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也有节日?一文看“99公益日”

2015年,刚刚入狱的郭美美似乎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一场炫富,导致当时中国社会捐款总额直接下降20%。但她更没有想到,她在让传统捐赠失去信任的同时,给了公益和慈善行业一个搭上互联网快车的机会。

也正是那一年,腾讯主要创始人、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发起人陈一丹宣布,腾讯将联合全球知名企业、上百个公益组织、创意机构、名人明星以及数亿网友一起发起一场全民公益活动——“99公益日”。

活动的宣传遍及到腾讯旗下大部分软件,社交、应用、资讯、游戏等多个旗下软件出现“99公益日”入口,腾讯多个合作伙伴也同步进行推广,在肯德基、京东、国美、必胜客等线下渠道也出现“99公益日”的宣传以及捐赠入口。在传统捐款行业遭到个人冷遇的情况下,只要打开手机就可以直接参与的互联网捐赠活动,正受到大家推崇。在活动当年,205万网友参与,超过1个亿的网友捐赠以及总额2.28亿的捐赠总量,在当时引发轰动。当时有人感叹,“中国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公益日,而且直接踏上了互联网的快车”。

公益日在西方国家并不少见。英国的 “Red Nose Day(红鼻子日)”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在“红鼻子日”当天,一向被认为是缺少幽默感的英国绅士们,会顶着红鼻子,甚至将自己的头发染红,在街上进行滑稽的戏剧表演。活动的初衷是为了贫困人士募款,而后逐渐成为英国本土最负盛名的慈善节日,喜剧演员憨豆先生、理论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都曾现身助阵。但对于人们来说,在爱心之余,有时候也能意外收获到一些视觉上的惊喜。如经典剧作《真爱至上》就选择在2017年“红鼻子日”这一天,召集原班人马推出了续集短片(《真爱至上:红鼻子日特别集》,视频网站bilibili可以搜到),为活动添了一把火。同样选择这样做的还有经典影片《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剧组,他们选择在2019年“红鼻子日”这一天,放出专门为“红鼻子日”准备的续集短片《一个红鼻子日与一个婚礼》。由此可见,“红鼻子日”已经拓展为一个日常节日,而节日主要内核则围绕公益展开。

相比于英国来说,中国的公益日则主要集中于线上和线下筹款,互联网的便车则搭地更顺畅一些。在中国,互联网捐赠有其先例。2014年,当风靡全球的“冰桶挑战”来到中国,网民们第一次看到衣着光鲜的互联网公司大佬和知名演员们,也会选择用“冰桶挑战”这一较为狼狈的方式,来表示自己对ALS的支持(PS:或许得说上一句,回忆当年,大多数参与者还未能深入了解ALS是什么)。正是这时,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ALS)开始走入公众视野,而当年国内捐赠的接收方“瓷娃娃”罕见病关爱中心仅在这次活动中就收到善款超过140万。新奇的挑战形式,通过微博“@ ”进行挑战的迅速传播,让这场公益活动插上互联网的翅膀。也许正是从这时,人们认识到互联网高效的传播途径和深入的传播广度对于公益的重要性,而更为关键的在于,公益最终是看全民的参与性,而互联网恰恰是联结民众最好的渠道和手段。

话说回来,99公益日到现在整整四届,从最初的225万人发展到2018年的2800万,从筹款最初的2.27亿到如今的14.14亿(同2018年数据),路已经走了太长太多。郭美美出狱了,而当年的红十字会爆雷事件,也渐渐从人们记忆中淡去。

回顾来路,2006年人均捐赠还不足1元,在中华慈善总会收到的善款中,75%来自国外,15%来自国内富豪,而仅有10%来自于平民百姓;到2010年,人均捐赠已经跃升到25元;到2016年,人均捐赠已经超过100元,来自大众捐赠已经占到21.09%,捐款逐渐以网络化、趣味化、年轻化、小额化的方式进入普通公众的生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几天之前,民政部公布了2019年上半年互联网公开募捐数据。在2019年上半年中,民政部指定的20家公开募捐信息平台共发布募捐信息超过1.7万条,累计参与人数52.6亿,累计募集善款总额超过18亿元。在99公益日尚未加入战场的情况下,这个战绩已经十分喜人了。

虽然互联网公益已经进入人们的生活,但以“99公益日”为代表的的活动真正成为一项“公益节日”还为时尚早。

一方面,“99公益日”本身出现诸多问题和挑战。

首先,不良居心之人打着“公益”的大旗进行营销,用假资料、假材料以及所谓的情怀骗取民众爱心和配捐。“99公益日”目前主要通过筹款平台运作,不少机构和个人也会通过人工套捐的形式,获取更多善款。

然后,公益项目的信息并不完整,披露并不及时。不少公益机构在活动开始的前几天才将项目匆匆上线,参与者对于项目的价值和意义并不了解,捐赠完全基于对机构的信任以及机构品牌和背后资源的背书。更有甚者,将其他机构的服务图片移花接木到自己这里,然后当成项目上线,以筹集资金,其心可诛。当然,项目的披露也很不及时。不少项目甚至只活跃于99公益日期间,而在平时,既不更新善款用途,也不披露项目进展,“一个个公益项目,在大家看来,这一年仅仅在网上活了3天”。笔者曾在几年前参加了一项公益项目,当时作为学生捐献了一百元,而后该项目在很久之后都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至于项目披露更是渺无音讯了。

最后,对于中小型的社会服务机构和公益组织来说,资源向的99公益日让他们的筹款愈发艰难,高配捐的背后是高参与人次,而高参与人次与机构运营的爱心社群规模、服务人群规模和传播范围都息息相关。

另一方面,“99公益日”的全民参与感还并不强。完成捐赠只是一个单一的行为,满足的也不过是个人献爱心的义务和社会对于个人的内在要求罢了。更常见的则是,来自于朋友圈的轮番轰炸以及来自于朋友的定向投递,这样的捐赠更让人被动,甚至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全民参与感以及其日益增强的社交性确实能让“99公益日”的传播范围扩大。例如现在打王者荣耀游戏也可以参与到99公益日当中,玩家只需要收集固定的游戏道具就可以解锁“99公益日”头像,但这并不代表“99公益日”真正被大家所认知。很多玩家甚至会问,“99公益日”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参加这样的活动?在策划看来,配合“99公益日”是公司的要求,做起来务必简单。但真正让玩家了解“99公益日”,倒是一个风险之举。

因此,“99公益日”要想成为一个节日,不仅仅是在社交性上不断进步,更应在内核和外延上继续下功夫。

注重结果是我们比较偏向的一点,这体现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于公益捐赠来说,我想不会有人不看重结果。如果自己的捐助对象真切出现改变,并且自己能感知到这种改变,捐赠行为会更加有意义。诸如希望工程就是很好地典范,受助者和捐赠者通过书信、活动进行互动,捐赠者不仅能够真切知道自己捐给了谁,捐助对象的现状,更能定期掌握活动进展和捐赠对象的改变,这让捐赠者不断强化“自己的捐赠行为”是有意义的这一意识,进而促使捐赠行为的存续以及新的捐赠行为的出现。而“99公益日”为代表的互联网公益,弱化了这一点,让人们的捐赠很多时候变成单向的行为。虽然捐赠年年增加,但从参与感受来看,倒不如说是参与机构的主动性年年增强了。诚然,促进机构主动募款是重要一环,但让民众主动参与进来,更是活动的内核所在。诸如“城市创意市集”、“99公益节”这样的切实沉到社区、居住环境中的创新活动,倒不失为新的改变。

而在活动方式和参与人群上,“99公益日”也离节日距离尚远。以公益、慈善和社会服务行业为代表的发起方成为了节日的主角,而其他行业、领域反而失声了。在未来,期望更多形式、更多行业和更多人能够加入到“99公益”,或者能够把公益作为一种日常(or,日常捐步也是一种公益呀~)。

最后,借用《真爱至上:红鼻子日特别集》结尾所说的那样,“发生悲剧的时候,我们看到人们挺身而出。无论发生了什么,有需要的普通民众,必然会得到同样普通和平凡的民众来支援他们。今天是红鼻子日,人们都慷慨解囊,为那些从来不认识,但又饥饿贫穷的人们提供支持和帮助。这个世上不单单只有浪漫的爱情,爱,无处不在。很多人,每一天,每一处地方都有足够的爱,用你们的爱心,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们。好人必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