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细小，语气温柔的彭磊，却以知性和毒舌著称，绵里藏针的个性让他在摇滚圈特立独行。这个夏天，主打怀旧风的新裤子热透了，人们像宝藏一样发现了老乐手彭磊。玩乐队二十多年，成员几度更替，彭磊从未放弃，绵里藏针里的那根针，正是彭磊自己。
一
如果评选这个夏天最火的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一定算一个。无论是公众号、微博、地铁站，还是酒吧的屏幕，都能见到这档节目的影子。主办方汇聚了三十一支摇滚圈的老炮儿和新贵。在他们中间，要选出乐迷心中的TOP5。
不管是不是摇滚青年，通过这档综艺节目，很多人都记住了一支乐队——新裤子。节目中有年轻乐手表示，自己就是听新裤子的歌长大的。在开场的乐队互投票环节，新裤子的票数位居第一。
这支成立于1995年的乐队，已然成为很多听众眼中的启蒙者和前辈。
昔日的摇滚青年聚到一起，彭磊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看到这些乐队的时候，说实话有点伤心，因为大家到现在为止还是特别平凡。虽然心态比当年好多了，但大家都老了。”
瞬间勾起无数人的情怀。
担当超级乐迷的大张伟，看完新裤子的表演，直接跑到台上，拿起吉他唱了一首他们的《过时》，不禁怀念起自己在花儿乐队的时期。比赛最后一期，十八九岁就写乐评的央视著名主持人白岩松，这样评价新裤子：“我觉得他们特别对得起在我的CD架上，从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到现在所有的专辑。”
听到这番话，彭磊回应：“就像领导在肯定我们的工作。”
作为乐队的核心成员，性格怪异的彭磊总能语出惊人。他调侃说，在场很多乐手和乐评人都被自己拉黑了。一副相爱相杀互相嫌弃的样子。一时间，“求拉黑”成了网上的段子，乐迷跑到彭磊微博下面喊着让拉黑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漫不经心的戏谑中，总能道出最真实的东西。
舞台上，《生活因你而火热》进入到尾声，彭磊双腿跪地，微笑着把话筒递向台下的观众，眼睛里闪着光。大家齐声合唱起高潮部分：
那昙花一现的灿烂，是爆炸的烟火
那一团耀眼的火焰，在燃烧着你和我
那刻骨铭心的恋爱，总带给我伤害
那平淡如水的生活，因为你而火热
曲毕，很多听众和乐手已经泣不成声。有人发朋友圈说，有些乐队注定会被写进历史，比如痛仰和新裤子，改变和创新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他们的精神内核才是影响一个时代的文化财富。从一个时代汲取影响，再去影响另一个时代，也许这就是新裤子招人喜欢的原因。
二
1976年，中国正处在重大转折之中。一个时代宣布落幕，另一个时代正在到来。
彭磊出生在一个北京的普通家庭。父亲是儿童漫画家，母亲是纺织厂女工。那时，彭磊的父亲彭国良在《幼儿画报》上连载《小狗乖乖》，成了流行一时的连环画作者，家里也搬进了冰箱和彩电这样的高端电器。
1987年春晚，一个美籍华裔歌手，穿一身红色，在舞台上劲歌热舞。动次打次之间，夹杂着各种合成器的声音，典型的新浪潮音乐。这首歌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在20寸大彩电上看完费翔的演出，十一岁的彭磊被这种风格深深吸引，甚至一度想有双蓝眼睛。后来，新裤子就是以这种复古风格闻名摇滚圈的。
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他都很开心。
那一年，一部叫《霹雳舞》的音乐电影引进中国。彭磊和哥哥排着长队去买票。一进去，就被开场炫酷的舞技震撼了，中国人哪里见过这个。“过电”“太空步”“托马斯回旋”……到了两伙人斗舞的情节，男主挑衅似地贴紧对面的女孩，看得观众热血沸腾。
在蹩脚的译制体对白中，他们明白了一件事——这就是gai舞。
那时，所有青年都跑到了gai上。有穿紧身小皮裤的，有套着黑头带的，有戴着露出半截手指的霹雳手套的，还有扛着双卡双待大录音机的，阵势毫不逊色今天的广场舞大妈。
不同的是，他们看着都不像啥好人。抽烟，喝酒，汤头，还喜欢围观。
对于这些时髦的标志，彭磊耳濡目染。只是这孩子从小没啥音乐天赋。幼儿园组织演出，他五音不全，只能负责敲三角铁，一首歌两下。
到了小学，彭磊在新年联欢会上唱了一首崔健的《最后一枪》。由于门牙太大，唱歌也有点大舌头，老师说：“这是唱给死刑犯听的，你应该学学《便衣警察》。”
当时全国只播两部电视剧，其中一部就是《便衣警察》。主题曲是刘欢演唱的《少年壮志不言愁》，风靡全国。作为美术指导的冯小刚，趁机给这部剧拍了一个镜头，因此迈出了名导演的第一步。
这次演出，也成了彭磊摇滚路上的第一步。
三
小学三年级，有高人指点彭家，看孩子手指修长，是块弹钢琴的料。彭家人一合计，一共九平米的屋，要是再搬架钢琴进来，人就得出去。
最后，还是决定让彭磊子承父业，学画画算了。
直到上了初中，彭磊依旧在少年宫学画画。用他的话说：“跟同班的小学生比起来，已经画的非常棒了。”
当时，大家开始骑一种能变速的山地车。彭磊没有，他就在自己的坤车辐条上缠玻璃花，假装山地车。遇到人问：“你的自行车是几速的？”
他告诉人家，一速的。
初三那年，冯小刚拍的第一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开播了。带起一阵出国淘金的热潮。彭磊父亲也赶着潮流去了趟美国，穿的就是剧里姜文那种过膝大风衣。回来后，彭磊偷着把大衣穿到班里，迎来一片诧异的目光。
虽然下襟拖着地，但彭磊知道，只要迎着潮流，我就是最靓的仔。
初中毕业，彭磊没读高中，而是上了一个叫“北京工艺美术学校”的中专。这是一所美术学校，但培养的都是工人，毕业之后分配到工艺厂，给水壶喷“喜”字，往尿盆上花牡丹什么的。从嘉兴南湖红船走出的一位老革命家，还为学校题过字：“心运其灵，手熟其巧，鼓足干劲，利人非小。”
这所学校没出过画家，反而成了中国摇滚最早的黄埔军校。唐朝的丁武，二手玫瑰的姚澜，超级市场的羽伞，龙宽九段的田鹏，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后来它被并入了北京工业大学，成了里面的艺术设计学院。原来北工大学生爱看现场，都是有渊源的。
1992年，给Beyond写词的刘卓辉，迎着春风从香港来到大陆，开了大陆第一家体制外的唱片公司——大地唱片。
那年，彭磊就在入学典礼上唱了一首Beyond的《大地》。不过，好好一首摇滚金曲，愣让他给唱成了同一首歌，间奏时还下去跟观众握手。
观众确认了下眼神，这是个傻X。
几个月后，一个学长的乐队发行了首张同名专辑《唐朝》，震动了京城。那段时期，“摇滚乐”这个词几乎是可以直接翻译成“重金属”的。
正上高中的朴树，在发小刘恩家楼下支着自行车喊：“哥们儿这辈子就交给重金属了。”
而彭磊也撕掉了墙上的杰克逊，贴上了四个长头发的男人。在他眼中，金属乐就是：
美女如云，挥金如土
骑着哈雷，穿越火焰
主要是，你不需要有啥文化，就有大把的姑娘。他决定变成一个金属党。
也叫金属狗。
四
俗话说，先起范儿，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儿。
彭磊穿上印着骷髅的T恤，又买了条破洞牛仔裤，只差一双尖头牛仔靴。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彭老爷子。
于是，他在他爸的皮棉鞋上钉了钉子。
经朋友介绍，彭磊结识了两位老师，尚笑和刘葆。两人不上学，也没工作，但他们都非常热爱摇滚乐，俗称“盲流子”。几个人满腔热血凑到一块，往那一站，气质非常统一，矬。再低头一看，懵了，就一把破木吉他怎么噪？
多亏彭磊动手能力强。他在木吉他上安了一个压电磁片，接在录音机上，再把录音机的喇叭捅破。这样，一个能发出“金金”声的失真吉他音箱就完成了。
当时，跟他们一起在锅炉房排练的，还有一支叫“感染”的乐队。
很快，这两支乐队接到了演出。十几个人坐着长途汽车去了廊坊下面的香河县。演出场地就在香河电影院。听说有晚会，全县万人空巷，一千张票瞬间卖完了。没买着票的就站在外面，对着门口画着“熊熊烈火中的骷髅”海报指指点点。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演出结束，观众陆续走出电影院，脸上并没有兴奋的样子，都垂头丧气的。有人边走边说：“没有《纤夫的爱》也没有赵本山，算什么晚会。”
最后，去掉场租和层层盘剥，他们每人拿到了60块钱。根本不够买件重金属必备的飞车褛。
好在回来不久，彭磊就对金属乐产生了动摇。原因有二：一直想留的长发，长到一半开始发叉；金属乐对技术要求高，据说练琴时手上得吊个砖头。
相比树村的死磕精神，这些北京孩子更想玩儿点轻松的。
有天，彭磊在地摊儿上扒拉打口带。无意间，发现了一盘没听过的乐队，价格也比金属乐便宜。简单的和弦，简洁的歌词，大大咧咧的唱腔。
这支乐队就是雷蒙斯。70年代，他们是第一支签约唱片公司的纽约朋克乐队。致力于将摇滚乐分解成简单而深刻的旋律，因此成为那个时期的标志性乐队。
彭磊听完，如醍醐灌顶一般：
这才是我想做的音乐。
某个经常跟他一起玩的同学，给彭磊的乐队起了个名字，叫“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
后来，那支叫“感染”的乐队改了个小清新的名字——果味VC。也上了《乐队的夏天》，可惜被淘汰了。他们对彭磊说：“我们这胡同就靠你了。”
临近毕业，彭磊决定带着“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在学校办一场演出。教导主任闻声赶来，激动地说道：“你要是敢演，我就把你们都开除。”
这个节骨眼，拿不着毕业证可亏大了。他们只好把演出搬到隔壁经贸大学的活动中心，要求是不能耽误本校学生蹦迪。
结果，想听摇滚和想蹦迪的两大阵营还是打起来了。
演出在一片混乱中结束。尽管那天演出，彭磊的乐队弦都没调准，还是有人看中了他们。这个人就是彭磊的学长，清醒乐队的主唱——沈黎晖。
网络图 | 新裤子宣传照
五
当年，沈黎晖借着九四红磡的势头，做了一张合辑，叫《摇滚94》。一共凑了六支乐队，花了七万块钱。合辑第一首歌就是清醒乐队的《石头心》。
专辑发布，正版卖出了15万张，盗版有30万张。在摇滚圈也算一战成名。白花花的银子落到手里，没人不想再来一次。于是，沈黎晖准备再弄几支乐队，攒一张《摇滚97》。
一听能出歌，彭磊和乐队几个人马上找了地方操练起来。排练室就在离北京工艺美术学校三个路口外，北京服装学院的防空洞里。地上的积水没过脚面，电吉他一弹，全身跟着过电。有时候上面有人拉屎，直接能漏下来。
就在这个很不ok的防空洞里，沈黎晖为新裤子录制了第一首单曲《I‘m ok》。一年下来，《摇滚97》真的录制完成了，不过名字换成了《摩登天空1》。
随着高晓松的麦田音乐、黄小茂的风行唱片等独立唱片林立而起，沈黎晖也看到了这个行业的钱途。1997年12月，他成立了摩登天空唱片公司。
彭磊的“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自然跟着沈黎晖签约了摩登天空。沈黎晖嫌他们名字太长，不好记，乐队几个人一顿头脑风暴，最后改名叫“新裤子”。灵感来自于一支80年代的英国乐队，New Order（新秩序）。
自那之后，新裤子再没换过其他公司。用彭磊的话说：“也找过别的地方，主要是没人要。”就这样，他们成了跟摩登同龄的乐队。
《摩登天空1》发布后，第一首歌不再是清醒乐队，而是新裤子的《我们的时代》。合辑的封面上写着一句Slogan：This’s our Times。正来自这首歌的歌词：
终于到了这一天 一切都改变
再也没有烦恼一切都是爱
O O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 a la
这是我们的时代
那时，朋克音乐已经在摇滚圈兴起，脑浊、反光镜、诱导社都在这一年组建起来。无意中，彭磊又赶上另一个潮流。
第二年，新裤子发布了第一张同名专辑。
专辑的封面是摩登天空一位电脑设计部的员工做的，三个男人只穿一条裤子，躺在地上，胳膊支起半拉身子，看着就像日本牛郎的宣传海报。这张主打三和弦朋克曲风的《新裤子》，同时被《通俗歌曲》和《音像世界》两大音乐权威杂志评为“年度十大唱片”。
彭磊没想到，把当初怎么也玩不转的重金属换成简单的朋克，竟能和当年的偶像唐朝一起去香港演出了。
到了香港，尚笑发现酒店的闭路电视可以点毛片，但需要付费。于是，他每点完一个，就把电源拔了再插上，以为这样就不用花钱了。
结果第二天一结账，花了一千多，成为乐队此行的最大花费。
六
没成想，刚以朋克风格走起来的新裤子乐队，却被摩登天空一名电脑设计部的员工改变了方向。他就是为《摩登天空1》和《新裤子》两张专辑设计封面的庞宽。
考中专之前，彭磊跟庞宽在一个考前班认识，后来两人又一起上了北京工美。自从彭磊玩乐队，庞宽就经常参与他们的排练，多少也算是一名成员。“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这个名字，正是拜他所赐。
毕业时期，虽然大家很喜欢音乐，但心里都清楚，玩乐队养活不了自己。于是，庞宽进了摩登天空，成为一名电脑设计员。彭磊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导演系，跟赵薇、黄晓明是同一届的校友。
从那以后，庞宽却很少跟新裤子一起活动了。每次彭磊叫他一起排练，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比如工作忙啊，今天我家搬柜子，雨伞落地铁上了……后来才知道，沈黎晖不愿意让自己员工的名字跟乐队一起出现，一个上班的玩摇滚，说出去很没面子。
上了两年班，庞宽终究没有抑制住想做音乐的想法。
直到1999年，精通合成器的庞宽正式加入新裤子乐队，成了名副其实的坐班朋克。因此，摩登出的唱片上，设计的署名不再有庞宽。而新裤子的音乐里，多了合成器。
庞宽回归的第二年，新裤子推出了第二张专辑《Disco Girl》。依旧是朋克的构架，但编曲里融入了电子的音色。
那个时候，听众之间是有鄙视链的。二手玫瑰乐队主唱梁龙在一次访谈中说，那时候听摇滚的人，一定不听流行。
而合成器的电子音效，正是流行歌曲的特点之一。
因此，很多乐迷不买账了。他们觉得新裤子的风格变化是对朋克的背叛。
但他们不知道，每当一种先锋被定义的同时，也在宣告它的死亡。当初，朋克这种风格被发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反摇滚。就像以王朔为代表的大院语言，它的产生是为了反对虚伪的东西。当它流行起来以后，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假。
于是，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彭磊开始伤心。
彭磊越来越反感同质化。自崔健唱出《一无所有》后，几乎被摇滚圈捧上神坛。但彭磊和庞宽不喜欢，觉得崔健的歌词他们看不懂，形象也不好。
他不想看见所有人都喜欢同样的东西。
2001年，香港有部摇滚题材的电影叫《北京乐与路》。导演到北京选角儿，把新裤子乐队叫了过去，结果没选上。这乐队太欢乐了，人家想找苦的。等电影上映，主演是舒淇和吴彦祖。片子里说：
“北京摇滚的最大特点就是穷！”
七
千禧年后，互联网的兴起成为最大趋势，无数网站开张又倒闭。一年里，彭磊就换了五、六家公司，实在没办法，只能靠给人做动画、拍MV维持生活。他给中央一套播过的动画片《可可可心一家人》做美术设计，给网络歌曲《QQ爱》拍MV，就这样熬过了五年。
2006年，新裤子发布了专辑《龙虎人丹》。
庞宽刚写出《龙虎人丹》时，名字叫《法国夜生活》，歌曲采样用了阿兰·德龙的对白。彭磊一听，觉得旋律那么老，和巴黎没半毛钱关系，就取了个中国名字。歌曲里面阿兰·德龙的采样也换成了李小龙。整张专辑彻底倒向合成器音乐，风格主打复古。
“龙虎人丹”，是一种治晕车的中药。
网络图 | 《龙虎人丹》专辑封面
那时，鼓手尚笑已经离队，去日本寻找爱情了。封面上只有彭磊、庞宽和刘葆，三人穿着80年代最时髦的运动服和皮衣，站在大栅栏街上，摆着最酷的霹雳舞造型。
这一次，新裤子的确没赶上什么浪潮。他们成了浪潮本身。
凭借《龙虎人丹》，新裤子在2007年音乐风云榜颁奖盛典上，收割了“最佳摇滚乐队”和“最佳摇滚专辑”两项大奖。从这张专辑里出来一句口号：
新浪潮摧毁时尚。
那一年，新京报的贾唯在豆瓣上创立了 “经典国货” 小组，里面陈列了海鸥相机、永久自行车、回力胶鞋、健力宝等各种暴露年龄的神物。而一个叫陈年的人创立了主打帆布鞋的国货品牌，凡客。
在《三联生活周刊》的采访中，贾唯说道：
“这批人以80后为主，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全面接触外来文化，没什么民族情绪，出于一种混杂了怀旧、对经典设计永恒魅力的尊敬，以及对大众化时尚的厌倦的复杂感情迷恋经典国货，而他们大都会受到新裤子乐队的影响。”
复古成了新裤子最显著的特征。
然而另一批乐迷觉得，新裤子风格转变以后一点也不摇滚了，演出甚至连吉他都不用。差点把他们开除摇滚籍。
2009年，贝斯手刘葆退出，加入老牌硬核朋克“蜜三刀”。原因是不想继续玩这种“娘炮”音乐。同一年，美女贝斯手赵梦取而代之。
彭磊不愿禁锢在某种形式里。小时候他受西方音乐、电影等文化的影响，长大组建乐队，如今他发现，这些已经成为人人皆知的东西。于是他一转身，不再关心潮流，开始怀念过去。他更享受一个小范围的狂欢，有同类，但又跟大多数不一样。
为了致敬Disco年代，彭磊和庞宽专门给80年代的Disco女神张蔷包办了整张专辑《不要问我什么是迪斯科》。
那几年，新裤子携手张蔷在草莓音乐节上大放异彩。发廊、舞厅、彩色墨镜、迪斯科球……种种意象涌进无数听众的脑海，彭磊却在纪录片《北京新浪潮》中感伤：
Disco时代结束了，进入走心的黑暗时代。时代不需要知识分子，不需要文艺青年，只需要平凡的老哥。
八
2019年3月23号，成立二十余年的新裤子乐队走进了标志性的工体。对一支乐队来说，能在北京工体开演唱会，是一种对体量和质量的验证。演唱会最后一首歌，彭磊唱：
这是最后的乐队
再没有音乐响起
这是最后的歌曲
可是我不想离去
这首《最后的乐队》一度被粉丝视为新裤子解散的信号。
网络图 | 新裤子在《乐队的夏天》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没有解散，而且在《乐队的夏天》一直冲到了TOP5。比赛最后一期，新裤子的《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开唱之前，彭磊念出这样一段话：
“我们曾经非常坚持反叛，就是要与众不同，我们曾经写歌都是给自己听的，一直到了最近几年，为了继续向前走，才开始注意到，音乐是需要被更多人理解的。”
只有先被更多人听到，大家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乐队的音乐到底好不好。而对于新裤子来说，有这么多东西可以与别人分享，真是个美妙的事情。
夏天来了，新的浪潮又将涌起，这浪潮会将我们带到哪里呢？
如果这个夏天，是属于乐队的夏天，你需要新裤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