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俊宇
对都市年轻人来说,生活中的另一种“高光时刻”往往不是升职加薪,而是在家“躺尸”和上下班通勤。
“躺尸”和上下班通勤的1-2个小时,虽然足够“无聊”,但这种“无聊”却真正属于自己。
在这段时间内,听音乐、读小说、看电影甚至专门发呆,总之“无案牍之劳形”,可以与工作暂时隔绝。
德国韩裔哲学家韩炳哲在著作《倦怠社会》中形容现代人“涣散的注意力体现为不断地在多个任务、信息来源和工作程序之间转换焦点”,他把“无聊”的时间视为“精神放松的终极状态”。
倦怠的年轻人需要心灵与精神的放松。倦怠的年代,我们需要音乐,更需要电台。
一
电台与青年文化
音乐、电台本身就是和青年文化紧紧捆绑在一起的。
上世纪60年代 The Beatles的走红,就是依靠着电台这种媒介形态。
《摇滚天堂》记载,60年代以后,亚洲制造的晶体管收音机大量涌入美国,收音机掉到了白菜价。人人拥有一台收音机不是梦。
过去收音机往往要全家人共享,但是在此之后,年轻人可以在车里、在被窝里,听自己喜欢的电台——就像现在年轻人人手一部手机一样,电台成了那时年轻人串联的工具。
收音机的普及很快造就了The Beatles在英国的走红,随后又开始入侵美国。
1963年,弗吉尼亚州潮水地区的电台“WGH-AM”为了推广披头士,大量播放The Beatles当时的音乐,还给狂热的听众们发放主题T恤。
最疯狂之时,“WGH-AM” 电台50%以上的音乐都来自于The Beatle。随着“WGH-AM”电台这种疯狂洗脑式的音乐宣发,1964年1月,The Beatles的歌从英伦三岛蔓延到了整个美洲大陆。
美国年轻人总是在周末开着大车,搂着女友,在车内播放着《Love Me Do》,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飙车。
The Beatles的走红,也是美国主义兴起的年代。
当时美国60年代的典型年轻人肖像是穿着全是破洞的牛仔裤,抽着香烟,骑机车摩托开遍天涯海角,在帐篷里和看得上的人恋爱。60年代的时尚是平民化的,不需要很多钱也可以很时髦。
用美国诗人艾冶金斯堡的话来说:“我这件西服五块钱,皮鞋三块,衬衣两块,领带一块,都是二手货,只有我的诗是一手的。”
公众号“the_circlecircle”的作者唐霜在《青年文化将去向何方》一文中提到:
最初的一代音乐人,The Beatles、Janis Joplin、Woodstock……到后来的朋克、哥特和重金属乐团,除了用旋律和歌词为一代青年做精神引领,也会精心塑造服饰和造型风格。他们构筑了青年文化的审美范式,穿什么、怎么穿,是价值信仰的外在显现和符号。
通过粉丝们仿效的过程,青年文化审美的传播范围也越来越广。青年文化也是社区文化和小团体文化。一小群人通过互相理解又与众不同的穿搭方式联结在一起,以实现身份的认同感。
这种认同也是一种标榜。
喜欢The Beatles的年轻人崇尚自由,他们在那个年代的美国反抗越战,听着电台,在The Beatles主唱列侬的号召下寻找认同感。
The Beatles走红的年代,也是英国伯明翰学派对青年文化研究最火热之时。
英国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斯图亚特·霍尔最后解释,音乐、服装、电台、汽车成了年轻人以象征性的、想象性的方式进行自我标榜的工具符号。
在霍尔看来,自二战以后到1970年代中期在英美出现的各种青年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现象,基本上都具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和身份认同诉求。青年亚文化群体都试图以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去张扬个性。
二
要综艺更要电台
今天这个娱乐和消费的年代反叛当然越来越少,但年轻人的忙碌和压力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对今天中国的年轻人来说,同样有一批表达自我的工具符号——比如音乐和综艺。
新裤子乐队《生活因你而火热》,九连真人唱的《莫欺少年穷》、旅行团乐队《奔跑在孤傲的路上》这几首歌的走红已经表达出了都市年轻人的某些情绪。
《生活因你而火热》那句“那平淡如水的生活,因你而火热”的歌词表达出了都市年轻工作族那种忙碌于生活零碎,却依旧希望过好眼前生活的愿望。
九连真人唱的《莫欺少年穷》里一句“涯阿民,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的歌词契合了当代年轻人的两面心态。一方面希望在都市之中寻求自我命运改变,另一方面却因为生活苦恼自我调侃“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旅行团乐队的《奔跑在孤傲的路上》中“你要去哪你知道吗为此不计代价,带着所有还是放下去寻找答案吧”则是表达了年轻人虽然暂时有些迷茫,却愿意不断寻找人生答案的心态。
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那种“失败中年蔫蔫丧丧却依旧保持着理想主义和少年幽默”的人设,其实也是今天大部分都市青年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某种期待。
一个新裤子、一个九连真人、一个旅行团可以通过一档短短一两个月的综艺节目来成就,但是更多彭磊、更多九连真人和旅行团却需要更多上升通道。
不管是从成就新的音乐人,满足青年人的情感需求以及国内音乐平台自身产品革新的角度来看,革新电台这种产品形态,都是不错的选择。
在我看来,QQ音乐最近播出的《见面吧!电台》就很有成就新音乐人的潜力。这是一款潮流音乐资讯脱口秀,每周二至周日晚上7点-9点在QQ音乐上直播。
作为一档可视化电台节目,《见面吧!电台》的特点在于,它不仅满足了视觉和听觉的需求,在世贸天阶,甚至还可以亲眼看到线下电台的录制情况。亲自和电台“见面”,和好音乐“偶遇”,和音乐人互动。线下电台一直存在的陪伴感,拉近了大众与音乐的距离。
我打开节目时,正好看到的是沙漠五子的《战场》,他们的声线不错,那句“就算万人阻挡,也绝不投降,坚守我们的战场”让人瞬间想起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言壮语。
而在前几期节目里,简弘亦在现场弹唱了《半夏》,并讲述了《半夏》的创作过程,这首歌是国风和西方音乐表达手法融合的产物,在创新思路下是一种“不一样的尝试”。
这档节目信息量颇大,播放时间也挺巧妙,正好是都市年轻人的通勤时间,也是相对比较容易调动情绪的时刻。
综艺节目的“裹挟感”太重,观众需要守在屏幕面前,沉浸在主持人所营造的热闹氛围之中。但电台这种形式更为“疏离”。
它并不像综艺节目节奏紧凑,而是不紧不慢、可看可听,甚至还可以线下参与,给了听众更多自由和选择。
我们或许可以设想这样的场景,人手一部手机的地铁之中,一位都市通勤族下班后打开手机,观看《见面吧!电台》。
这位年轻人常年听着周杰伦、林俊杰,播放器里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百首音乐,这些音乐已经让人有些审美疲劳。但是电台之中偶然听到的一两首好歌能够让人眼前一亮,发现“宝藏歌手”。
追剧太费心力,综艺总是闹腾,“无聊”的时间之中,电台、音乐往往是最佳的“陪伴品”。它们不烧脑、不费时,在大脑放空的时间里,总有一两首歌、一两句话会钻进心里, 给工作、生活带来不一样的触动。
做饭、通勤、在床上“躺尸”时,都可以打开电台,有心情就瞟两眼,没心情就听两句。也可能会记住一两个音乐人的创作故事,在大家都在追周杰伦、林俊杰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关注着那些低调有实力的歌手,等待他们有朝一日的爆发,这也是另一种享受。
三
审视心灵的堡垒
都市年轻人处在一个过于积极向上的环境之中,就像《倦怠社会》中所说的:
一切积极生活的形式,无论是生产抑或是行动,都被降格到了劳作的层面。人们甚至成了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劳作动物”,构建了我们今天的“功绩社会”。
作者韩炳哲甚至号召,我们应该偶尔远离“集会”和“熙攘的人群”,回归一种孤独的沉思生活。否则积极生活会变得绝对化,导致现在积极社会的焦虑和歇斯底里。
是的,《见面吧!电台》其实就是一档给人沉思和倦怠空间的一档节目。
这档升级改造后的电台兼具复古和潮流风格,它在这个快节奏的媒体社会中,承载着更多或感性、或沉思、或自在的情绪。它是审视内心、寻找自我的声音通道。
每一个都市年轻人总有这样的经历——出差在外,出租车音乐电台内听到的一两首不知名音乐,总能激动得拿起手机,去识别这首歌到底是什么名字。
在接下里的一两个月之中,他可能会在深夜加班时,用这首歌陪伴自己披星戴月的夜晚。甚至还会默默关注那位音乐人的动态,等他在LiveHouse演出时,到现场感受氛围。
这种“追”不同于购买大众歌星大型演唱会门票的那种疯狂的参与感,而是一片自留地圈地自萌享受自我情绪的满足感。
年轻人除了日常工作的喧嚣之外,可以在音乐之中寻找到更多满足与乐趣,舒缓生活的压力。在短暂的电台节目之中思考自己的工作、生活、情感,寻找到属于内心的答案。
年轻人在都市的忙碌之中,需要有这样一个自留地,或者说是“内在堡垒”。
英国哲学家以赛亚·柏林曾用“内在堡垒”一词形容一种“任何外在的力量或是人为的苦难都无法触及自我”的状态:
退到神圣的个人灵魂的内在城堡之中,这种退却为刚毅与理性所保卫,以至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颠覆、伤害它,或打破其平衡。
年轻人或许在职场上受了伤,憋了气,但是音乐电台,很多时候提供了审视自我的“内在堡垒”。
电台2.0时代,我们可以听着电台中的音乐,看着艺人分享音乐背后的故事,被一两句话触动,暂时忘却工作生活中的苦恼,或是想通一两个道理,第二天起床满血复活,继续投入战斗之中。
内在堡垒的价值,也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