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哥尼亚的虎鲸“搁浅战术”为什么震惊世界?

巴塔哥尼亚的虎鲸有上岸捕猎技能

包括海狮在内的众多鳍脚类动物一直都是很多生态型虎鲸钟爱的食物,而借助尚未完全消失的四肢,鳍脚类动物得以在岸上繁殖与休息,享受着不受虎鲸打扰的宁静。

然而在阿根廷瓦尔德斯半岛生活的巴塔哥尼亚虎鲸社群(Patagonian pod)却有着独特的文化。

每年的一到四月份,在蓬塔诺特(Punta Norte)海滩都能看到虎鲸像鱼雷一样猛冲上海滩,激起巨大水花和泡沫,将滞留在海滩上顽皮的幼年南海狮(Otaria flavescens)一口叼住,再借助下一波海浪安全返回海中的奇景。

△蓬塔诺特(Punta Norte)海滩

这就是世界著名的——搁浅战术

搁浅战术(strand hunting)是巴塔哥尼亚虎鲸社群独门绝技,这一战术由雄鲸贝尔纳多(Bernardo)发明,才刚刚出现几十年,然而如今它已经融入了巴塔哥尼亚虎鲸社群的文化之中。

贝尔纳多和它的弟弟梅尔(Mel)凭借这一精妙的技术得以在瓦尔德斯半岛享受更加优质的生活,同时这对不同寻常的虎鲸兄弟更是吸引了全球的关注。

巴塔哥尼亚社群总共有超过二十五头虎鲸,但其中只有一部分虎鲸(估计在13头左右)才掌握了这项技术。当然这些“前辈”会向年轻的虎鲸示范上岸捕食的要领。那些“学徒”会跟在“前辈”身后,在靠近海滩的地方停下来看“老师”捕食。作为学习的奖品,“学徒”可以直接从“老师”那里分到食物。

这种获取猎物的方式具有相当的危险性,也需要相当的技巧,然而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头成年虎鲸因为捕猎而真的搁浅在岸上。唯一的例外是雌鲸伊什塔(Ishtar)幼时曾不小心真的搁浅了。回报是丰厚的,一旦捕猎成功,这些家庭成员都有机会分享鲜嫩的海狮幼崽。

梅尔(Mel)、贝尔纳多(Bernardo)与萨奥(Sol)

毫无疑问,大雄鲸梅尔(Mel)是巴塔哥尼亚虎鲸中最广为人知的,它是全世界闻名的搁浅战术高手。梅尔是一头非常巨大的成年虎鲸,根据推测它的体长可能达到9米,这种巨大的体型在所有类型的虎鲸中都是很少见的。(人工条件下圈养过最长的虎鲸Kandu7也才只有7.16米,而Blackfish的主角Tillikum仅为6.68米)

梅尔巨大的身体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智慧与胆识,多年的练习使它能安然无恙的利用搁浅战术捕食海狮幼崽,而如果在它的社群不需要进食时则经常会观测到梅尔在海边练习,将捕获到的海狮幼崽安全送回海滩。

根据研究者们的推测,梅尔应该是生于20世纪60年代,研究人员第一次观测到梅尔是在1975年,那时它可能才十几岁。由于第一次发现梅尔时它还非常年轻,还没有成年雄鲸那高耸的背鳍,研究者们还以为它是一头雌鲸,于是为它取了一个姑娘的名字——梅兰妮(Melany)。当后来梅尔完全长大了,研究者们才哭笑不得地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才将它的名字缩短为梅尔(Mel)。(小时候是雌雄难辨美少年23333)

△梅尔与贝尔纳多

梅尔的前半生一直跟随着年长自己很多的哥哥——贝尔纳多(Bernardo),而贝尔纳多则是巴塔哥尼亚社群中不折不扣的传奇,一般都认为它是搁浅战术的真正发明者。

贝尔纳多是第一个有记录使用搁浅战术的虎鲸,而它的弟弟梅尔则是一个狂热的学徒,很快就学会了哥哥复杂的捕猎技巧。1993年,年迈的贝尔纳多消失了,很有可能是已经去世——毕竟它的年龄已经达到了雄鲸正常的寿命。

梅尔是一个独行侠,不太能看到它与社群中的其他鲸在一起,在去世后贝尔纳多它便开始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尽管如此梅尔还是将从哥哥那里学来的搁浅战术教给了社群中两头年轻的雌鲸——玛戈(Maga)和瓦伦(Valen)。

2006年,梅尔有了新的伙伴——雌鲸萨奥(Sol 在西班牙语中意为“太阳”,不是英文名索尔),它很可能是梅尔的姐妹。曾经观测到过梅尔试图教导萨奥如何进行搁浅捕猎,但是可能萨奥并不像它的兄弟们那样勇敢与自信,始终没有观测到萨奥使用过搁浅战术。

2011年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梅尔,而它的伙伴萨奥则开始与社群中的其他成员为伴,所以按照推测梅尔可能也已经去世了,毕竟雄鲸远远不如雌鲸长寿,而它也已经五十岁了,对一头雄鲸来说已经很长了。

梅尔消失之后,萨奥经常和梅尔以前的学徒玛戈的家庭呆在一起,虽然她并不像它的兄弟们那样以高超的搁浅战术而闻名,但它仍旧是巴塔哥尼亚社群中重要的一员,其他年轻的虎鲸也会将捕获到的海狮与它一起分享。

除了巨大的体型,梅尔其实还是非常容易辨认,因为在其左右嘴角边有两块很大的疤痕,这些疤痕可能是在某一次捕食中被成年雄海狮咬伤而留下的,它的眼睛险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些巨大的伤口偶尔会在捕猎时由于运动过度而再次开裂,然而它引以为傲的捕猎行动丝毫不会受到这些伤痛的干扰。

△醒目的伤口

此外二十多年来梅尔那近2米高弯曲高耸的背鳍一直都是巴塔哥尼亚的一道标志性的风景。据说梅尔的背鳍里现在还有一颗子弹,因为有一次当一个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梅尔突然从水里冲上来,那个人出于自卫向它开了一枪。(可以理解,毕竟估计当时已经吓尿了)虽然它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只是旁边的几只小海狮。

△梅尔扭曲的背鳍

玛戈(Maga)与瓦伦(Valen)

雌鲸玛戈和瓦伦是梅尔教导出来最优秀的学徒,它们现在都已经成为了母亲而且还是是巴塔哥尼亚社群的主力。这两个学徒改进了从梅尔那里学来的技巧,发展出了自己的风格。玛戈在捕猎时会直接冲进海狮幼崽的群体中,而瓦伦则会紧随其后,抓住任何惊慌失措逃脱的海狮。

玛戈也是一位严格的母亲,它曾经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伊西(Issy)和米卡(Mica)推上浅滩,然后亲自向它们展示如何让自己摆脱困境。

△玛戈与它的女儿伊西

玛戈会呆在幼鲸的身旁,使它们保持冷静并且向它们展示如何靠摆动返回大海。玛戈也会同样耐心地教导社群中其他的幼鲸,即使周围没有海狮它们也会正常训练,因为玛戈的目的并不是杀戮,而是让孩子们学习技术。玛戈不会离开它们身边,除非这些幼鲸回到了深水中的母亲身旁。通过她的教学,巴塔哥尼亚社群中的大多数年轻的虎鲸现在知道如何在浅滩上捕捉海豹——这意味着巴塔哥尼亚独特的狩猎风格在短时间内不会被遗忘。

△玛戈在指导其他幼鲸

伊什塔(Ishtar)

雌鲸伊什塔在年幼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在退潮的时搁浅在了暗礁足足五个小时,尽管社群里的其他成员从未抛弃它离开,但是它们没办法帮助它返回海中。幸运的是国家公园的员工即使赶到,并成功救下了伊什塔。然而这次可怕的经历并没有吓倒它,与之相反,这反而使它成为了经历最丰富的搁浅猎手。现在它也已经成为了一位母亲,还是会经常利用搁浅战术来喂养它的两个孩子——Pao和Shekei(Shekei在德卫尔彻人的语言中意为“宝石”)。

△伊什塔

安图(Antu)

安图(Antu)在马普切人的语言中意为太阳(起名的怎么这么喜欢太阳),它可能是整个巴塔哥尼亚社群中年龄最大的雌鲸,社群中的很多成员都可能是它的后代。

安图和它的儿子JC一起出现,但是目前只有三头雄虎鲸会搁浅战术(三头分别是贝尔纳多、梅尔和年轻的Jaluel(在德卫尔彻人的语言中意为“老虎”),这可能是由于雄虎鲸太重因此很难控制),然而很遗憾JC并不是其中的一员。所以每次当安图利用搁浅战术捕猎时都会与它的儿子共享食物。和大部分虎鲸一样,它们会照料彼此,直到其中一个死亡。

△安图(右)与JC(左)

巴塔哥尼亚虎鲸与东太平洋的虎鲸不同,它们并不挑食,鱼类、鳍脚类、其他鲸类与海豚都是它们的食物。
尽管身为凶猛的捕食者,但是巴塔哥尼亚社群对人类非常友善,从来未曾伤害过人类。

然而以前有一个视频里一个男人在浅滩上走路被突然冲上海岸的虎鲸袭击并拖入水中,这里需要澄清一下,野生虎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那个视频有明显的处理痕迹,其实只是la sirena的“幸运铅笔”广告。另外特别是在人类救助了一头不小心搁浅的伊什塔之后,它们对人类表现出了惊人的兴趣与信任,会用搁浅战术接近海岸来主动与人类亲近。

搁浅战术的出现与传播是虎鲸文化出现与形成的绝佳材料,对虎鲸来说,这是一种违反本能的行为,浅滩对虎鲸来说无疑意味着危险。

没有人知道贝尔纳多是如何发明这一惊人的战术的,但是毫无疑问这需要惊人的勇气、智慧与技巧。

虽然搁浅战术的发明者可能都已经不在世了,但是它们引以为傲的技巧却得到了整个社群的传承与发展。

随着口耳相传与亲身教学,巴塔哥尼亚独特的狩猎文化将牢牢地刻在这个族群的记忆中,梅尔与贝尔纳多的名字也得以在人类的社会中传唱。

作者:长鲸吟;鲸类保护生物学工作者,野生动物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