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母舰对近代中国到底意味着什么？

中国百年“航母梦”

航母（以下简称航母）是大国海军综合战力现代化水平的重要体现，对于增强国家海域防卫作战能力，发展远海合作与应对外部安全威胁，有效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利益，促进世界和平与共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2012年9月，我国首艘航母——“辽宁”号正式交接入列海军。同年11月，国产歼-15舰载战斗机在“辽宁”号上圆满完成试验，成功降落。2016年12月，我国海军“辽宁”号航母编队穿越宫古海峡，成功进入西太平洋，进行首次远航。2017年2月，我国第二艘（即国产首艘001号）航母照片曝光。我国自主建造的这艘国产航母已于4月26日正式下水……一时间，喜报频传，着实令人欣喜。

“东亚病夫”的“航母梦”

在美国莱特兄弟发明第一架现代飞机后的第六年，也就是1909年，法国人克雷曼·阿德在《军事飞行》一书中率先提出了航母的概念。在此后的几年里，各列强，特别是英国海军，在发展航母方面进行了开创性尝试。1912年，英国海军将一艘旧巡洋舰“竞技神”号改装成水上飞机母舰，创造了世界航母史上的开山之作。

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英国先后改建并拥有了15艘水上飞机母舰。著名的达达尼尔海战中，英军一架水上飞机奉命从母舰上起飞，一举击沉一艘5000吨的土耳其军舰，震惊世界。1918年4月，英国海军完成了对“暴怒”号巡洋舰的改造，造就了世界上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航母。同年7月，7架舰载机从“暴怒”号航母起飞，对德国空军基地进行轰炸，彰显了航母的巨大作战效能。

也就是那个时候，奉中华民国北京政府之命，海军军官陈绍宽一行赴欧洲观战，登上了英国皇家海军的舰艇。随后，陈绍宽参加了英国海军，经历了多次对德海战。由于作战勇敢，他得到了英国海军的嘉奖。海战中，航母的作战威力震撼了陈绍宽，他暗下决心，要为中国海军打造属于自己的航母。

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归国后的陈绍宽就任海军署署长兼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次年，他呈文国民政府，要求扩充海军，首次提出建造航母。这是我国海军界第一个建造航母的设想。

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议案被当时的全国编遣会议全盘否决。陈绍宽受到打击，愤然辞职。担心海军群龙无首，蒋介石出面安抚，做出建设海军——包括建造航母的承诺。陈绍宽被蒋介石的承诺所打动，撤回辞呈，并于1932年1月出任新成立的国民政府海军部部长。

陈绍宽掌管海军部期间，我国海军曾出现了一段相对稳定发展的时期。中国海军的短期与长期目标相继制订。其中，建设规划中将航母的建造作为海军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在当时的经济、政治条件下，陈绍宽的航母梦注定难以实现。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国海军舰艇全部上阵迎敌，陈绍宽纸面上的航母建造计划被搁置。为打破国民党长江江阴防线，日军航母频繁出动，飞机狂轰滥炸，中国海军舰艇损失惨重。此后，日本航母更是经常出没于中国沿海，配合陆上作战行动，其中就包括日军最臭名昭著的航母“龙骧”号。

日军航母的肆虐深深刺痛了陈绍宽。1943年，他再次提出海军建设规划。在这个预算总金额达360亿元的规划中，他提出将中国沿海划为4个海军区，每个军区建造、装备5艘航母。显然，就战时中国的状况来看，上述规划根本没有实施可能。

抗战胜利后，正当陈绍宽雄心勃勃地准备实现建造航母的计划时，内战又很快爆发，陈绍宽的强海军梦随之破灭，航母梦也自然烟消云散。

新中国的“航母梦”

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航母建造自然无暇顾及。时间很快到了1970年。当年4月，在彼时隶属于中国海军建制的第七研究院十四所内，有关人员宣布了一条中央军委下达的命令：“即日起组建航空母舰研究队伍。”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道开展航母研究的命令。命令要求，研究所着手研究航母的历史、现在和未来，有什么优缺点及关键技术，以供领导决策参考。

由中央军委发起的这次论证，具体组织者为海军司令部造船工业科研领导小组办公室，办公室的领导是刚从国防科委副主任职位下来的刘华清将军。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受到“文革”的冲击，该航母调研工作很快被迫终止。

一晃十年又过去了。1980年1月，刘华清出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主管装备和军务工作。当年5月，他率团访问美国，参观了“小鹰”号航母。这是我国解放军和科技人员首次踏上航母。航母的规模气势和现代化作战能力，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1985年12月，海军装备技术工作会议召开。会议提出了以后15年海军装备的发展设想，其中包括要启动航母的论证。最后，刘华清做了总结，他说，中国的航母总是要造的。1987年3月，刘华清专门向总部机关领导汇报关于海军装备航母和潜艇的规划，阐述了发展航母战斗群的必要性及重要意义。这次汇报在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工委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988年12月，“航母及舰载机发展可行性研究”被国防科工委立项。

此后，在职权范围内，刘华清多次优先批准海军和工业部门专家去法国、美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家考察航母。国防工业部门也從俄罗斯聘请了航母设计专家来华讲学，引进部分技术资料;航母上关键配套的预研也有了一定进展。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工委也都反复组织对考察、引进、预研的分析、论证、评估。这些工作使军内外领导和专家加深了对航母及舰载机系统工程的认识。

但是，20世纪80年代，我们国家还不富裕，要发展航母，经费始终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难题。以1985年为例，我国当时军费总投入为192亿元，还不够买一艘美国大型核动力航母。基于此，刘华清提出了一个稳健的中国航母发展规划：“七五”论证，“八五”对平台和飞机的关键课题进行预研，2000年视情况上型号。

1997年9月，刘华清退出了领导岗位;2011年1月在北京逝世。将军走了，载着“中国航母之父”的美誉，遗憾地留下了未圆的航母梦。

“辽宁”号开启新篇章

2011年8月，随着我国首艘航母“辽宁”号处女航的完成，中国人的航母梦终变现实。2016年年底，“辽宁”号编队赴西太平洋海域开展训练，完成了中国航母首次出远海训练。这一消息着实令人振奋和自豪;然而喜悦过后，许多国人心中又难免有些失落，毕竟“辽宁”号的前身是来自乌克兰的苏制“库兹涅佐夫元帅”号航母2号舰“瓦良格”号。购买他国的舰艇来圆自己的航母梦，说起来的确有些无奈，况且购买过程还让外国人“卡脖子”，回味起来，多少有一丝屈辱。

1991年12月，苏联解体，15个加盟共和国分割苏联的遗产。1985年开始建造的“瓦良格”号留给了乌克兰。由于缺少资金，该航母于1992年1月停建。

1992年初，我国一位学者访问乌克兰造船学院时偶然得知“瓦良格”号航母的消息，遂向有关方面报告了此事。当年3月，一支由造船技术专家和军方代表组成的中国航母考察团访问乌克兰尼古拉耶夫，着手了解“瓦良格”号的性能以及乌克兰方面处置该舰的意向。

此时，该舰的工程量已经完成60%以上。全舰已从船台下水，停泊在船坞码头，舰上有的大型设备已装上，电缆已部分铺设到位。乌克兰方面计算，解体该舰需要花费2.5亿美元，但出售解体后的废钢只能得到500万美元。于是，乌克兰积极为“瓦良格”号寻找下家。

经过仔细考察，考察團很快给出结论：“瓦良格”号性能很好，值得要;乌克兰方面也愿意卖。当时，我国海军的思路，一是买半成品，二是自行研制，但更倾向于前一种思路。不过，经估算，需要投入数百亿元，才有可能把“瓦良格”号完全建成。由于费用过于高昂，这件事一度搁置起来。

1998年，一家叫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的中国私人企业通过竞标以2000万美元买下了“瓦良格”号，拟将它改造成娱乐用船。交船前，迫于外界压力，乌克兰方面将“瓦良格”号上的舰载武器设备和动力系统等拆卸一空。

1999年7月，在拖船的牵引下，“瓦良格”号驶离黑海造船厂，踏上了前往中国的漫长航程。然而，在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时，被土耳其政府拦截。经过长达1年多时间的谈判，“瓦良格”号得以通行。到达爱琴海后，“瓦良格”号遭遇了国际海域前所未有的风暴。脱险后，穿直布罗陀海峡，出大西洋，绕过非洲好望角，过马六甲海峡。经过4年的周折，“瓦良格”号于2002年3月3日抵达大连港。

在这一过程中，创律公司宣布资金链出现问题，无力偿付国内银行贷款，“瓦良格”号遂被收归中国国有。此后3年里，“瓦良格”号安静地停泊在大连港，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2005年4月，“瓦良格”号被拖入大连造船厂的干船坞。从此，大连港航道全部封锁，大连造船厂被重重保卫。

2012年9月25日，“瓦良格”号完成改造，更名为“辽宁”号。随后，有关方面举行了交接仪式，将“辽宁”号正式交付我国海军。时隔十余年后，“瓦良格”号摇身一变，成为我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

从“瓦良格”号到“辽宁”号，我国航母经历了坎坷的历程。在近20年时间里，不知不觉中迈过了其他国家近50年的航母发展史，也正是借助“瓦良格”号这个重要跳板，才成就了我国今天的“辽宁”号航母战斗群，才有了今天新一代航母建造的“中国速度”。

我国航母实力到底如何

按照总排水量，笔者曾对各国海军的航母进行了排序，我国航母排位第三，位于俄罗斯之前，紧随美、英之后（意大利现役共有3艘航母，总吨位约为6.6万吨，同我国相当，但考虑到其均为轻型航母，故将其排在印度之后，名列第八位）。这意味着，在笔者眼中，我国航母的实力已处于与英、俄等海军强国旗鼓相当的水平。事实上，最近美国今日军情网（Military-today）评出了全球十大现役航母排名。排行榜中，我国刚刚拥有的第一艘航母榜上有名，紧随美国“福特”级和“尼米兹”级航母之后，排名第三。

那么，航母实力怎么算？我国的航母实力究竟如何？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

首先是排水量。“辽宁”号排水量为6.7万吨，为大型航母，超过了除美国之外任何国家的任何一款航母。排水量大小关乎舰载机的数量，基本代表了一艘航母的战斗能力，航母吨位越大，其战斗力就越强。

二是大型航母数量。尽管我国仅有1艘现役航母，但第二艘航母，即首艘自主设计建造的航母主体结构已完工，并在4月26日正式下水进入舾装阶段，一到两年内就可以入列中国海军。这艘新航母的基本构型与“辽宁”号相同，其设计及关键性动力系统技术等均源于“辽宁”号的续建，因此，两艘航母整体尺寸、布局和性能应该都差不多。这意味着，我国海军很快将拥有两艘“辽宁”号级别的大型航母。这也是除美国之外任何其他国家所不具备的。值得注意的是，有消息说，我国的第三艘大型航母也已经开始建造。

三是舰载机与护卫舰艇。2015年6月，“辽宁”号与3艘驱逐舰、3艘护卫舰、1艘两栖船坞运输舰和2艘潜艇组成庞大舰队，被西方媒体称为“超豪华的航母战斗群”。该航母编队包括了我国海军最先进的052C/D型导弹驱逐舰、054A型导弹护卫舰，它们均配备垂直发射系统，最多可携带约200枚中远程防空导弹，担负编队反潜任务、驱护舰编队指挥等任务，可单独或协同编队攻击敌方大中型水面舰艇，协同编队防空并为登陆作战提供火力支援，执行海上巡逻、警戒、护航等任务。值得注意的是，我国现役舰艇中有4艘094型第二代弹道导弹核潜艇，也曾为“辽宁”号护航过，该潜艇可携带12枚潜射式洲际导弹，具有全球威慑能力。相比之下，2016年10月，俄海军“库兹涅佐夫元帅”号航母前往叙利亚首次参加实战，其航母编队作战舰艇不仅数量少，而且相当老旧，随行的有巡洋舰1艘、大型反潜舰2艘以及油轮、远洋拖轮和侦察船各1艘。其中，最年轻的“彼得大帝”号巡洋舰舰龄为20年，“库兹涅佐夫元帅”号航母舰龄最长，为36年。

四是舰载机。舰载机是航母最关键的战斗力指标。外媒曾估计，“辽宁”号应该有24架歼-15、4架直-18J预警直升机、6架直-18F反潜直升机、2架直-9C搜救直升机，总计36架固定翼飞机与直升机。“辽宁”号装备有先进的大型相控阵雷达来维持大空域内的空情信息掌握，而低空和海面目标的探测能力，由直-18J预警直升机解决。此外，我国最新研制的第四代隐身战机歼-31也有望成为航母的舰载机型。可见，我国航母的舰载机搭配已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体系。尤其重要的是，我国航母上的所有舰载机均能够由我国企业独立自主地快速生产，这是大多数拥有航母的国家所不具备的。

关于弹射技术。在航母固定翼舰载机起飞重量、起飞效率方面，采用弹射起飞方式要比滑跃式起飞更具有战术优势。目前，航母弹射器技术被美国所垄断，美国现役的“尼米兹”级超级核动力航母上都安装有蒸汽弹射器，最新型“福特”号航母则装备有更为先进的电磁弹射器。现今全世界只有极个别美国公司有能力生产航母弹射器（包括蒸汽弹射器和电磁弹射器），绝大多数国家的航母仍采用滑跃起飞，没有弹射器，而像法国及巴西这样极少数国家航母上所使用的蒸汽弹射器也只能从美国高价购买。

实际上，最早掌握蒸汽弹射技术的是英国，后来，美国购买了该专利，改进后应用在自己的航母上，而英国二战后就没有建造过大型航母，也就忽视了这一技术。令人欣慰的是，经过科研人员的努力，我国逐渐掌握了舰载机弹射技术。据可靠消息，我国在建的第二艘国产航母会配备至少三部自主生产的蒸汽弹射器;这表明，我国将成为继美国之后为数不多的掌握了舰载机弹射技术的国家。

当今的中国已今非昔比，新型预警机、空中加油机、战斗机（舰载机）层出不穷;航母、新型驱逐舰、护卫舰、巡洋舰、潜艇、补给舰等像“下饺子”般地生产，日新月异。我们有理由相信，30年后，我国必将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航母强國。

不应忘记的朋友

我国航母之所以能够如此快地形成战斗力，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当年乌克兰愿意卖给我们“瓦良格”号。除此之外，我国购买的“瓦良格”号在爱琴海遭遇风暴时，希腊海事部门出手相助，救起了“瓦良格”号上的7名水手，并派拖船稳住了近乎失控的“瓦良格”号。乌克兰和希腊的友善，我们不能忘记。

事实上，在购买“瓦良格”号之前，我国还曾从国外购买过其他三艘航母。第一艘是“墨尔本”号。该舰最早为英国制造，之后转售给澳大利亚。1984年，该舰转卖给我国时，虽然舰上的所有武器设备动力已被拆卸，只剩下严重损坏的舰壳;但在美国的干涉下，澳大利亚仍在出售合同上添加了“买方不得用于军事用途”的条款。美国海军甚至专门派遣技术人员来华，督查“墨尔本”号的拆解情况。

为了了解航母的基本构造，我国海军专家不畏三伏酷暑，加班加点，在拆解“墨尔本”号过程中仅花了30天时间就完成拍摄、取样、测绘研究的全部工作。这些宝贵的资料帮助我们的科技人员学习了相关的航母技术，对我国后续研究开发航母起到积极的作用。

我国购买的第二艘航母是“明斯克”号，即苏联“基辅”级航母的2号舰。该舰排水量4.3万吨，现停靠在深圳，被改造为一个航母公园。第三艘是“基辅”号航母，“基辅”级的首舰。该舰先由俄罗斯卖给韩国，后来由于韩国经济危机转手出售给我国，现停靠在天津，也成为航母公园。这两艘航母分别于1998年9月和2000年8月到达我国。尽管它们没有像“瓦良格”号那样幸运，被改造成我国首艘航母;但两艘航母的结构布局、设计理念等技术仍在此后“辽宁”号改造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参考价值。

在研发航母方面，巴西也曾给予我们重大帮助，我们也不能忘记。

当年，我国购进未完工的“瓦良格”号航母，经过评估、测绘及重新设计等步骤，便开始着手改装工作。此时，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如何在短期内为这艘航母训练出一支熟练的操作队伍。向美国、俄罗斯、法国、英国和印度学习，显然不现实。经过权衡，我们选择了拥有“圣保罗”号航母的巴西海军。双方签订秘密协议：巴西海军帮助我们培训航母操作人员，我们为巴西航母重新涂漆，作为回报。

未经完全证实的报道指出，双方的秘密协议于2009年开始实施，我军经过层层遴选的优秀官兵被派往巴西海军的“圣保罗”号航母上接受系统培训，尤其是甲板战位人员保障舰载机起降的指挥与控制。培训期间，甚至有几次“圣保罗”号航母在大西洋上的航行都是由我国海军受训人员操纵的，而且我国一些飞行员亲自驾驶AF-1A攻击机在航母上起降。由于“圣保罗”号航母上使用了美国早期的C-11-2型蒸汽弹射器，这也让我军舰载机飞行员亲身体验了弹射起飞，为在未来国产航母上执行弹射起飞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可以说，在短期培训和实际上舰实践后，中国海军的专门人员已经基本掌握了航母的有关操作程序。也正是由于这次培训， 2012年9月“辽宁”号列装时，中国海军就已完成了全部航母操作人员的训练工作，使得该舰在服役后立刻具备了出海航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