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没有鸡……
我们通常把鸡这种平凡的禽类在我们身边视为理所应当,但如果没有了它们,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请看来自科学家的调查研究。
假如全世界的宠物猫狗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那么,数以百万计的人肯定会为失去他们毛绒绒的伙伴而哀伤不已;假如食用牛突然不复存在,那么,这一定会在美国、阿根廷乃至澳大利亚等地掀起一场巨大的经济灾难……但你想过吗?假如地球上数量达220亿只的鸡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比如禽流感,那么人类会怎么样呢?
这只是一个想象的实验,它的结果表明,人类非常依赖鸡这个单一的物种。没有了鸡,我们将面临一个“世界性大饥荒”。英国科学家的一项研究发现,鸡遍布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假如没有鸡,就意味着全世界肉类供给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且差不多是全部的蛋类都没有了。进一步的后果和骚乱简直难以想象,这可能会引发超级危机。
你可能觉得这是危言耸听,因为这些禽类看上去是那么地毫不起眼。但是,鸡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远不仅仅是普遍存在的食物来源,它们用爪和喙几乎搔啄了人类生存的每一个细小角落……
鸡肉的数量远超猪肉和牛肉的总和
人类与鸡之间结成的纽带是一个的古老故事。大约3000年前,波利尼西亚人就在到太平洋岛屿的长途旅行中,把鸡带在身边,他们用鸡骨做成缝纫的针和纹身的工具,甚至是乐器。古希腊人把这种禽鸟视作他们疾病治愈之神的圣物,并相信它们身上的一些部位可以治疗病痛,从烧伤一直到尿床。罗马将领会随军携带一群鸡,在战事前作为军事参考。他们认为,假如这些“圣鸟”在交战前尽情进食,将领们便可以期待得胜;而假如它们抬起喙,对食物视而不见的话,那么最好还是撤退。而斗鸡,则很可能是继拳击以来最为古老的竞技项目。
今天,鸡肉作为人类食物的一大来源自然是不可或缺。在这个角色上,它们是那样难以置信地源源不断、数量庞大。假如以人数来作比较,那么,现今的每一个人都对应着三只活蹦乱跳的鸡。人类每年会吞下近1亿吨鸡肉,以及超过1万亿个鸡蛋。仅在2015年美国国家足球联盟决胜日这一天,美国人就吃掉了估计约12.5亿个鸡翅。
其实,这种大受欢迎的热度还只是一个开始。直至1950年以前,美国人消费红肉的数量都是鸡肉的两倍。红肉,通常是指猪牛羊肉;而与之对应的是白肉,通常指鸡、鸭、鱼肉等。红肉比白肉含更多胆固醇,多食可能会增加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而今这种形势完全逆转。鸡肉地位的攀升始自二战结束后,美国家禽饲养者们开创了大规模生产养殖,使禽类产出肌肉更多,消耗饲料更少,成熟时间更短,并开发出了口感堪与牛排媲美的柔嫩肉质。
鸡这种动物的规模化大生产如今在全球范围内给禽类工业提供了巨大的动力。尽管亚洲人始终比北美人食用更少的鸡肉,但他们也正在渐渐赶上。猪肉曾经一直是中国人的最爱,也许,鸡肉将会稳步地超过猪肉,成为2020年在中国最受欢迎的肉类。
假如没有鸡?
那么,假如没有鸡,我们可该怎么办呢?最近的研究显示,这可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墨西哥人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人消费更多的鸡蛋(大约平均每人每年330枚)。在2012年禽流感蔓延时,随着数以百万计的病禽被剔除,使得墨西哥城鸡蛋价格飞涨。游行示威的人们在街上打出了将之戏称为“严重的鸡蛋危机”的标语牌。在2011年埃及暴动期间,愤怒的抗议者们大声疾呼:“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鸽子和鸡肉,而我们只能吃豆子!”最近,当禽类价格在意大利翻升至三倍时,政府警示电视台不要播放那些人们在食用鸡肉的图像,以免刺激暴力事件的发生。在沙特阿拉伯的波斯湾地区,鸡的饲养被给予补贴,为的是保持肉类相对较低的价格,以平息人们躁动不安的情绪。
为什么非得是鸡?为什么不是鸭子或者牦牛充当这个对于人类来说最为重要的物种?答案或许与它们引人瞩目的适应性有些关联。
查尔斯·达尔文曾经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研究鸟类,他也是最先发现“鸡的重要性”的人之一。他在全世界范围内收集鸡的标本,其中很多标本都馈赠给了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这些标本的处理采用了一种特殊技术:先移除它们的内脏,取出脑和眼睛,再把它们缝好。
通过对鸡进行研究,达尔文推断,家鸡的所有变种都来自于原鸡,它是一种害羞和很爱躲藏的野鸡,从南亚一直分布到中国部分地区,它们能够适应多种多样的栖息地环境。他的这一推论在2004年因这种鸟类的基因组成功测序而得以证实。
至少在4000年以前就被驯化的原鸡,留给了鸡类适应于宽广环境的基因组,从喜马拉雅山麓一直到苏门答腊丛林。家鸡在发展的道路上,或许还获取了其他原鸡亚种的遗传因子,例如印度灰原鸡,使得鸡的遗传多样性非常引人瞩目。科学家发现:鸡,很可能是除猪以外的所有家畜当中拥有最多遗传多样性的物种。这种遗传多样性不单帮助农场饲养的鸡在除南极洲以外的所有大陆上茁壮成长,还成全了人们喂养这种美丽、奇特,或是鬼怪般长相的各种各样的鸡,从毛绒绒的乌骨鸡一直到长腿的狼山鸡(狼山鸡,产于我国江苏省南通市附近的狼山,因此得名)。
鸡的崛起是“适者生存”的典型案例。为了了解它们令人惊叹的能力,让我们来试想,假如用来自其他牲畜的肉类来代替鸡肉份额,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替代鸡肉的首先可能是牛肉?构成美国四分之一食用肉类的牛肉将会是代价最大的替代品。如果将每千克鸡肉的空缺都用牛肉来填补,那么,我们需要找到比原来养鸡用地的10倍还要多的土地来饲养牛群,这比中国和印度两个国家全部加起来的面积还要大。
牛将饲料转化成肉质的效率也远比鸡要低得多,即使我们采用完全集中的方式用全谷物饲料喂牛,那么,为了得到同等数量的牛肉,我们必须要提供8倍数量的饲料。鉴于日益增长的食品需求已经使畜牧业占据了地球上几乎三分之一的耕地面积,所以结果很可能是空间不足。
那么猪又怎么样呢?我们至少需要把现有猪的数量从10亿翻倍到超过20亿才能解决肉类短缺的问题。而且还要将这个星球上更多的土地转化成农业用地,这是因为每产出1千克的肉质,猪几乎要比鸡多喂14%的饲料。
假如我们谈到环境的话,那么还有一个关于气体排放的问题是不能避免的。与鸡不同,牛羊依靠它们富含细菌的胃来发酵吃下去的食物,这个胃叫作“瘤胃”,此过程会产生大量的温室气体甲烷。每产出1千克牛肉,牛所排放的温室气体(其中包括二氧化碳)数量几乎是鸡的4倍,羊肉则超过5倍之多。转化成奶酪作为蛋白质来源的话,近乎加倍温室气体的排放,而转化成猪肉则会增加排放的75%。要满足世界对肉类永无止境的需求,不求助于鸡,就相当于在全球变暖的问题上猛踩油门。
那别的禽类怎么样呢?鸭子和火鸡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合乎情理的选择,但它们有一些各自的短板。你不能把火鸡和鹅放进狭小的圈舍,而且鸭子还需要水环境。你难以指望鸭子能在半干涸的条件下带着寄生虫生存下去。尽管鸭子的适应性很好,但是它们的适应性还是不如鸡。火鸡并不算是高效的产蛋者,而没有一个物种在同等饲料喂养的情况下,肉质转化量比得上鸡。鸭子和火鸡有它们自身的优势,但它们都不是鸡的对手。如果单从蛋白质方面考虑,昆虫远较鸭子最有可能成为合适的替代者。
家鸡的所有变种来源于原鸡,基因测序也证实了这一点
鸡拯救人类的生命
新生的昆虫蛋白质市场可能会很好地发展,但与此同时,对海鲜的需求或许会受到波动,潜在造成不少渔业的崩塌。目前全世界渔业年产量8千万吨。水产养殖可能会逐渐升温,但它仍需要时间来增大产出(目前大约年产6千万吨)以弥补所有那些鸡留下的空缺。
一些国家或许能够保证他们国内肉的需求量。比如,美国可以停止所有牛肉及猪肉的出口,并返回类似1950年之前的肉类饮食习惯。而对于那些美国西部人士,他们乐于开发一些基于植物的肉类替代品,像糙麦蛋白之类的食物(这些已经应用在被叫作“更少鸡肉的鸡块”的食谱上面)可能会获得大幅推广。这样的转换可能会为环境带来不一样的生机。比如,假如我们把鸡肉全部替换为豆子的话,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就会更低。鸡每产生1千克的鸡肉要排放6.9千克的温室气体,相比之下,豆类蛋白则只排放2千克。
但其他地方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非洲和亚洲的部分地区,鸡是最普通的市井食物,即使是最贫穷的人也能在自家后院养个一两只鸡。一旦没有了鸡,就可能会引起患营养不良比例的骤然攀升。鸡肉和鸡蛋内富含赖氨酸和苏氨酸,这是人体不能自行产生但却必需的氨基酸。假如没有鸡通过鸡肉和鸡蛋来提供的动物性蛋白质的话,那么世界将无法如今天这样地存续下去。
除了从营养学角度考虑外,其实,鸡还在社会生活中扮演了另一个更加隐秘而主要的角色:鸡蛋是制造流感疫苗的关键。为了完成全世界每年4亿剂量的生产,被培养的流感病毒株被注射进受过精的鸡蛋,在这种无菌且富含营养的环境下,病毒迅速繁殖,之后得到充满病毒的流体。一枚鸡蛋近似等于一剂疫苗。
你可能想象不出流感病毒在鸡蛋中生长得有多么好。科学家们在实验室里每年为全世界的流感疫苗培养病毒株。这是流感疫苗最为经济的生产途径。
美国设立了专项资金,以资助鼓励寻找那些替代基于鸡蛋的疫苗生产方法,部分原因是害怕假如鸡有朝一日真的消失了该怎么办。也有人担心H5N1型禽流感可能会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鸡扫荡殆尽。
瑞士科学家已经开发出一种叫作“Flucelvax”的替代品,它是在可卡犬的肾细胞系中培育成的,已于2007年(以Optaflu的名字)在欧洲获得批准,2012年在美国获批。尽管如此,这种药物目前只被允许使用在18岁及以上年龄段的人身上,而且,它仍需要时间来扩大影响,以满足全世界范围内的需求。
假如鸡消失的话,一个流感季仅美国就会造成5万人死亡。如果再有新型猪流感或者类似的重大流行疾病爆发,那么,人类面对它们的肆虐将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永别了,美味点心
当然,除去上述的暴乱、营养不良和疾病外,如果没有了鸡,我们渴望甜食的心也会倍受打击。众所周知,没有鸡蛋就很难做糕点。鸡蛋是到目前为止最难被替代的糕点原料。面粉倒还好,但是如果没有了鸡蛋,我们就失去了食品的结构和光泽。或许鸭蛋甚至是鹌鹑蛋可以顶替鸡蛋,但它们的相对稀缺会使糕点变得相当昂贵。与此同时,换掉鸡蛋也可能变得越来越常见,比如用嫩豆腐代替,用泡打粉和亚麻籽粉来发酵面团和塑形。这样的别出心裁,可能会与二战期间经历过定量配给的情况极其相似。其中一些好的点子已经出现了它们的现代版本:美国顶级素食餐厅Plant的总厨贾森·塞勒斯声称,他已经掌握了不用鸡蛋就能做出酥皮点心的方法。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鸡蛋有些时候是完全无法取代的。有些东西你没有鸡蛋就是做不了,比如蛋奶酥。
鸡和鸡蛋为我们提供最经济且便利的人体所必须的动物蛋白。
当然,有关鸡离去的结果也不完全都是坏事。会有更少的人感染沙门氏菌。这种最常见于生鸡肉中的细菌,每年会使全世界11.5万人死亡,几千万人患病。
关心动物福利的人士或许要为百亿鸡所面临的现实而欢呼了,大多数政府将它们置于全无保护的法律之下,这导致鸡短命以及惨无人道的生活。这下鸡们终于能够从被奴役中解放出来,即使可能是付出灭绝的代价。
人类学家史蒂夫·斯特弗勒在他的著作《鸡》一书中探讨了这种禽类工业化生产的历史,他认为,虽然鸡肉是世界农村贫苦人口的重要蛋白质来源,但其在经济发达地区的退场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75%的鸡肉都来自发达国家的规模化工业化生产。鸡被饲养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几乎没有生活可言。这样的方式来生产食物对工人、消费者和环境来说都不是好事。
那么,鸡的世界末日会是怎样的呢?这种禽类越来越多地被集中到可容纳百万只的巨大农场内,因此,这也使它们比大多数农村散养家禽更容易受到传播性疾病的感染。十年前的禽流感夺去了亚洲1亿鸟类的性命,现在似乎又再度抬头。几千年来鸡都陪伴在人类身边。每一年,它们都更加紧密地与人类的福祉联系在一起。当然,天不会因此就塌下来,但是,没有鸡的星球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作者:余宁
来源:《大自然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