发达经济体,投资环境的变动所带来的风险一般不高,然而特朗普政府大概又是一个例外。

在“美国优先”的原则指引下,特朗普试图通过各种措施扩大美国的国际优势。于是,外国投资行为不仅要接受更为严格的投资审查,投资者进入美国的通道也变得更为崎岖。

《外国投资评估风险评估现代化法案》就以响应国家安全变化为由,将敏感不动产交易、回避审查交易、涉及关键基础设施、关键技术或敏感个人数据的投资,以及引发权益增加的外国投资等内容统统纳入审查范围,大幅增加了外国投资者所面临的不确定性。

事实上,特朗普自上任以来对非法移民和现有的“链式移民”等合法移民途径的质疑,以修建边境墙和“骨肉分离”政策为象征,以引导和限制高等院校收紧国际合作并限制部分专业留学生为代表,都彰显出美国的“不包容性”。

“不包容了”,美国本土就业压力会减轻吗?没那么简单:

一来劳动力供需的结构性矛盾未能得到解决,仅仅依靠当地劳动者难以满足再工业化的用工需求;

二来经过几十年的演变,美国当前的人力资源结构不适合传统制造业,愿意从事并具备能力的蓝领工人有限且多集中于中部地区。

毋庸置疑,美国几乎所有的州政府都欢迎外来投资,希望创造就业并推动经济发展。但外来投资审查属于联邦层面的事权,投资的事中事后监管也有相当部分要由华盛顿说了算。

3

回流的资金流向了哪里?

伴随着美国经济的持续调整,以加利福利亚为代表的太平洋沿岸州经济发展迅速,产业升级释放了巨大的活力,而“铁锈带”则多因为坚守传统制造业而经济萧条,甚至部分城市出现了阿片等药物滥用、社会秩序崩塌的乱象。

制造业具有发展集聚的特点,制造业发展较好的地区要么本地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降低了协同生产的成本,要么有着便利的海空运输条件,可以跨国开展产业协同。

汽车等传统制造业核心产业的衰落在不长的时间内就会导致零配件、原材料、生产设备等上下游制造业的整体消亡。这种基础性的供应链体系消亡后,原有核心产业再度发展自然困难重重。

对于外资特别是制造业投资者而言,如果选择在“铁锈带”投资,无疑会面临更大的挑战,已经适应了全球化大生产的企业大多不再拥有完整的产业链,需要外部企业的配合与支持,对产业支撑基础的依赖性强。而选择在经济发达区域,又需要解决成本问题。

利润在多数情况下是企业投资的主要考量因素,在美投资如果无利可图,即便特朗普软硬兼施,企业恐怕也恕难从命。美国各州为吸引外来投资所提供的大量补贴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由于劳动力价格带来的成本上升,但这种依赖于补贴的发展模式难以持续。

尽管特朗普税改所形成的政策红利与美联储升息相互叠加,引起了2018年以来国际资本大量回流美国,但这些资金流向实体经济,尤其是传统制造业的并不多。

资金回流确实产生了明显的财富效应,那就是推动美国股市持续走高,但传统制造业获益有限。

根本原因还在于美国经济的结构特点,资金流向利润最高的领域,那并不是传统制造业。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美国工厂》的主角福耀玻璃为何要到美国开设工厂呢?

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原因是,汽车玻璃运输成本高昂的产品特殊性。福耀的俄亥俄工厂离75号洲际公路只有几英里,其周边有不少汽车制造厂,如通用、本田及福特,且车程基本在3小时左右。生产基地有针对性地服务于汽车制造大厂,有利于保证运输效率。

4

制造业流出美国的动力可能更强

即便吸引到外来投资,能否落地生根也是个问题。

《摩登时代》中的卓别林扮演了美国传统制造业鼎盛时代的一名工人,主要任务是拧螺丝。尽管现在技术的发展已经使得这种简单的重复劳动多数无需人力完成,但协同和配合仍在所难免。

与电影里的时代相比,现代制造业对劳动者的要求越来越高,作为生产制造一部分的劳动者需要具备的能力更多,相互之间的协同更加复杂,要求管理者进行更加有效的协调。

与上世纪七十年代相比,美国当前劳动者的个性更突出、文化背景更为多元,获得信息与网络交际的能力更强,往往造成外来投资的水土不服。

制造业是否选择美国还与其经济状态密切相关。

在经历了连续120多个月增长后,美国经济的颓态已经有所显现。或者说,人们从心理上更为担忧经济下行,美联储8月“预防式”降息更坚定了市场的判断。

制造业发展需要市场,需求上升所引发的采购活动增加、库存增加带来经济的活力。相反,在收缩的市场需求周期,制造业发展面临的压力更大。

作为全球最重要的消费市场,美国市场的疲软将引起全球范围的供过于求。为了降低成本,在激励的竞争中保住市场,制造业流出美国的动力可能更强。

在自身的制造业体系不全的情况下,即便特朗普用高关税将美国变成一个“孤岛”,为满足现有的生产和消费水平,恐怕以支付高关税为代价继续进口中间品或工业制成品仍将是美国不得不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