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缓慢受锤的过程。即便脚踏一地鸡毛,不阻你我一腔热血。
01
这个夏天,《乐队的夏天》火了。
但同时也引发了很多成年人的无奈:当年谁也不服的摇滚居然跟综艺妥协了,他们还是跟流量为王的世界低头了。
连不羁的摇滚都可以跟最讨厌的东西妥协,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他们问。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中国摇滚鼻祖崔健。
1986年,北京工体,崔健穿着旧褂子,背着吉他,以一首《一无所有》炸出了中国摇滚乐,唤醒了所有人的自我。
从那以后,以崔健为首的摇滚人大声呐喊不要向世俗低头,不要向生活屈服,勇敢做自己。
一下子,摇滚在中国彻底火了。
崔健全球巡回演出,一票难求,美国记者追着采访;魔岩三杰杀到香港红馆,香港四大天王和天后在台下激动捧场。
图片来源| 高原
可是短短30年,摇滚没落了,崔健频繁出现在各大综艺,大家失望透顶:连崔健都向世俗低头了,我们还要挣扎吗?
于是,很多人向崔健说了那句经典的鸡汤:“你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们想问,在这个资本时代,摇滚与综艺结合,真的是在跟现实妥协吗?
在经历世事变迁的人看来,这不是一次妥协,这是求变,顺应潮流的改变。
摇滚要让更多人看见,摇滚人要活下来,需要跟这个世界合作。
为了摇滚而摇滚,为了叛逆而叛逆,这不是真正的摇滚精神。
面对大家的质疑,崔健在知乎回答:摇滚精神是人的精神,不用强调摇滚这两个字。摇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不是你自己。
要做你自己,你首先得活下来,然后才能发出最真实的人文精神,而不是拧巴地怨天怨地怨社会。
摇滚圈的这个举动,像极了一个在社会磕磕碰碰的成年人,看清现实后,做出了改变。
那这个改变,真像旁人所说的:“你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这句话,对努力活下来的成年人真的公平吗?
这句话,一旦承认,成年人就认怂了吗?
「 崔健(右一)与 ADO 乐队在天安门前 」
02
首先,不以背后经历和机遇,就去审判成年人活成讨厌的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审视。
其次,认怂,分两种,一是对现实认怂,二是对自己认怂。
有些成年人一想到要认怂,就会崩溃。他们觉得认怂就是失败,就是背叛自我,必须像少年一样不顾一切。
其实,对现实认怂,不是懦弱和妥协,只是分清了现实和童话,明白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
对自己认怂,是彻底放弃自我,没有原则底线。
成年人的成熟,可以对现实认怂,但从不对自己认怂,对现实的认怂只是为了保护那个真实而骄傲的自我。
在乐队的夏天,中年乐队“刺猬乐队”的《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唱哭了很多不懂摇滚的成年人。
歌的前半段,唱出了成年人被现实碾碎的心酸:
“我那些残梦 灵异九霄;
徒忙漫奋斗 满目沧愁。”
他们并不是在无病呻吟。
主唱子健,30多岁,白天当程序员,深夜写歌排练,工资在北京活不下去,专辑也卖不出去,是别人口中的“一事无成”。
图片来源| 《乐队的夏天》
鼓手石璐,30多岁,单亲妈妈,每天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带着宝宝,在多个乐队兼职打鼓,是别人口中的“没事瞎折腾”。
图片来源| @刺猬乐队
为了活下去,他们接受现实,接受社会规则,没有了年轻时的不顾一切和怼天怼地:
“一代人终将老去 但总有人正年轻。”
图片来源| 《乐队的夏天》
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对生活服了,但是他们对自己不服:
“看脚下一片黑暗 望头顶星光璀璨。”
图片来源| 《乐队的夏天》
批判他们的人,根本不管他们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摇滚就是不能出现在综艺里,就判定他们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是怂人;
对,他们确实参加自己曾经最不屑的综艺节目,但那又怎样?
他们扛下了生活重担,还坚持了自己的梦想,不可耻更不怂。
努力解决生活的一地鸡毛,他们仍然在台上意气风发,眼里带光,斗志昂扬,这种态度反而唤醒了成年人的激情!
对于感同身受的成年人,只看到他们被生活碾压后还保留的意气风发。
这种意气风发,是中年人劫后余生后独有的力量!
年轻时,我们之所以能不顾一切,怼天怼地,那是我们没有包袱,有人在后面护着。
一旦踏入社会,浑身长满刺的少年,必须要摘掉部分刺,才能解决柴米油盐,守护好该守护的人。
这群人并没有变成曾经讨厌的人,反而更有力量,更接地气。
图片来源| @刺猬乐队
03
除了同龄人,少年也经常对中年人说出:我不想变成那个讨厌的大人。
就像儿女对爸妈说:我不想变得像你们一样。
父母得多扎心啊。
青春期的少年们不知道,多年来,爸妈究竟在残酷社会的摸爬滚打中经历了什么。
图片来源|滨田英明
在网上,看过一段描写青春的话,我觉得特别贴切:
“青春期比较好玩的地方在于,有点像坐车穿过一条很长很暗的隧道。车上很挤,坐满了同龄人,趁着别人瞧不见干了许多蠢事。
然后来到了隧道出口,光明接近,你我开始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还是有一些事实确凿地改变了。你看你脸上挂彩,他手腕上缠着一条失败恋情留下来的黄色丝巾。”
在没有竞争的隧道里,你可以随心所欲,一心追求那个不讨厌的大人世界,不世故,干净不妥协,这没错。
一旦出了隧道,走向社会,现实的鸡零狗碎,职场的尔虞我诈,家庭的一地鸡毛,通通向你砸过来时,你不得不在理想和现实里做个权衡,不然你只能一直遍体鳞伤。
而有了想守护的人后,成年人连这个权衡都做不了。
图片来源|滨田英明
在韩剧 《请回答1988》 里,宝拉参加示威活动,一心想改变社会。警察找上门来,要抓她。妈妈立马跪在警察面前,哭着证明女儿是首尔大学的高材生,绝对不可能去示威。
“你知道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吗?在这一片是学习最好的,甩开有钱人家的孩子,她一直是第一。”
“她小时候的梦想是检察官、律师、法官,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学费,自己做主和老师说,改了志愿。“
妈妈下跪说出这些很俗很丢脸的话,宝拉觉得妈妈很没自尊心,很怂,很狼狈。
作为一个雄心壮志的大学生,她觉得很丢脸,妈妈弱爆了,很讨厌。
她宁愿直接跟警察自首,也不想接受妈妈的帮助。
“偶尔觉得妈妈很丢人,妈妈为什么连起码的脸面和自尊心都没有呢?我都觉得上火。”
直到工作多年后,看清了社会的规则和残酷,宝拉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伤妈妈的心,有多自以为是:
“比起她自己,妈妈更想守护的,那就是我。但当时我不知道,人真正变强大,不是因为守护着自尊心,而是抛开自尊心的时候。所以妈妈很强大。”
图片来源|《请回答1988》
谁都不想成为讨厌的大人,但一旦有了守护,有了软肋,大人们宁愿卸下自我,也要护爱人一世周全。
不以年龄和阅历,就去审判大人活成讨厌的人,都是幼稚的话。
04
有些人,一心只记着不要活成那个讨厌的大人,不懂适当转弯,不做任何妥协,活得特拧巴,成为生活困兽;
有些人,随机应变,曲线救国,试图在现实和理想中找到了平衡木。
大学的李诞想成为作家和诗人,当时的他,走深沉忧郁的浪子路线,说话也不好笑。
他去《南方人物周刊》实习,想先成为像许知远那样的媒体人。
但一件事,让他主动改变人生轨迹。
春运期间,他在电梯里听见春运记者讨论着如何通过职务关系去弄春运火车票。
明明应该去揭露春运一票难求的社会民生的记者,却如此苟且。
李诞感到失望,瞬间明白当今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赤裸裸,道德洁净的乌托邦根本不可能存在。
图片来源|《十三邀》
他直接辞职,去奥美做广告策划,去电视台做脱口秀,成为了《吐槽大会》的制作人。
这个行业能赚钱,能让爸妈买上房,能让观众快乐,也可以让他活得没那么拧巴。
虽然成为一个艺人不是他的理想,但这能让他先融入世界。起码,他先成为了“这个世界需要的人”。
在这个商业时代,比起“他想在这个世界成为的人”,“成为这个世界需要的人”这个目标更容易达成。
养家糊口后,他用脱口秀去养诗人梦。
图片来源|《奇遇人生》
完成该做的事,他会在书桌前,心无旁骛地写小说写诗,这个时刻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不受打扰。
李诞转了个弯去实现理想,即便过程曲折,但在这个时代,这是机智的做法。
现实和理想,这是当代年轻人都要纠结的平衡木。
有些偏执的理想主义者,不接受自己的局限性,也不愿意去平衡,自怨自艾。
他们死守着“不要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却不知道,不思进取地死守,只会无情地被社会淘汰。
解决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在保留部分自我的同时,与社会接洽,这不叫成为讨厌的人,完全放弃自己才叫讨厌的人。
图片来源|《奇遇人生》
05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写道: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成年人都会被锤,为了生活,被锤得面目全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人会完好如初地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不要轻易对别人说出“你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你压根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彼此温柔点吧,别给彼此增添压力了。
“你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这句话只能你对你自己说,谁也没权利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
图片来源|《乐队的夏天》
最后,分享朴树一句很棒的歌词,送给正在被生活打趴的你我:
“ Just那么年少
还那么骄傲
两眼带刀
不肯求饶
即使越来越少
即使全部都输掉
也要没心没肺地笑 ”
即便脚踏一地鸡毛,不阻你我一腔热血。
你我共勉。
图片来源|《奇遇人生》
/今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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