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美国的很多医生来说,在他们上医学院的时候,百日咳是当做已经成为过去的传染病而讲授的。1992年,美国CDC收到4083例百日咳病例报告;2012年,CDC收到48277例百日咳病例报告,20年间,美国的百日咳病例竟增加了10倍!
这一切
都是拜安德鲁?威克菲尔德一人所赐。
1998年2月,伦敦的皇家自由医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一项即将在著名的《柳叶刀》杂志上发表的研究成果。文章的主要作者是安德鲁·威克菲尔德。
威克菲尔德宣布,8名英国儿童在接种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的混合疫苗(MMR)疫苗后,出现了自闭症和肠道问题。他认为MMR疫苗中的麻疹疫苗损伤了肠道,肠道不再能够提供应有的保护,有害蛋白进入血液,到脑部后导致了自闭症。威克菲尔德断言,这三种疫苗不应该一起接种,应该像以前那样分开接种。
随着能够被疫苗预防的传染病越来越多,每一代人都要比他们的上一代多接种好几种疫苗,目前计划免疫里有2种三联疫苗:白喉、百日咳、破伤风疫苗和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如果不采用三联疫苗,儿童要多接种4次。
西方国家也许能够承受多出的接种量,但发展中国家的卫生系统能不能承受?特别是我国乡镇和农村,能不能达到免疫接种的目标?就算能够承受,将来要接种的疫苗越来越多,卫生系统的压力越来越大,家长们也要更多次数地把孩子抱到医院去接种。对于厂家来说,在质控上的难度大多了;对于家长来说,孩子冒的风险也大多了。这就是把联合疫苗作为大方向的根本原因。
威克菲尔德的论文引发全球性反疫苗运动的一个高潮,有关部门不得不进行大规模流行病学调查。美国、英国、丹麦、芬兰和其他国家的科学家、流行病学家和卫生部门,在其后的几年中进行了大规模的疫苗与自闭症相关性的研究,共有14组科学家调查了60万儿童。他们的结果是相互一致的:接种MMR疫苗与否和自闭症的发病率没有关系,不接种MMR疫苗并不能降低得自闭症的可能性,反而增加了传染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的危险性,甚至有致命的危险。
麻疹的死亡率在发达国家是1‰,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是10%,严重的到20%-30%,全球每天有500名儿童死于麻疹。威克菲尔德的新闻发布会一开,很多还没有接种MMR疫苗的儿童家长拒绝接种这种疫苗;其后几个月内,10万名家长选择不给孩子接种。导致的恶果是,英国和爱尔兰的麻疹大暴发。这时候家长才意识到疫苗的重要性,但为时已晚,许多孩子因为没有接种MMR疫苗,导致染上麻疹,甚至死亡。
6年后,记者发现威克菲尔德研究的最大资助者是一名律师,叫罗伯特·伯尔,出了55000英镑。威克菲尔德研究的8名自闭症儿童中,有5名是伯尔的顾客,伯尔正在为他们的父母打官司,希望能从疫苗厂家拿到赔偿。威克菲尔德声称无论孩子有没有自闭症,他都进行了各种实验,实际上他只为自闭症儿童进行了实验。
《柳叶刀》杂志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文章的其他作者也表示愤慨。当年9月,13名合作者中的10名,联名在《柳叶刀》上声明撤销对威克菲尔德的支持,表示MMR疫苗和自闭症没有关系。此后,皇家自由医院开除了威克菲尔德;英国医学总会对他提出控告,吊销了他的行医执照;威克菲尔德逃到了美国。
这场风波并没有结束,很多人依然相信疫苗会引起自闭症。百日咳在美国卷土重来就是因为很多人没有给孩子接种疫苗造成的。
麻疹也一样,这种在过去150年杀死2亿人的烈性传染病,自从1963年疫苗诞生后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美国曾一度宣布消灭了麻疹。麻疹在发达国家也基本上消失了,但发展中国家还在流行,每年有16万人以上死于麻疹。然而,近年来美国重新出现了麻疹病例,2013年出现189例。上周,美国加州健康部门发出麻疹警告,最近连续出现14例麻疹病例;而在有疫苗接种史可循者之中,有7例没有接种过疫苗。
洛杉矶的健康部门要求医生在发现麻疹病例后立即报告,因为洛杉矶出现麻疹流行的可能性很高。因为洛杉矶是好莱坞所在地,那里是美国反疫苗运动的大本营之一。尽管公立学院要求入学者必须接种疫苗,而在好莱坞明星集中居住的马里布,三所小学有一所的学前班学生按规定接种疫苗的只达58%。有的私立学校疫苗接种率只达到20%,不仅白百破疫苗和麻腮风疫苗没有接种,连脑膜炎疫苗、脊髓灰质炎疫苗等都没有接种。
好莱坞明星Jim Carrey、Bill Maher还有Robert F. Kennedy Jr、Katie Couric等名人的理由是:不能给我们的孩子注射化学物。《花花公子》前模特Jenny McCarthy不顾确凿的科学证据,依然坚称她儿子的自闭症是接种疫苗引起的。
另外一个反疫苗运动重镇是媒体密集的纽约。学校明文规定所有学生必须接种麻腮风疫苗,而上周,Fordham大学的学生中刚刚出现13例腮腺炎。
这些明星、名人、媒体人,以及因为宗教信仰而反疫苗的宗教势力、认为正脊治百病而反疫苗的伪科学正脊医学人士等势力结合起来,使得美国在传染病防治上大幅度后退,甚至到了红色预警的关头。
不接种疫苗,不仅使得反疫苗人士自己的孩子处于被烈性传染病感染、生病甚至死亡的危险之中,也严重地威胁着大众健康。疫苗接种的终极目的,是像消灭天花那样在全球范围内消灭某种传染病,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必须坚持不懈地努力。只有该种传染病像天花那样被消灭,才不需要再接种该疫苗。以麻疹为例,美国虽然一度消灭了,但其他国家还有;没有接种疫苗者在国际旅行时会被感染,他们将病毒带了回来。如果存在着大比例未接种疫苗人群,就会引起流行。加州最近的麻疹流行就是被人从菲律宾带回来的。
此外,很多疫苗不能保证终身免疫,很多疫苗要多次接种以加强免疫效果。有些人在接种后不能产生免疫反应,疫苗接种的策略就是尽可能地覆盖,这样全社会绝大多数人具备了免疫力,传染病就无法传播。相反,如果达不到一定的免疫程度,就存在传染病传播的隐患。美国近年来一些传染病卷土重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美国反疫苗运动到了今日,已经成为公众安全特别是儿童少年生命安全的巨大威胁。其根源是那些科学观念不强、相信伪科学,或者极度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公众知名人物,这些人已经成为全民公敌。
在中国,同样有为数不少的这种人。前一阵所谓深圳康泰乙肝疫苗导致死亡的报道出现以后,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某些媒体极其不负责任地抹黑和攻击疫苗接种,导致全国性疫苗接种大幅度下降的现象。
2014年1月初,国家卫计委认定,死亡的18例病例与接种乙肝疫苗无关,那些之前大肆攻击疫苗接种的公知并没有道歉或更正,其中很多人依然持反疫苗的态度。这种情形和美国反疫苗的公知何其相似。如果任由公知们和国际反疫苗运动遥相呼应,中国的传染病流行也会步英国和美国的后尘,而且后果将更为严重。
文 |京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